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之轮回忆

　　小舞说唐三没算明白人心。
　　可是唐三真的没算明白吗？
　　“第三条路？”霍雨浩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唐三的言外之意，但他并不意外，“真贪心啊，海神大人。”
　　“贪婪吗？可是何人不贪婪？”唐三轻笑一声，“入了这场轮回局，包括你我在内，众生既是棋子，也是执棋人，被自己的利益吸引着落子，被他人的利益牵绊着成为棋子。”
　　“所以‘贪婪’二字，我一人担不起。”
　　小舞啊，你真的以为，我没算到你会背叛我吗？
　　推波助澜，将计就计，唐三不过是以小舞的背叛为棋，断了万年后的霍雨浩最后一口气。
　　此局已成，轮回无解。
　　我们注定纠缠。
　　“这对我来说可不公平。”霍雨浩低头蹭了蹭唐三的下巴，突然黏糊地亲了他一口，压低声音，“我最后只选择了你。”
　　他明知道万年后会发生什么，却还是放任唐三布局，他亲手把万年后自己在意的那一切放弃了。不在乎结局，哪怕不公平......
　　唐三被他一蹭一亲弄得呼吸乱了片刻，“是你把选择权交到我手上的......唔！”
　　唐三一把抓住了霍雨浩作乱的手。
　　他本是要气恼的，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许霍雨浩作弄他，不许他勾引霍雨浩，这叫什么“谈正事”？
　　但爱意却比气恼先一步涌上心头。
　　指尖传来的温度正如记忆里那样令人眷恋，无数个黑夜白天，无数个春夏秋冬，无数个还活着的瞬间，都无法将这眷恋消磨殆尽。
　　“霍雨浩......你鸦片转世吧你。”
　　霍雨浩无奈，“我又怎么你了？我刚刚没让你吸。”
　　“......”
　　骂人骂的好好的，突然就黄了。
　　“我说，正事呢？”唐三扬了扬手里的《魂导器入门手册》，“谁家好人聊正事三句话不离黄色啊？”
　　“刚才我就想说了，咱俩是好人吗？”霍雨浩翻开《魂导器入门手册》，引入眼帘的就是他一字一句写下的东西，并且这些东西刚刚撕碎了万年后的他自己。
　　“为什么不是呢？”
　　唐□□问。
　　霍雨浩拒绝回答，只是将亡灵金属打造成的纸页一张张抽出。
　　小蓝银草好像被他带坏了......
　　但那又怎样。
　　灰金色的纸业看似空无一物，但只要注入少许精神力，便会浮现出清晰的——灵魂。
　　“玫瑰酒店那一夜，几乎耗尽了老杰克和猫猫的灵魂力，这次造梦就没办法用他们了。”
　　“你和我提这个做什么？”唐三捞起身侧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取出当年霍雨浩送给戴沐白等人的魂导器，“我们要‘复活’的又不是他们。”
　　霍雨浩歪头，“我以为你多少会在意一下。”
　　“我还是比较偏心你。”唐三意味不明地眨了眨眼睛，用神力激活了六件魂导器上隐藏的纹缕。转眼间，亡灵金属上出现了史莱克六怪的身影。
　　他们闭着眼睛，脸上没有表情，维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模样，只是身上没有血迹。
　　“我们开始？”
　　霍雨浩向唐三递出一张纸页，示意他分裂一部分灵魂进去。
　　第一条路，是舍弃霍雨浩，选择本心。此后唐三还是唐三，他守护好他的一切，与霍雨浩再无多余的关系。
　　第二条路，舍弃本心，选择霍雨浩，那么等万年后的霍雨浩进入时空乱流完成轮回。精神本源苏醒，杀疯了的唐三和后者消失在神界，余生只剩彼此。
　　第三条路——便是这亡灵之书了。
　　亡灵之书本就是储存、收纳灵魂的物件，后来被用于镌刻法阵纯属霍雨浩赶鸭子上架。
　　当年唐三在玫瑰酒店做了一场梦，梦境真实到他差点醒不过来。他在梦里见到的死去的生灵却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是以灵魂的形式。
　　霍雨浩平静地看着唐三，无声催促，“有你的灵魂作为核心，这场梦境才能开始。”
　　以无数灵魂的记忆构建的片段世界，就像是一场范围极广的重生，只是霍雨浩不会让他们想起“前尘往事”罢了。
　　梦境结束之后，所有人都会“复活”，包括曾经心怀天下的“唐三”。“唐三”将会取代唐三在神界的位置，而霍雨浩会自行剥离关于其他人的一切记忆，此后他只会记得唐三。
　　这样一来，唐三在意的一切会好好保留下来，两个疯子也能心中只有彼此。
　　“其实，你是希望我选这第三条路的吧？”唐三双手抱胸，眉毛一挑，“当年猜出你的大致计划，就算是我，也觉得不敢置信......太详细了。”
　　他家雨浩玩得真大。
　　“我希望你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选什么。”霍雨浩确实一直说着让唐三顺从内心，反正不论那条路，他都给唐三铺好了前半段。
　　至于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唐三知道自己撬不开霍雨浩的嘴。
　　“被你剥离出来的记忆，要存放到哪里？”
　　“某个傻子会帮着看守的。”霍雨浩一本正经，“以残念的方式，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不被任何强烈的爱恨牵绊，这就是他所希望的。”
　　唐三突然笑了，仍然没有接过亡灵之书的意思，“你不再取几页？”
　　“足够了。”霍雨浩直接把亡灵之书塞进唐三怀里，举手投足之间终于流露出几分急切：
　　“万年后的我献祭神界，他身上的大量气运包括亡灵半位面都自行转移到了我这里。维持一场二十年的梦境而已，足够了。”
　　急了。
　　唐三心想。
　　看来你和现在的我一样啊，雨浩......
　　我们根本没放下。
　　我放不下曾经是“小蓝银草”的我，你放不下自己意气风发的年少时光。
　　这场梦境结束之后，我所在意的一切都将交给重生的“我”，我就可以放下了。你选择分裂自己的念。可分裂不是最好的办法，这不是出自我手的结局。
　　一缕水流从小桐身侧盘旋而成，将塞满了灵魂之力的蝶蛹放在唐三掌心。
　　“是否足够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会用我的手段让你彻底死心，这样你才会完全属于我。
　　霍雨浩微微蹙眉，精神力散开钻入蝶蛹，“就算你想让小桐也进去，这些纸也够了，而且她为什么要.......”
　　霍雨浩顿住了。
　　天蓝色的瞳孔急剧收缩。
　　有那么几秒钟，霍雨浩精神恍惚得看不清唐三的面庞了。
　　“小桐当然没必要进去。但是你的大师兄，小雅老师，伊老，冬儿，秋儿.......”唐三用舌尖抵了抵牙齿，后面两个名字音调微沉，“他们很有进去的必要，不是吗？”
　　霍雨浩动了动嘴唇。
　　笑了。
　　“精彩。”
　　“你把戴沐白他们魂导器上的法阵学会了。”
　　小桐隐藏在唐舞桐的体内，没有机会接触伊莱克斯，但是作为王冬儿的时候，她有权力把昊天宗内的万载寒冰玉髓床搬出来，给万年后的霍雨浩休息。
　　万年前，唐三在玉髓床上复刻了收集灵魂的阵法，将伊莱克斯最后的一丝神识收入囊中。
　　“我应该猜到的.......”
　　唐三何许人也......
　　何况，唐三在魂导器方面的知识还是他教的。
　　“果然，你根本没想过我会这么做。”唐三看着霍雨浩，眼神不自觉地痴了三分，“我一直在期待，你知道这些时，到底会露出什么表情。”
　　霍雨浩无意识地绷紧面庞，“现在看见了，很开心？”
　　“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不爱着这样的你。”唐三压不住自己的嘴角，面庞上绽放出病态的笑容，“我被你养成变态了。”
　　霍雨浩暗暗地想，到底是谁先把谁逼成变态的......
　　“你的新婚礼物，是精神本源的离开，我的新婚礼物，便是这枚蝶蛹。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
　　霍雨浩闭了闭眼睛。
　　“只是我想，恐怕你爱的不止是我。”
　　他的礼物让唐三众叛亲离一百年，唐三的礼物是永远不可能回到他身边的亲朋好友——因为这份礼物，实际上是送给“复活”后的“霍雨浩”的——这令他感到痛苦，嫉妒又疲倦。
　　“飞蛾趋光而生，我的本心告诉，我喜欢万年后的你。”唐三的下意识把脸埋进大衣，没嗅到熟悉的味道，失落之下情绪反倒平复了，“但理智告诉我，我移情别恋，你肯定不爽。”
　　“那怎么办？”
　　那就把万年后的霍雨浩囚禁在笼中，让他从光源变成飞蛾。
　　后来，飞蛾以为自己挣脱束缚，却不小心来到了以唐三为光源的时空——角色交换。
　　霍雨浩的爱让小蓝银草成为海神，唐三的恨让少年成为了亡灵。
　　海神偏爱少年，亡灵眷恋小蓝银草。
　　无所谓谁先爱上谁，无所谓谁先痛恨谁，因为他们已经在不同的年岁里纠缠不清，心之所向永远是彼此，便是死，心脏上也署着彼此的姓名。
　　“小蓝银草曾不止一次嫉妒海神，尽管他不知道海神就是他自己。”唐三的指尖泛着凉意，搭上了霍雨浩的肩膀，“真好......你也开始嫉妒未来的你了。”
　　他笑意盈盈，看着霍雨浩的眼里全是喜悦的涟漪，“我说过要把一切还给你。”这种执念比海神对少年的爱更强烈。
　　“我明白.......我也是......”霍雨浩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唐三，“我们是一个轮回。”
　　所谓轮回，不过是两只飞蛾卑劣的情愫。这第三条路，是两个人的贪婪。
　　少年以为自己是海神的替身，小蓝银草嫉妒亡灵心尖上的故人，利益所求，情感所寻，他们的生命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圆环。
　　“恨我吗？”
　　唐三问。
　　“恨的。”
　　霍雨浩回答他。
　　可是心底的爱意犹如星河无尽。
　　你送我的东西，哪怕是痛苦，也是你爱我的一种。我对你的恨，再浓烈，也是执着于你的一种。
　　只是.......这份“爱意”，霍雨浩确实一点都没料到。
　　他留下《魂导器入门手册》，方便唐三给万年后的自己致命一击，他布下偷盗灵魂的弥天大局，给唐三铺好了第三个选择的路，他赋予小桐的蝶蛹收纳灵魂的能力，只是为了让小桐能跟着唐舞桐下界。
　　他所做的一切，几乎都是为了唐三选择的这第三条路。
　　霍雨浩只对唐三说过一句“我爱你”，并且从不觉得自己需要得到这句话的回应。
　　因为曾经的唐三已经很爱他了，一体双魂二十年，唐三向他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本就应该他迈出来。
　　但是此时此刻，他看着向自己走了九十九步的唐三，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唐三也迈出了这最后一步。
　　于是他们相撞在第一百步里，骨头撞到骨头，血肉飞溅，痛得酣畅淋漓。
　　众生为棋，这长达一万年，两端时空尽囊括在内的局，彻底成全了他们。
　　看着唐三眼底无尽翻滚着的疯狂与爱意，霍雨浩突然间惆怅了。
　　从始至终，不论他对眼前这个人，到底是爱还是恨，这个人，都是他活下去的动力。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是他历经时光洗涤，纵然粉骨碎身魂飞魄散都甩不开的念。
　　霍雨浩扣住了唐三的腰，沿着唐三朝自己走来的那九十九步，把人一点点推到阴影里。
　　树荫茂密，却还是遮不住光芒，霍雨浩蹙眉，没说话，只是低头咬住唐三的嘴唇。
　　唐三却无端懂了他未说出口的意思。
　　蓝银皇交织成网，将两人裹在里头，连一丝光线都窥探不到他们。
　　他们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接吻，亡灵之书散落一地。
　　“从始至终都是你，真好。”
　　霍雨浩松开唐三，没头没脑地说：“所以我恨死你了。”
　　狭小的空间里，氧气很快变得稀薄，唐三的呼吸全乱了，灵魂细细颤栗着，语气呢喃，像情人诉说心意，也像毒蛇露出獠牙：
　　“嗯......我也爱你。”
　　霍雨浩揉了揉他的脸，声音低沉而压抑：“我用二十年陪伴，换你百年疯狂。你以万年为局，要我生不如死。”
　　“轮回往复......我与你之间，没有两清，没有公平。”
　　“好......”唐三熟练地用腿缠住霍雨浩的腰，大半个人挂在了后者身上，“我答应你......”
　　他们吻得忘我。
　　直到囚笼外，匆匆赶到这里的天梦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霍雨浩！你他妈诈尸了还和他纠缠？！”
　　听到天梦的声音，霍雨浩动作一顿，然后被唐三掐住了脖子。
　　“继续。”
　　蓝银皇越来越多，几乎塞满了这片空间，两个人快要不能呼吸。
　　霍雨浩只能默默用精神力裹住唐三，但是晚了，天梦没看他俩的下半身，精神力一扫瞧见他俩上半身的痕迹就崩溃了。
　　“霍雨浩，给老子出来！现在立刻马上！”
　　唐三收紧了手掌，眼中含着笑意：“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霍雨浩自然把唐三放在第一位，但是外面的天梦哥，听上去真的快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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