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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子
拂羽词怎么也没想到,寻竹真的三日没有见他,自个儿待在宫中逗鸟喝酒。
待拂羽词走到寻竹的住所后,这人正拎着酒壶往嘴里灌酒。
“走了,去天狱提审那哑女。”拂羽词喉结上下滚动,没来由生出点渴的感觉。
寻竹抽空瞟了他一眼,道:“三日已过,陛上就找上门来了?”
拂羽词没说话,行知书的家人今早上哭天抢地的求他杀了那哑女,好以祭奠行知书的灵魂。
见他许久没说话,寻竹正色起来:“怎么了?”
“先去天狱,联头疼。”拂羽词道。
白关心这小萝卜丁了。
天狱阴湿,哑女被铁链锁在墙角,发丝凌乱,却仍挺直脊背,像一棵不会倒的松。
拂羽词立在栅栏外,声音冷淡:“你为何刺杀行知书?“
哑女疯狂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她不会说话,自从父辈被抄家,她被拉入烟花之地,不知怎么着,便不会说话了。
哑女缓缓抬头,目光终于落在了栅栏外那两名并肩而立的男子身上。
“她叫素。”守门的官员道,“应该是这个名字。”
拂羽词没搭理他:“一介妓女敢刺杀行知书,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反正你不会说话,还不如认罪,少在那烟花之地活几年。”
寻竹心头一震,抬眼看向大胤历史上最年轻的天子,却发现十年过去,他再也不是那个会抱着他腿哭的八皇子,而是冷血的动物,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利而不顾一切的人。
“素,你不会说话,但你能听。你听见了什么?你看见了什么?”寻竹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她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用放在旁边的馊稀饭,用力在地上写下了三个字:静清侯
拂羽词看着那三个字,心神巨震,差点当众跪下。
十年了,终于有一丁点线索浮出了水面。
而寻竹却有些疑惑,自己当年明明没干些什么,怎么就到处都与他有关?
“证物呢?”拂羽词道,“拿过来,朕要看着他当面说清是什么东西,不然格杀勿论。”
一张素白的手绢被拿了过来,隐约能看见上面用针脚绣着密密麻麻的点。
寻竹不慌不忙地接过手帕,对着灯光仔细查看:每6针为一组,组间间隔0.4厘米,确实是人为刺下。
等等,这几个点是?
寻竹又看了看这几个点,想说的话却先跑了出来:“午时三刻,西宫击钟,刺杀……”
手帕上的点戛然而止。
他又翻了一面,继续查看:“父冤,鸣。”
“陛下,手帕上的信息只有这些,其余线索还需要待我细细观察。”寻竹放下手帕,甩了甩发酸的胳膊。,
拂羽词冷眼审视:“父冤?”
寻竹蹲下身,轻声道:“这个手帕是十年前礼部尚书府的款式,你父亲莫不是礼部尚书。”
“哪有那么多废话,若你是真的想刺杀行知书,便点头。”拂羽词道。
素盯着他,缓缓摇头。
寻竹按住拂羽词:“她要的不是杀死行知书,而是有人能读懂她的手帕。”
拂羽词贵为当朝天子,没那么多时间陪他查这个案子。寻竹自己一人回到了住所,捏着手帕若有所思。
自己已经死去十年,前尘旧事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有些事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化名回来一遭,牵引出了一些不明不白的东西。
还有就是拂羽词那小子,当时自己只是尽了当哥哥的责任,也没给他什么些亲情,怎么对自己是这个态度?感觉只要有人提了他的名字,学了他的东西,拂羽词便是一副赶尽杀绝的样子。
想到这儿,寻竹不禁打个寒颤。
“感冒了?”窗外传来一阵声音,寻竹抬头看向窗子,对上一双狐狸眼,是司瑞秋。
“司将军怎么在这儿?不怕传出去毁了你的名声?”寻竹不禁有些好笑。
司瑞秋翻窗进来,丝毫不客气地往桌上一坐:“我的名声?自从你死后,早就烂得透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把两人的关系摆在明面上来说,只能趁没有人的时候。
“我马上要出京了,帮不了你什么,给,这个令牌拿着,到时候有用。”司瑞秋从怀里摸出一个木牌,扔向寻竹,“这个木牌可以在民间的一些地方自由进入,查案方便些。”
不等寻竹说些什么,司瑞秋脚下一溜烟的跑了。
寻竹笑着摇摇头,将木牌藏起,用手摸了摸放在一边的手帕,摸到一股不似血的触感。
“南珺!”寻竹大声道,“快过来。”
一直站在门外的南珺立刻推门而入,寻竹对她招招手:“你对染料熟不熟悉?”
“小女子在清香阁中与前来的富商有点联系,他曾给小女子几本书,里面便有关于染料的书。”南珺回想道,“小女子离开清香阁时,应该带上了。”
寻竹将手放在她的眼底下,中指上面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靛蓝色痕迹:“这个颜色我瞧着不像普通的染料颜色,有点透着灰,你可曾在书中见过?”
南珺摇头:“我只对宫廷用料比较熟悉,这个颜色倒像是西方的。”
西方。
寻竹忽然脑中闪过一丝痕迹,他母亲还没死时,曾经得到过一些染料,那里面便有这种透着灰的靛蓝色。
从哪儿来的?寻竹敲敲脑门,他实在回忆不起了。
“十九,小女子回房去找找书上有没有,先告辞。”南珺当即下决定。
“那本书是不是叫《宫廷染料》?”寻竹涩然开口。
南珺回忆了一下,点头肯定。
寻竹的身子骨像被抽去骨头一样,有些瘫软:“那我知道是什么了,这个染料叫做萃蓝,是西方十年前进贡给大胤的。”
也是母亲生前常用的一款。
“你查的倒挺快。”拂羽词声音比人先来。
“不及陛下快,陛下早知道这个染料的名字,却还放任我查,莫不是想证明我的身份。”寻竹道,“我母亲乃是清香阁的一名绣女,但是这东西早就被视为禁物,为何还能出现在朝廷之中?”
“这就问西方人了,他们最近的贡品接连被查出有猫腻。”拂羽词好整以暇,“说不定是他们带进来的。”
寻竹没心思跟他争辩,苦笑一声:“原来是西方人。”
“怎么,十九不觉得意外?”拂羽词道。
“陛下说笑了,西方人对我们中原王朝的心思昭然皆知,我又怎会不知道。”寻竹说,“
拂羽词见他不愿意说下去,便止了试探的心思,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寻竹露出这种表情,都会让他想起来已经早逝的皇兄。
羽历六年,暮雪。
宫灯在风雪中摇曳,拂羽词私服访民间,来到了寻竹生前的最后一站—蓝池。
屋内积尘如霜,唯有军书依旧整洁如新。
寻竹生前的侍女依旧守着这间房子,她不信寻竹是被敌方害死的,故而没有回到皇宫,留在了这里。
“陛下,您怎么来了?”侍女出门迎接,她对伺候的主子生前最宠爱的弟弟有个好脸色。
“来透透气。”拂羽词道。
侍女眼观鼻鼻观心地关上门走了,给这对皇兄弟留下私人空间。
“皇兄,六年了。”拂羽词叹道。
六年了,他权倾天下,万人之上,没有人再敢甩他脸色,原先最不受宠的八皇子,真的成了一代明君。
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再也见不到那张笑盈盈的脸,和会指出他错误的人。
明明说好只爱他,现在却为了一个冒牌货动了心思,皇兄在天上恐怕会笑他吧。
“陛下若没事,十九便先行告退了。”寻竹脚上抹油,准备开溜。
谁知拂羽词突然开口:“联让太子暂替联执政,我会和你一同前往。”
这小萝卜丁疯了?寻竹有些诧异。
“朕的皇兄生前告诉我,若想得到天下人的心,那么首先要做到与民同行。”拂羽词道,“得先解决他们想要的东西,才能正儿八经的把这个皇位坐下去。”
他伸出手来,轻轻抓住了寻竹放在木桌上的手:“以后不必唤我陛下,我们两个现在是搭档。”
寻竹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陛下英明。”
拂羽词道:“司将军马上要出京,我们可以呆在她的队伍里,快收拾行李吧。”
“好。”寻竹应下。
拂羽词难得露出点耐心,对他点点头,便离开了。
在外面接应的北珝帮拂羽词拎过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放在马车上:“陛下,太子我会帮忙盯着,凉惊在这,他也不敢闹出什么风浪,你就放心去查吧。”
当朝太子不学无术,最爱跑到青楼里去,和美人一同共度良宵,若他和十九认识,一定会是狐朋狗友。
拂羽词对着照顾自己长大的姐姐,不再是那个执掌天下的帝王:“不是他。”
北珝当然知道拂羽词口中的那个他是谁,也不好开口相劝,只好等他继续说下去。
拂羽词手中的温度还残留着,那个手掌没有握着刀剑留下来的老茧,看便是被养好的。
“小皇兄,十年了,你真的残忍到没有进入我梦中看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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