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爱他
小小的紫色花瓣安静地躺在手心,梁祐安皱着眉头看了半晌,忽然背后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
“殿下,怎会在此?”男子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穿着墨衣的俊美男人肤色极白,银发柔顺地吹落在肩头,他身量高,影子落在梁祐安身上,压迫感十足,年龄莫约三十多。
梁祐安连忙回头,将手放在背后,“国师。”
聊尘卿走到他面前,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眸微眯,语气冷沉,“回答臣的问题,殿下。”
梁祐安天不怕地不怕,皇宫中没有人能管住他,皇后也只能劝导约束,但聊尘卿可以,梁祐安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话,但不能不听聊尘卿的话。
长久养成的顺从,梁祐安对聊尘卿是有些惧怕的,可他对梦中男子的话有所顾忌,他没有告诉聊尘卿。
“我想神佑了,想来拜见神佑。”
这个回答聊尘卿还算满意,“神佑会保佑殿下的。”
他的眼神又落在梁祐安的身后,“殿下手里拿了什么?”
梁祐安笑着把花瓣捧在手心,无辜的眼神弯成月牙,“神佑送给我的,我可以用来做书签。”
“当然”,聊尘卿轻轻颔首,目光温和,朝梁祐安行礼,“楼外之人已等候许久,殿下回吧。”
梁祐安心里松了一口气,蹦蹦跳跳走出神佑楼,金澄澄的阳光落在大门,神佑楼外跪满了寻找梁祐安的宫人。
阿刺朵缓慢起身,走到梁祐安身边,“殿下今日您该上学了。”
其实他们一直都跟在梁祐安的身后,只不过没有惊动他,看见他进了神佑楼,便跪在了外面等候。
梁祐安也不意外看见他们,听到上学,眉间微蹙,“知道了。”
乌泱泱的一群人从神佑楼离开,聊尘卿站在高楼处,静静看着,眸中无悲无喜。
宫学有些远,走过去时间太长了,梁祐安会坐着马车去,靠在车窗,梁祐安捻起花瓣,对阳光看了看。
“阿刺朵,你相信梦境吗?”
“奴不信,”阿刺朵骑着马跟在他旁边,“奴只信公主。”
梁祐安嘿嘿地笑了起来,对着手心一吹,花瓣在阳光底下飘了一会儿,落在了地上。
“我也只信自己。”
如果神佑真的会托梦,也该托梦给他才是,他才是神佑的化身,神佑何必假借白衣男人的手,一定是这男人在说谎!
到了宫学,梁祐安和其他人并不在一起上学,而是他自己单独一个人听学。
发须斑白的师长坐在堂上,慢慢地讲解诗文,梁祐安觉得枯燥,一点也听不进去,可他不得不听,他是西梁国的祥瑞,不能成为一个草包,那会被人笑话的。
他努力听,努力写,在看见一人时,还是分了心。
奇了怪了,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殊不知,是宫中管事得知他给蔺疏疾送了几套衣裳,不敢轻易得罪蔺疏疾,将蔺疏疾调来了宫学做些洒扫的事,都是轻量的活计,蔺疏疾也没什么意见。
蔺疏疾拿着扫帚打扫,一丝不苟处理地上的落花,这里有很多的花树,天一暖,开得盛丽极了,犹如姹紫嫣红的霞云。
花瓣稀稀地落下,少年身姿如竹,瘦弱苍白,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但偏偏又很倔强,骨头硬,即便是狂风暴雨,也宁折不弯。
梁祐安注意到他并没有穿自己给的衣裳,而是还穿着素白旧衣,再一次无视了他的赐福。
习惯了别人的讨好奉承,施恩之下皆为感激涕零,蔺疏疾所作所闻都在挑衅他,挑战他的尊严。
梁祐安冷冷瞪着蔺疏疾,心中怒火升腾,告诉阿刺朵,让她去告诉蔺疏疾,不要待在这里碍眼。
既然蔺疏疾不要他的赐福,那他也不想再见到蔺疏疾。
窗外的蔺疏疾知道是梁祐安说他碍眼,被人驱赶也没什么反应,神情淡淡地走了,一眼也没有看梁祐安。
明明人走了,按理说气也该顺了,可梁祐安却不知为何又烦闷起来。
当天晚上,梁祐安又做梦了,不出所料,又梦到了那个男子。
男子还是在喝酒,这一次他主动开口,梁祐安就先说话了。
“你为什么一直在喝酒?”梁祐安撑着手臂,神情恹恹的,看上去不太开心。
白衣男子坐在对面,“这酒好喝,公主喝吗?”
梁祐安撅着嘴摇头,“本殿下才不要。”
他喝过这酒,不好喝,太甜了,他喜欢喝哪种很烈的酒,喝一口,喉咙被火刀子刮着感觉。
白衣男子浅笑不语。
“你到底是谁?”梁祐安又问,眼珠子转了转,“我问过神佑了,他说不是他派你来的。”
白衣男子道:“公主若是不信,可以不听我的。”
“你!”没有套出来话,梁祐安气死了,“本殿下最后问你一次,你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所说,句句属实。”
梁祐安烦闷地偏头,“可蔺疏疾不是好东西!你换个人来,我去爱别人。”
话刚落,梦境忽地狂风大作,斗笠被吹开一角,梁祐安倏地抬头,看见了男子突起的脖子上一圈神佑花刺青。
他瞪大了眼睛,怔住了。
男子轻轻道:“公主,不行。”
梁祐安望着他,心脏怦怦跳,本能地感觉到害怕,也许是因为他脖子上的那一圈刺青。
这是西梁国独有的,意味这个人是神佑的所有物,受神佑庇护,但这个人生生世世都要守候在神佑身边,将神佑视为自己最高的一切。
男子的话回响在梦里,一遍又一遍,“你只准爱蔺疏疾,除了他,你爱谁也没用。”
之后连续好几日都一直在做梦,哪怕他服用安神药,用安神香也会被男人拉入梦境。
男人好似真的怕他会去爱别人,不断地重复着要爱蔺疏疾,爱蔺疏疾,爱蔺疏疾。
梁祐安根本睡不好,醒来以后身体又沉又困,他快要被逼疯了,偏偏又找不到任何办法把这个男人赶走。
今夜,男人又来了,这次他没有在喝酒,而是坐在书案前画画。
梁祐安眼下乌黑,靠在书案上看他,无奈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离开?”
“只要公主答应我去爱蔺疏疾,”白衣男子柔声开口,手中的笔继续描绘画卷。
梁祐安冷哼,“做你的春秋大梦!”
低头去看画卷,男子的手很好看,修长有力,像玉一样,握笔的姿势不晓得有多么端正,行云流水地在空白画卷上作画。
梁祐安不感兴趣,他不喜欢琴棋书画,更偏爱舞刀弄枪。
“那个,如果我不爱蔺疏疾会怎样?”
“再等一会儿,公主就明白了。”
不一会儿男子就画完了,手一挥,长长的画卷就全部摊开了。
看清画上内容,梁祐安脸色变了变,最为标志的神佑楼,巨大神像的倒塌,西梁国尸横遍野,活着的人都在对一个人跪拜。
那人……竟然是……蔺疏疾!
画非常写实,血迹就好像真的一样,蔺疏疾的脸彻底张开了,浓艳极丽的脸,他骑在马背上,冰冷无情,接受了西梁国所有的人跪拜和臣服。
梁祐安难以置信,想要扑上去,身体却动不了,“这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画这个!”
男子淡淡道:“我只是想要告诉公主,这就是你不爱蔺疏疾的后果。”
梁祐安瞪大眼睛看他,无法接受,声嘶力竭地怒吼,“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骗我!这是假的!”
男子沉默地收起画卷,“公主,只要你爱蔺疏疾,这一切,就都是假的。”
梁祐安眼眶通红,害怕地哭了。
“你别骗我,要是我爱他,这些还会发生,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白衣男子,收起画卷,“公主答应我了?”
梁祐安眼尾泛红,“答应了。”
男子微微一笑,用袖子擦掉他的眼泪,“好公主。”
这次梦境以后,白衣男子再也没有来找他,梁祐安睡了几个安稳的觉,开始苦想,爱……爱蔺疏疾,也不是不行。
他没想过要反悔,梁祐安是个很重信的人,答应了就不会违背。
“阿刺朵,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听到年纪尚小的公主突然有此一问,阿刺朵端汤的动作都停顿了下。
“殿下为何问这个?”
梁祐安啃着肉馅包子,“好奇,你说嘛你说嘛。”
“奴曾经有过”阿刺朵浅笑着,“现在没有。”
“你不爱他了吗?”梁祐安好奇。
“他对我不忠”
梁祐安明白了,凶狠地撕咬肉包子,“他是个不配神佑祝福的人!”
阿刺朵笑了,“殿下问我,是有了喜欢的人吗?”
梁祐安嘴里塞满了东西,唔唔点头。
阿刺朵惊讶,但并不觉得意外,西梁人成家都很早,少时情窦初开,有了喜欢的人也属实正常不过,不过,她还是很好奇能让梁祐安爱上的人会是何等人物。
她知道殿下的眼光有多么高,之前也有人大言不惭说以后会成为大将军,用赫赫战功来迎娶殿下,反倒被殿下嘲笑回去。
殿下直言,战功赫赫我西梁人谁都可以,算不得什么。
如今,却有一人入了殿下的眼,阿刺朵真真好奇。
梁祐安用完早膳,“阿刺朵,带上我新做好的男装。”
阿刺朵疑惑,“殿下这是要去哪?”
“我要去找蔺疏疾!”
阿刺朵眼皮子直跳,“殿下,你莫不是……?”
梁祐安重重点头,笑意夺目耀眼。
“我爱他!”
听到这话的阿刺朵两眼一黑,差点晕厥。
其他人也震惊了。
“快跟上快跟上!”
皇宫西角楼,蔺疏疾正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跟随他一起来的人正抖着手,在几个富贵逼人世子的眼下,将做过手脚的药,慢慢喂到蔺疏疾嘴里。
而蔺疏疾明知这一切,却因为身体虚弱至极,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用力闭紧嘴巴,不让汤药流进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