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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着
翌日清晨。
微寒的清风一如既往地吹过纸窗,发出极轻声响。
屋内的宜神香早已燃尽,却依旧残留着些许气味。
楚翕睁开眼后心中满是错愕,深思了许久。
他昨日并未饮过酒,怎会衣衫不整地与姬怀璇一同躺在榻上。
实在匪夷所思。
他越是去想,头就愈发疼痛。
只能试着不再去想,缓缓闭上了眼。
不知为何,他竟下意识地将姬怀璇抱得更紧。
他不是早就决定好要利用姬怀璇了吗?
为何还是心软……
他的眼泪极快滑落至姬怀璇发间,意外之下竟将她唤醒。
“玉郎,你因何事伤感?”
“侍臣只是喜极而泣,未曾伤怀。”
姬怀璇挽起楚翕的一缕青丝缠绕在指尖,紧盯着楚翕的眼睛,柔声问道:
“喜从何来?”
“回殿下,侍臣是因找到了值得托付一生之人,以至于泫然泪下。”
“托付一生之人?”
楚翕应了一声,而后淡淡笑道:
“此人即是殿下。”
“你……罢了,一个时辰后,去花圃候着。”
姬怀璇刚想掀开锦被下榻,发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后,又缩了回去。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楚翕会意后,便伸手去够一侧早已准备好的新衣。
姬怀璇看着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的侧脸,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怎么就急不可耐地……
此事要是传出去,“重色”的“高帽”又要落在她头顶了。
不过,她府上本就招了众多面首。
似乎这顶“高帽”早就戴上了。
她想到这时,竟被气笑了。
不明所以的楚翕犹豫一会后,便将衣物递给了姬怀璇。
“殿下可是发觉了些有趣的事?”
姬怀璇未答这句,而是发出了一道命令。
“你替本宫更衣。”
楚翕迟疑了一会,最终皱着眉摇了摇头。
“殿下,不妥。”
“有何不妥?既已行过夫妻敦伦之礼,此等小事玉郎也做不到吗?”
楚翕瞬间哑口无言,沉默半晌后拿起了衣物。
一息后,姬怀璇见他迟迟不动,转过身去才发现他正神色慌张地盯着手中的衣物。
她不由得噗嗤笑了一声。
“玉郎,你这是?依稀记得从前都是你替本宫更衣的,不过分别了多年便生疏了吗?”
楚翕被问到脸涨得通红,紧攥起了手中的衣物。
“殿下说笑了,侍臣与殿下不过见过几面,更不会冒犯殿下。”
“玉郎,你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了。本宫之所以肯坐在这与你心平气和地交谈,本就是看在过往情分上,既然你不肯认下,本宫也绝不会强求。”
姬怀璇夺过楚翕手中的衣物利落穿上之后,便快步走出了屋门。
屋内至此只剩下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不仅固执,还很愚笨。
一个时辰后,花圃。
楚翕如约而至。
他并不知道姬怀璇还会不会在这里。
却莫名想赌一把。
万一呢,万一她肯不计前嫌地在这等他呢?
即便只是一个可能,他也想试试。
好在,他等到了。
姬怀璇面色从容地坐在了秋千上,而她身后的婢女正拿着各式各样的纸鸢整齐划一地低头举过头顶。
最终姬怀璇只挑了一只模样别致的纸鸢,便将剩下的纸鸢赏赐给了在场婢女,允她们一同放飞纸鸢。
大半纸鸢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只剩下几只无人钟意的纸鸢。
楚翕的视线停住了余下纸鸢中的一只。
那只纸鸢算不上精致,却酷似他们曾经一同放飞的灰燕纸鸢。
姬怀璇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顺着楚翕的视线看了过去。
却在看见那只纸鸢时,不小心将手中的纸鸢折皱了些。
他既然记得,又为何不肯承认?
姬怀璇的怒意顿时愈发浓烈,快步走到了空旷的草地处。
楚翕见状立即拿起那只纸鸢就跟了上去。
“殿下,侍臣知错了。”
听到这句话后的姬怀璇终于停下了脚步,但她刚转身就撞上了楚翕的胸膛。
“殿下,别动,我瞧瞧伤势。”
姬怀璇仿佛被气笑了,将手中的纸鸢一把塞进了楚翕的怀中。
“能有何伤势?本宫身子可没那么金贵。”
“是侍臣唐突了,望殿下恕罪。”
穿着劲装的姬怀璇大步向前走去,余光时不时落在楚翕身上。
笑意盎然显现在她脸上,与这久而未见的晴空相得益彰。
“玉郎,你试试。”
姬怀璇指了指他怀中的纸鸢,语气稍显缓和。
“殿下,这只是你的纸鸢。”
姬怀璇忽然停住,摇了摇头。
“不对,这只是本宫为你精心挑选的纸鸢,可还喜欢?”
“特意挑的?”
姬怀璇含笑点头后,便转过了身。
二人来到一处风大的草地,放起了纸鸢。
两只纸鸢在空中随风飘荡,时不时交缠在一起,时不时分隔极远。
姬怀璇兴起后突然疾跑了起来,然而下一瞬手中的牵着纸鸢的引线便断了。
她察觉后愕然回头,却呆愣在原地。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楚翕,神色也平添了几分忧愁。
他与姬怀璇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时而靠近彼此,时而淡出彼此生活,一旦追得太紧,这根悬在他们之间的“线”便会断裂,再难续上。
他整理完情绪后,将纸鸢捡了回来。
然后慢步走到姬怀璇身前递了过去。
“殿下,纸鸢回来了。”
姬怀璇泛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手中的纸鸢,她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上面。
“回来了吗?”
是真的回来了吗?
不对。
将纸鸢寻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将人的真心寻回却难如登天。
楚翕再也不是当初懵懂的少年。
她也不再是那个随心所欲的昭华公主。
一切该怎么回到最初的样子?
她的泪水又一次滴落到了纸鸢上。
透过那滴眼泪,她似乎看到了从前。
她依稀记得楚翕向她辞行那日的场景。
四年前,泠州别院。
她正躺在椅上小憩,楚翕却将她轻轻推醒并说明了去意已决。
她从未那样慌张过,仿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明明应该大度地让他离去。
可她当时却态度强硬地将他拘在了别院。
并且,就在当天晚上,她鬼使神差地去了关押楚翕的屋中。
而楚翕竟意外地对她说了许多温言软语。
但她又怎会相信?
她的心中依旧不安,生怕楚翕会趁机逃走。
于是她命人将这处别院围住。
哪怕楚翕会因此恨她。
她也不想让自己心爱之人逃离自己身侧。
作为公主,她的喜恶本就不会轻易表露于外。
也因此错过了许多喜爱之物。
有一日,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留住一样喜爱之物时,那件东西却离奇的消失了。
她不死心,又去尝试。
最终,一样也没能留下。
随着她慢慢长大,她才终于明白为何会如此。
但她没有办法去抗衡这股力量。
事事不由已,物物留不住。
这个储君之位,她不想争,也有人在暗中推动着她去争。
她厌倦这样命运,却又无力改变。
直到遇见了楚翕这个变数。
这是她掌握权力后,好不容易遇见的心爱之人。
与其说是心爱,不如说是一中极其疯狂的掌控欲在作祟。
她想占据楚翕的所有。
他的身,他的心。
全都应该是属于她的。
任何人都不能从她身边夺走他。
但终究是事与愿违,楚翕这个人她也没能留住。
思绪渐渐被拉回,她从回忆抽离出来。
一种莫名的冲动指引着她重重地咬上了楚翕的唇瓣。
似乎只要她的力道加重一分,便会安心一分。
她将这个疯吻持续了许久。
直至冷静下来后,才松开了楚翕。
“殿下,别哭,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察觉到楚翕语气变化的姬怀璇怔了一瞬,随即将他紧紧抱住。
“玉郎,是本宫错了,本宫当初不该将你强留在别院里,你想怎么罚我,我都受着。”
楚翕含笑开口:
“如今殿下已经幡然醒悟,这一点便足够了。”
“可我差点害死你。”
“我现下不是安然无恙地陪在殿下身侧吗?”
“玉郎……”
姬怀璇的呜咽声正刺痛着楚翕的思绪,让他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殿下,我想你了。”
姬怀璇惊讶地起身看着楚翕,眉头紧皱着,泪意也丝毫不减。
“你说什么?”
“这些年,我很想殿下,想着陪在殿下身侧之人是我就好了。可我知道我还不能回到殿下身侧,所以一直未曾给殿下回信。”
“是我害得你只能委身于宸宁候府受尽折磨,你至今却还在替我着想?”
楚翕将姬怀璇揽到怀里,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肩窝处,语气极其温柔地回道:
“殿下待我极好,我自然只会念着殿下。”
姬怀璇闻言愈发觉得愧疚,哽咽着开口:
“玉郎,我没能救下对你极为重要之人。”
“可我知道殿下已经倾尽全力了,这样就足够了。”
“玉郎,我……”
楚翕微微起身,捧住姬怀璇的脸颊深吻了下去。
“殿下对我的心意,我很明白。”
“你明白多少?”
姬怀璇终于安下心来,轻轻勾住楚翕的脖颈,语调都显得轻快了许多。
“殿下以为我明白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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