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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
应洵那恰到好处的一绊,以及随之倾泻而下的殷红酒液,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让原本已接近尾声、气氛渐趋缓和的订婚宴,瞬间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惊呼声、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狼狈的许清沅和肇事者应洵身上。
相较于应洵那难以掩饰的震惊,应徊的表现堪称完美无瑕的沉稳。
他脸上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错愕与关切,随即迅速上前,仿佛本能般地,从西装内袋掏出熨帖的白色手帕,动作轻柔地替许清沅擦拭脖颈和胸前刺目的酒渍,同时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许清沅微微颤抖的肩上,将那片狼藉与若隐若现的春光彻底遮掩。
“清沅,别怕,没事的。”他声音温和,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低头对上面色苍白、惊魂未定的许清沅,“你去换一下衣服吧,这里有我。”
冰冷的酒液带来的寒意,让许清沅浑身发冷。
肩上传来应徊外套的温度,以及他沉稳的话语,确实让她冰凉的心找回了一丝暖意。
她抬起眼,清晰地看到了应洵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震惊,以及那之下更深沉的、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但无论原因为何,他故意的举动是毋庸置疑的。
之前在更衣室时那莫名的心慌成了真,此刻她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逃离应洵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视线。
她对着应徊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然后在匆匆赶来的母亲林薇的搀扶下,垂着眼,尽可能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快步走向更衣室的方向。
大厅中央,只剩下应家两兄弟对峙。
应徊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手上也被溅到的几滴酒液,抬起眼,看向面前神色已恢复大半、但眼底深处依旧翻涌着什么的应洵,语气依旧是那副惯有的温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针尖:“小洵也太不小心了,虽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这么大的人了,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失了分寸,难免会让别人觉得我们应家不够沉稳。”
他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应洵骨节分明的手上,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你在公司签那些动辄上亿的文件时,手也这么不稳吗?”
应洵已经完全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面对应徊这带刺的话,他嗤笑一声,慵懒地掸了掸自己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反唇相讥:“签文件的手稳不稳,那就要看合作的那家公司本身底子好不好,值不值得我稳了,若是些根基不稳、徒有其表的,签下去才是真不稳。”
他这话一语双关,既回应了应徊的质疑,又暗讽了许家乃至应徊本人。
应徊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沉静,却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意味:“小洵,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但清沅是你未来的嫂子,我希望你能给予她基本的尊重。”
“嫂子?”应洵重复着这个词,脑海中再次闪过那道月牙形的疤痕,心底涌起一股极其怪异的烦躁感,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近乎恶劣的笑容,“哥,不过是订个婚而已,话别说太满,人也别认得太早,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应徊眼神微冷,向前逼近半步,声音压低,却更加清晰:“至少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她是应徊的未婚妻,这个名头,足够让她站在我身边,而不是别人的身边。”
他特意在“别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应洵眼底的寒意骤升,他几乎可以肯定应徊是知道了什么,或者至少是察觉到了他对那道疤痕的异常反应。
他冷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与势在必得:“那你就好好保管着这个名头吧,哥,最好看得紧一点,祈祷它不会那么容易就丢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无形的火花在视线交汇处噼啪作响。
周围的宾客都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氛围,却无人敢上前插话。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钟伯暄接收到应洵一个极淡的眼神暗示,立刻心领神会,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走了过来,一把揽住应徊的肩膀,看似熟络,实则巧妙地隔开了他与应洵的对峙。
“哎呀,我说应徊,这订婚礼也成了,酒也敬了,该轮到跟我们这些老朋友寒暄寒暄了吧?”钟伯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清,他目光扫过一旁静立如松的孟砚南,“我和孟哥可是专程来给你道喜的。”
他不给应徊反应的机会,又故作关切地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几分戏谑:“我可是听说你身体不好,不能大动肝火,应洵那人你还不知道?从小就是那副狗脾气,看不惯谁就搞谁,六亲不认的主儿,你啊,就是太认不清形势,跟他叫什么劲?赢了输了,不都伤的是你自己的身子?”
这话听起来像是劝和,实则句句都在戳应徊的痛处,暗指他身体孱弱,地位不及应洵,还不自量力。
应徊被他这番话噎得脸色微变,刚想开口反驳,钟伯暄已经转头看向孟砚南,扬声问道:“你说是吧,孟砚南?”
被点到名的孟砚南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儒雅一笑。
他在几人中年纪最长,掌权时间最久,那份上位者的从容和气场更为深厚悠长。
他淡淡开口,声音平和,话语却比钟伯暄更毒:“应洵是应氏集团的掌权人,日理万机,压力巨大,脾气不好些也能理解。毕竟,决策者的雷霆手段,总比优柔寡断来得强。”
他轻描淡写,就将应徊的“温润”贬低为了“优柔寡断”。
“哈哈,说得对!”钟伯暄看着应徊那再也维持不住完美笑容、略显难看的脸色,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应徊被这两人一唱一和,挤兑得哑口无言,心中怒火翻腾,却碍于场合和自身形象不能发作,只能强行压下,被钟伯暄热情地半推半就着带离了中心区域。
见应徊被成功牵制住,应洵不再耽搁,立刻迈开长腿,目标明确地朝着许清沅所在的更衣室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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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内,气氛压抑。
许母林薇正心疼地用湿毛巾帮女儿擦拭身上残留的酒渍,看着女儿白皙皮肤上被冰凉酒液激出的细小疙瘩,以及那惊魂未定、泫然欲泣的模样,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对不起,清沅,是爸妈没用,让你受委屈了。”林薇的声音带着哽咽,充满了无力感和愧疚,“要不是公司……要不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们怎么舍得把你……”
“妈,别说了。”许清沅握住母亲的手,强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尽管她自己心里也满是委屈和后怕,“我没事的,只是酒洒了而已,而且我嫁的人是应徊,他刚才也维护我了,而且那天在应家不是说好了,等结婚后,我们就搬出去单独住,离应家庄园远一点,也就不用经常见到应洵了。”
这是那天商讨婚事的细节之一,应徊以需要静养为由,提出婚后不与长辈同住,应长松同意了,并承诺将离主宅不远的一处精致别墅赠予他们作为婚房。
曾是许清沅对这桩婚姻最大的安慰之一。
然而,她话音刚落,应洵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恰好将她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许清沅和林薇背对着应洵,并没有看到应洵的到来。
应洵倒退到门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旁边跟随而来的一名女服务员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就有人在门外轻声叫林薇:“许夫人,许先生正在找您,好像有急事。”
林薇有些犹豫地看向女儿。
许清沅此刻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也不想母亲继续留在这里难过,便道:“妈,没事,我自己换上备用礼服就好了,爸找您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您先去看看吧。”
林薇看了看女儿,终究还是担心丈夫那边,点了点头:“好,那你换好衣服就赶紧出来,别让大家等久了。”
等到林薇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许清沅肩膀才微微松懈下来,试图平复刚才一系列事件带来的混乱心绪。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准备将身上这件被红酒毁掉的礼服脱下来,换上备用的那件。
然而,她一转身,竟赫然发现应洵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
吓得她心脏猛地一缩,惊呼出声:“应洵?你…怎么过来了?!”
许清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此刻,她脖子上那条原本用来装饰的白色丝带,因为被酒液彻底浸湿,早在刚才就被母亲解下拿走。
她那截白皙纤细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完□□露在外,没有任何遮挡。
因此,左侧锁骨上那道浅粉色的、月牙形的疤痕,在室内光线下,显得愈发清晰刺眼。
应洵没有回答她的质问,只是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她逼近。
他进一步,许清沅就被那强大的压迫感逼得退一步,直到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你……”许清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只手无助地抵在身前,仿佛这样就能筑起一道安全的屏障。
应洵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死死地锁在她锁骨的那道疤痕上。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抵在身前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许清沅吃痛地蹙起了秀眉。
他抬起眼,许清沅震惊地发现,他那双总是深邃淡漠的眸子里,此刻竟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像是压抑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剧烈情绪。
“你这道疤,”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是怎么来的?”
许清沅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怔,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和眼前男人异常的状态都让她心慌意乱:“你说什么?”
应洵另一只空着的手抬了起来,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极其轻柔地触上了她锁骨那道月牙形的疤痕。
冰凉的指尖与温热的肌肤相触,激起许清沅身体一阵细微的战栗。
“这个。”应洵的指尖沿着疤痕的轮廓缓缓移动,目光灼灼,不容她有任何闪躲,“告诉我,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许清沅被他这怪异的举止弄得莫名其妙,又惊又怕,下意识地回答:“小时候不小心磕破的。”
“你小时候在哪?”应洵紧追不舍,语气急切,“一直在京市?从来没有离开过?”
“对,我一直住在京市。”许清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清溪镇!”应洵几乎是低吼出这个名字,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的眼睛,“你知不知道清溪镇?有没有去过那里?”
许清沅被他眼中的疯狂和急切吓到,茫然地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你到底要干嘛?放开我!”
应洵的视线猛地下滑,落在了自己紧紧攥着她手腕的地方,以及她腕间空无一物的白皙皮肤。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松开了她的手腕,飞快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将袖口往上用力一捋,露出了戴在腕间的一根编织粗糙、颜色已有些暗淡的红色手绳。
那是最简单朴素的款式,与他一身高定奢华的打扮格格不入,却被他一直贴身戴着。
“这个,”应洵将戴着红绳的手腕举到许清沅眼前,声音更加沙哑,“这个红绳,记不记得?你记不记得它?!”
许清沅的目光被迫落在那个红绳上,眉头紧蹙。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根红绳,她心底确实划过一丝极其模糊的、难以捕捉的熟悉感,仿佛在很久远的梦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但她的记忆清晰无比,她确定自己从未拥有过,也从未赠予过别人这样的东西。
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困惑和一丝被逼迫的恼意:“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它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清溪镇!应洵,你能不能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应洵喃喃重复着,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疼得许清沅倒吸一口凉气。
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可他只看到了茫然、恐惧和愤怒。
这怎么可能?这道疤痕,和他记忆中的位置、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应洵摇了摇头,眼底翻涌着偏执的光芒,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这个疤痕就是他寻找多年的唯一线索,不可能不是她。
“你好好想!”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威胁的压迫感,俯身逼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许清沅,你给我好好想清楚!要是让我发现你骗我……”
他话语中的寒意让许清沅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清晰的敲门声,伴随着应徊那温和而带着关切的声音,如同一根救命稻草,打破了室内令人窒息的僵局:
“清沅,你在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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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一下下本文的男主钟伯暄~嘴上沾毒药的主
还有下下本孟砚南~专戳人心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