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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风声猎猎,吹动着温韬的衣袍,他站在一处陡峭的悬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谷。他面色凝重,双手稳稳托着那面玄奥的八卦星罗盘。
罗盘上的指针正在盘面上毫无规律地疯狂颤动,映照着他紧闭的双眼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周身内力流转,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罗盘的感应之中,在茫茫天地间搜寻着那两道阴邪的气息。
与此同时,在距离悬崖数里外的密林中,两匹快马正踏着碎叶疾驰。
常萱灵一马当先,白色的身影在林木间穿梭,常昊灵紧随其后,脸上却无半分轻松,他正眉头紧锁着。
突然,温韬手中罗盘上那躁动不安的星辉指针猛地一顿,随即如同被无形之力锁定,笔直地指向东南方向,指针尖端光芒大盛,微微嗡鸣!
温韬倏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低语道:“找到了!”
话音未落,他竟毫不犹豫,纵身便向那云雾缭绕的悬崖下一跃!身影急速下坠,但在即将消失在云雾中时,他袖中一道精钢飞爪激射而出,“咔”地一声牢牢扣住崖壁的缝隙,整个人借着绳索之力,如同灵猿般在陡峭的崖壁上几个起落,迅速消失在下方茂密的树冠之中,朝着指针指引的方向疾行而去。
几乎在温韬跃下悬崖的同时,林中疾驰的常昊灵猛地一勒缰绳!
“吁——!”
骏马嘶鸣,前蹄扬起,骤然停住。
常萱灵见状,也赶紧勒马,不解地问:“大哥,怎么了?为何不走了?”
常昊灵没有立刻回答,他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寂静的林木,鼻翼微微翕动,声音带着一丝阴冷的警惕:“不对劲……附近有人,气息很强。”
二人对视一眼,瞬间心领神会,同时悄无声息地翻身下马,手已按在了各自的兵器上。他们背靠着背,周身内力暗涌,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前方幽暗的林地,如同两只察觉到危险的毒蛇。
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古树之后,阴影微微晃动。
温韬如同鬼魅般悄然抵达,将自己的呼吸、心跳乃至气息都压抑到最低,紧紧贴在粗糙的树皮上,只露出一只眼睛,冷静地观察着前方的黑白无常。
林间的气氛,瞬间绷紧至极限。
黑白无常全身紧绷,如临大敌地盯着前方,那股凭空出现的寒气朝着他们袭来,将一切东西都冻住了,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冻结,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谁!”常昊灵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林中回荡,却更添几分诡异。
寒气缓缓散开些许,但温度明显下降了,一个高挑的身影自朦胧的冰雾中逐步显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脸上那副遮住双眼的玄色眼罩,上面有个月亮图案,让她本就冷峻的面容更添几分神秘与煞气。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颜色深沉,仿佛能与阴影融为一体。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来,而伴随着她的每一步,“咔嚓——咔嚓——” 的脆响清晰可闻,只见她脚下所踏过的地面,瞬间凝结出尖锐的冰刺,如同为她铺就的一条荆棘王座之路,散发着致命的寒意。
更令人心悸的是她手中那柄剑——并非凡铁铸造,而是完全由极致坚冰凝聚而成!剑身剔透,折射着林间斑驳的光线,却散发着比精钢更甚的锋锐与寒意,剑锋周围的空气都因低温而微微扭曲。
常萱灵瞳孔一缩,失声低语:“大哥,这女人……好诡异的功法!”
常昊灵脸色无比难看,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极其危险的气息,那是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杀意与冰冷。
不说别的,武功肯定比他们强百倍。
他强自镇定,拱了拱手,语气放缓了些许:“阁下是何人?我兄妹二人与阁下素无冤仇,为何拦我去路?”
那女人在距离他们三丈之外站定,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
她并未回答常昊灵的问题。
她手中的冰剑缓缓抬起,剑尖遥指二人,周围的温度仿佛又骤降了几分。
无需多言,其意自明。
温韬在树后屏住呼吸,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这女人……又是何方神圣?功法如此霸道诡异!看来今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就在黑白无常眼神一狠,内力催谷至顶峰,准备亮出看家本领先发制人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女人根本不给她们任何反应的时间,足尖在原地轻轻一点,身形竟如没有重量般冲天而起,一跃便高达十数丈,在空中留下一道冰冷的残影。
她于空中一个优雅却充满力量感的翻腾,而就在她身体倒转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威压轰然降临!仿佛天地法则都被强行篡改,原本尚是白昼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日,而是如同夜幕瞬间笼罩,唯有高悬于她头顶后方的、那一轮巨大得违背常理的月亮散发着清冷而妖异的光辉,将整个林地映照得一片惨白!
在这诡异月华的照耀下,她脸上的玄色眼罩无声无息地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露出的那双眼睛,不再是人类的瞳孔,而是彻底化为一片燃烧般的赤红,里面没有丝毫情感,只有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与无尽的杀意。
“这……这是什么?!”常萱灵发出惊恐的尖叫,她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如胶,庞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她连抬起手臂都变得无比困难。
常昊灵更是面色惨白,拼命运转内力,却如同深陷泥沼,动作迟缓了数倍不止!
“不好!已经来不及了!”常昊灵绝望地嘶吼。
空中,那女人手中的长剑朝着两人的方向一挥,无数道由极致寒气凝聚而成的冰刃,如同疾风骤雨,又似流星坠落,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瞬间便至!
黑白无常的瞳孔中,只来得及倒映出那漫天而来的、致命的寒光。
“呃啊——!”
兄妹二人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那冰刃上蕴含的恐怖力道狠狠击中,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他们撞断了好几棵碗口粗的树木,去势依然不减,最终化作两个黑点,滚落在数里之外的地上,溅起一片尘土,生死不知。
整个过程,从女人跃起,到天地异象,再到冰刃齐发,黑白无常溃败,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躲在树后的温韬,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浑身冰凉。
他手中的八卦星罗盘差点脱手掉落,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额头上瞬间沁出的冷汗,被林中尚未散尽的寒气一激,化作冰珠。
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大帅手下……何时有了这等人物?!还是说……她根本不属于任何一方?!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算计都显得苍白无力。
……
温韬背靠着粗糙的树干,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他的眼睛还圆睁着,瞳孔深处依旧残留着那轮妖异巨月、漫天冰刃以及黑白无常如同破布般被击飞的恐怖景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四肢却一片冰凉,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就这样瘫坐着,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有自己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以及林中残余寒气掠过枝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细微声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是漫长的一炷香。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地面渗入身体,才让他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眼神终于重新聚焦。
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痛楚和口腔里弥漫开的血腥味,终于将他的神智彻底拉回现实。
“呼……呼……”他大口喘着气,用颤抖的双手支撑着虚软的身体,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腿还在发软,不得不扶着树干才能站稳。
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下意识地回头,朝着刚才那女人站立、以及黑白无常被击飞的方向望去——
下一刻,他的动作彻底僵住,瞳孔再次收缩。
前方,哪里还有什么神秘的女人?
空空如也。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仅仅是他的一场噩梦。
然而,眼前的一片狼藉却在冰冷地诉说着现实的残酷:
原本茂密的林地,此刻出现了一道长达数十丈、宽逾数米的扇形真空地带。范围内的树木尽数折断、粉碎,断口处覆盖着厚厚的、尚未融化的冰霜。地面像是被巨大的犁铧狠狠刮过,泥土翻卷,同样凝结着白茫茫的寒冰。阳光重新洒落,照射在这片死寂的“冰封废墟”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冷光。
那个女人,就如同她出现时一样诡异,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这片触目惊心的战场。
与此同时,另一边……
离开“丹鼎司”那弥漫着药香与谜团的范围足够远后,一行人寻了处僻静茶肆的雅间落座。
张子凡挥退伙计,亲自掩上门,神色凝重地看向众人。李星云会意,点了点头。倾国倾城虽然大大咧咧,此刻也安静下来,知道要谈正事了。
“诸位。”张子凡压低声音,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桌面,“在丹鼎司内,云璃姑娘曾言,那位白露大夫,乃是‘持明族’。”
他刻意停顿,观察众人反应。李星云和姬如雪眼神微凝,陆林轩则好奇地重复:“持明族?那是什么?听起来不像中原的姓氏或门派啊。”
倾国挠挠头:“听着像个啥部族?”
倾城附和:“肯定不是俺们那旮旯的!”
张子凡继续道:“关键不在于此名本身陌生,而在于白露大夫当时的反应——她立刻出言制止,神色间有隐瞒与一丝……忌惮。结合云璃姑娘提及此名时平淡无波,而白露却急于掩饰来看,‘持明族’这三个字,恐怕非同小可。”
李星云指节轻轻叩击着茶杯边缘,沉吟道:“子凡分析得有理。云璃此人,来历神秘,身手高绝,见识似乎也远超常人。她口中随意道出的名号,或许牵扯到我们未知的层面。白露的医术……或者说手段,大家也见识了,绝非寻常郎中。她极力想隐瞒的族裔身份,必定是关键。”
姬如雪冷声道:“持明,持明……‘持’乃执掌、保有之意,‘明’可指光明、日月、亦或……智慧、真相。此族名,颇有深意。她们的治疗方式,也与我们熟知的医道迥异,倒更像是……方士之术,甚至,沾了些神怪志异的边。” 她想起了上官云阙描述的紫光与火扇。
陆林轩想象力比较活跃,小声道:“你们发没发现她的眼睛是竖着的!该不会…………这‘持明族’根本就不是人吧?” 她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倾国一拍大腿:“不是人?那是啥?妖怪?乖乖,那粉毛小子拿把扇子就能扇火,也不是善茬!”
倾城也咋舌:“那云璃丫头跟她们一伙的,岂不是也……”
“未必。” 张子凡摇头,冷静地分析,“云璃姑娘与她们相识,但气质迥异。白露与那位公子,身上确实有种超然物外、不似凡俗的气息,其力量体系也与我们熟知的武功内力有所不同。但云璃姑娘的剑法,根基仍是武道,只是境界极高。她或许只是因缘际会,与这些‘非人’或‘异人’有所交集。”
李星云总结道:“无论如何,‘持明族’是一个重要线索。它可能指向一个我们之前完全不了解的、隐藏在世俗之外的群体或势力。袁天罡活了三百岁,通晓无数秘辛,或许也与这类存在有关联。温韬被她们所救,是福是祸犹未可知。我们接下来,除了追踪通文馆和黑白无常,对这‘持明族’和与之相关的云璃,也须多加留意,但切忌打草惊蛇。”
就在李星云话音刚落的刹那,雅间门外,忽然响起一个温和、客气,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的男声,清晰地穿透门板,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客官讨论得热烈,倒叫在下听得心痒。关于‘持明族’……容在下赘言一二。”
这声音!
屋内七人瞬间神色剧变!李星云按剑的手猛然收紧,姬如雪眼神锐利如刀射向门口,张子凡折扇“唰”地合拢,陆林轩差点惊呼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倾国倾城则已警惕地摆出了架势。
这声音,分明就是方才在丹鼎司病房内,那个神秘莫测的粉发男子!
而且,他竟然接上了他们最核心的密谈话题!
那声音继续道,仿佛在课堂上讲解一个有趣的常识:
“据古籍残卷与口耳相传,所谓‘持明’,其先祖追随「不朽」之迹,乃是「龙」的直系后裔。其血脉最神异之处,便是那「轮回蜕生」之法,以此避开生死大限,延续族裔命脉……”
不朽?龙裔?轮回蜕生?
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头,颠覆着他们对“人”和“生命”的认知。
“吱呀——”
未等屋内人做出更多反应,雅间的门,被从外轻轻推开了。
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位男人。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仿佛焊上去的、温和而疏离的眯眯眼笑容,仿佛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话语并非出自他口。
与在丹鼎司时不同的是,他此刻手中,并未拿着那卷古书,而是……托着一个扁平玉盒。玉盒材质温润,雕刻着云纹龙形,隐隐有光华内敛,一看便知绝非俗物。
他就这样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目光轻轻扫过屋内如临大敌的五人,仿佛只是偶然路过、进来打个招呼的熟人。
“打扰诸位雅兴了。”男人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客气得令人心头发毛,“方才在丹鼎司,人多不便,未能与诸位正式见礼。在下椒丘,暂居丹鼎司,略通岐黄,与白露……算是同乡旧识。”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掠过李星云和他手边的龙泉剑,笑容更深了些:
“此来,一是为白露那丫头今日莽撞,救治时动静大了些,惊扰了诸位赔个不是。” 他托了托手中的玉盒,“二来嘛……此物,或许对诸位接下来要面对的‘麻烦’,略有助益。不知,可否容在下进屋一叙?”
他将选择权看似客气地抛了回来,但人已站在门口,气机隐约笼罩,那番关于“持明族”的开场白,更是明白无误地展示了他对众人谈话内容的了如指掌。
进,是直面深不可测的神秘人物与未知的“礼物”。
退?恐怕已由不得他们。
李星云与张子凡飞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既然避无可避,不如主动探明。
李星云缓缓松开按剑的手,脸上也扯出一个略显僵硬但还算镇定的笑容,侧身让开通道:“椒丘先生,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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