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染尘香

作者:一株兰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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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局之法



      密云压城不雨,无风清冷。红萝炭若熔金流丹吐纳热流,独辟肃王府书房一隅暖春。

      曾羡仪昨夜入花楼被父亲知晓,不由分说冲进房中将醉梦的他痛骂一顿,斥责他蜕化变质苟且偷安。接着醒酒汤尚未来得及喝,又接到密信,忙不迭赶来王府。

      宿醉令他脑昏口燥,灌下几大口石花茶,瞬感精神通畅:“殿下,那王贵的妻子找到了。人藏在城外三十里一山脚破庙里,估摸是半路遭遇流匪,钱财被洗劫一空这才没能走远。只是......”他拱手行礼:“发现她时此人已疯癫,恐不能作为证人。下官无能,没能早些找到她。”

      卷宗上那双星眸微微一沉,宁昭端起茶盏:“人寻到便好,曾兄辛苦了。”他浅啜小口问向林辰:“可打听到什么?”

      “回殿下,属下今早去了不少医馆,除却药案记录曹府下人拿过几次普通外伤药外再无记录。属下觉得太过反常,一个大活人怎可能常年不生病不喝药呢?于是属下留了个心眼,请史太医查阅太医署医案,果然在其中发现有过两次曹大夫请脉记录,原因是误食豆类过敏。不仅如此,这太医署有位姓曹的太医,听说是曹大夫托关系送进来的,日常看病抓药几乎也由他来负责。”

      林辰后知后觉,越说越觉得不对:“哎,殿下,您说他若是对豆子过敏,为何特意从安山村购置这么一堆豆子在家磨豆乳喝呢?这跟自残有何区别?”

      宁昭点点头表认同,一面真挚瞧着他:“许是他同你一样,脑袋不灵光。”

      此言一出,几人垂头憋笑,唯剩林辰撇撇嘴不明所以。曾羡仪听出些门道,试探问道:“殿下意思是,此案或与曹大夫脱不了干系?那小贩王贵说毒是下在豆乳里,虽不知此话真伪,若此真为下毒途径,要么曹大夫是提前得知城中豆乳有问题,购来豆子供府内家眷饮用。要么便是他在这批豆子上动了手脚。”

      曾羡仪一点即透,宁昭满意勾勾唇角:“曾兄果真见微知著,看来陛下钦定你协理此案乃先见之明。不知曾兄对此案有何见解?”

      曾羡仪疏忽收起笑意,凝视对面椅角颦眉道:“明日便要进行第二次会审,现下除却已然疯癫作不得数的王贵妻子,再想寻到新的证据,恐怕只有搜查曹府。无直接证据不得下达搜捕公文,曹大夫定早有所防范,只怕是难。”他顿了顿,望向宁昭:“下官听说侯府这两日正暗中寻找什么人,不知侯爷那边能否找出新线索......”

      “只怕是不易。”

      一早宁昭听魏寻来报,说建德侯府暗中寻人,画像上正是钱管事。可两日来不曾有一人认出画中人,不是没见过,只怕是不敢认。他明白曾羡仪是何意,若与建德侯府一同寻找证据,自是事半功倍。然他二人毕竟参与审案,应当避嫌。

      他并未过多解释,只道:“曾兄且放心,余下有本王处理。明日曾兄只需如常秉公审案即可。”

      曾羡仪亦不多言:“有殿下这句话,下官便放心了。”忽得一声闷雷,曾羡仪借一道窗缝望向天空,起身礼辞:“看样子似是有场大雨,下官就不久留了,先行告退。”

      “曾兄慢走。”

      宁昭颔首笑应,着令魏寻送他出府,随即来至黄花梨围屏后宽衣。

      他宽阔肩膀撑起素软缎中衣崩得溜平,下摆两侧衣角空悬有余,随他侧头整理系带,背部线条与细柳腰肢若隐若现。

      林辰有眼力见儿地上前侍奉更衣,担忧道:“殿下,这是准备去哪儿?今儿个估计要下雨,您还生着病,万一加重了可如何是好?”

      “去大理寺一趟,记得带上药箱,隐蔽些。”

      “是。殿下。”林辰绕到正面系着玉带一顿,抬头瞥了眼宁昭欲言又止,继续手上动作:“您不会是去看舒二小姐吧?明明很担心人家,硬要作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也难免人家舒二小姐误会。您这样做,对上纪家公子怎会有胜算。”

      一听纪家公子四字,宁昭下凝一刹闷火堪比那烧得通红的红萝炭,瞬间驱散体内寒气,中气十足:“你若再敢胡言,本王便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林辰抿抿嘴,退到一侧不再出声。

      宁昭一向有自知之明,皮相尚可,身姿绝佳,博古通今,守身如玉,堪称全康国数一数二的绝世男子。

      直至那日初见纪景云,一双眼睛那样清亮澄澈,似云絮流风,骨子里透出洁净......

      连林辰这个榆木都能察觉他对舒茉不同,莫不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宁昭忽得有些不自信,打量着自己悻悻问道:“本王今日这身可还行?本王是说......去大理寺这等肃穆场合,自是要穿得得体些,才能展现皇室威严。”他端起姿态挺直腰肩,期盼在林辰这儿得个好话儿。

      一水儿萸紫色圆领长袍,黑革带束紧腰身挂一金镶玉压襟,略显艳俗的一身着在宁昭身上却是不俗,任何华贵之物均能被他压低一头。

      林辰自然看自家主子哪哪都好,嘴甜夸道:“殿下乃人中龙凤,这身团纹紫袍衬得您更显贵气。莫说是华衣锦服,便是寻常衣物穿在您身上,打眼人群望去,您不凡的气质亦是鹤立鸡群呐~”

      这一通华丽词藻夸得宁昭天花乱坠,他轻嗔:“行了,越说越离谱~”嘴角趁林辰不注意弯了弯,他朝门外走去:“走吧,去大理寺。”

      大理寺牢狱内,狱卒正依次在各牢门前放饭。

      牢狱一日只放两顿饭,几乎顿顿粟米,偶缀几叶青菜。索性每日关在这不活动,加之烦闷,舒茉倒不觉腹中饥饿。然苦了兰芷这个吃家,伙食万不如倚竹苑不说,两只肿成雪团子的手根本不能执箸,只得舒茉隔着铁栏一口一口喂给她。

      舒茉每次都是先喂饱兰芷,再简单吃几口便住筷。瞧着她专注夹米轻垂的睫尾,兰芷弱弱道:“对不起,小姐,本该奴婢侍候您,如今倒要您照顾奴婢了。”

      眼见兰芷泛起泪花,舒茉浅笑安慰:“咱们虽是主仆,说到底打小一起长大,情分自是深厚。你是我身边的人,在府内由你和霁月照顾我,但在府外我有责任护好你们。”她抬手抹去兰芷眼泪,逗着她:“不许哭了啊,你现在受着伤,不仅不能拿筷子,还不能擦泪,到头来还得我给你擦~”

      兰芷哧地一笑,止住啜泣,乖乖张开小嘴迎接递来唇边的米饭。

      忽闻远处门口响起一阵说话声,接着由远及近踏来纷纷脚步,夹杂金铁摩擦音入耳,牢房内顿感肃杀之气弥漫。

      联想昨日刑房种种可怖场景,兰芷惨虐一幕浮现眼前。主仆二人瑟缩在角落隔着铁栏依偎,望向牢门逐渐靠近的黑影,双双瞳光不住闪烁。

      “是我,别怕。”

      墙壁烛台亮起,舒茉方看清来人是宁昭。然她未放下戒备,只见宁昭命人打开两扇牢门,一个男子走进兰芷牢房,手上提着莫名木箱。

      她跪地双手板住铁栏,冲男子怒喊:“别碰她!有什么冲我来!”

      兰芷受刑画面如同一根针刺入头顶,不断刺激舒茉,她如今怕极了任何人靠近兰芷,怕极了自己拼力反抗也只能被人牢牢束缚。

      以往矜贵自持,脸上永远平静无涟漪的姑娘,此刻竟跪在地上变成惊弓之鸟。宁昭一时不敢上前,本以为相见她会是笑的......指甲嵌入掌心是对施暴者的愤怒,眸底一汪秋水是对意中人的疼惜。

      “你放心,没有人伤害她。”他屏退侍从在不远处守着,靠近舒茉一同注视木箱开启,里面摆放了瓶瓶罐罐各类伤药。他温声解释:“我只是让林辰给她换药罢了,这药需定时更换,否则不起效果。”

      纱布每绕开一层,颜色逐渐染上淡淡绯色,直至贴紧伤口最里一层浸透血水与皮肉粘连,林辰即便手上动作再轻柔,外加吹拂,兰芷仍吃痛咧嘴。

      见他们确无敌意,舒茉这才沉沉肩膀卸下口气。余光瞥见宁昭递来的手掌,她没有伸手回应,自己借力铁栏站起欠了欠身。

      宁昭瞧她略有平复,在牢里都不忘行礼,笑趣道:“舒二小姐还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注重礼仪。”他习惯性想坐下,才发现狱中空空如也,只好立在原地。

      舒茉显然觉得并不好笑,冷冷问道:“不知肃王殿下来此所谓何事,可是要再次逼供我二人?”

      这话儿听得宁昭莫名酸涩,看来昨日用刑一事显然吓坏她了。他暗暗短吁:“舒二小姐误会了。本王来此是有关案情要询问舒二小姐。”

      “殿下问便是,民女知无不言。”说罢,舒茉走到床板前双手抚膝端坐好,有种毅然赴死的悲壮感。

      宁昭单挑了下眉梢望向她,真真第一次见这样接受审问的囚犯,哪儿有自己坐着让判官站着的道理......幸而一侍从前后脚搬来了太师椅,他落座舒茉侧方及时抹去尴尬。

      “本王看了徐少卿的笔录,丝丝入扣纤悉无遗,并无任何疑问。只不过,当日公堂之上事起突然又过于头绪杂乱,未能好好听舒二小姐自辨。现下没有旁人,舒二小姐若有何想说的此刻尽管告知本王,唯有详细了解本案,才能尽快助舒二小姐脱罪。”

      昨日宁昭及时现身救下她们,还准备了两件血衣帮二人伪造出遭受严刑的假象蒙混过关。徐少卿闻听狱卒回禀,心道宁昭竟连建德侯的女儿都敢打,倒吸一口凉气,生怕沾边,到现在不曾来过牢狱再为难自己。

      今日宁昭又派人帮兰芷换药,舒茉动容却不敢全信他。毕竟官场尔虞我诈,哪个位高权重的官不是心思深沉惯会演戏。怎知他不是故意讨好,趁自己放下防备来个一击致命。

      她垂眸盯着地面,淡淡道:“民女没什么要补充,住持不是民女杀的,更从未谋划过下毒一事。该说的那日在公堂上已向肃王殿下与两位大人陈情过,殿下既知我二人是冤枉的,还望殿下早日缉拿真凶,还我二人清白。民女先谢过殿下。”

      果然她还不信任自己。宁昭脸上掠过一瞬落寞,回归从容:“舒二小姐可要想好,明日便要会审,这或许是你最后的机会。姑娘可还记得昨日本王曾说过的话?”

      舒茉细回想,除却那记耳光与争吵,宁昭那句“突围之法”飘入耳中。此人不可全信,也不可全然不信。家中不知有无找到那偷荷包的女子,仅凭此人亦无法完全证明清白。宁昭身为王爷协理查案,拥有绝对话语权,看上去也蛮有心机,若能借助他脱困,未尝不是好法子。

      她悻悻瞄了眼宁昭,迟疑道:“我该如何信任殿下,怎知这不是殿下与那陷害我之人做得局?”

      宁昭忍俊不禁,这姑娘当真是谨慎不流于表面:“本王自觉无需证明,舒二小姐信不信,这都是你唯一的机会。”他说着缓缓起身:“既是姑娘无话说,本王便如实告知徐少卿和曾奉常,咱们明日再见。”

      他转身两步便走到牢门跟前,舒茉慌了神,忙站起叫住他:“殿下......”

      宁昭背对她弯了弯笑眼,论手段还是不如自己老练。他回来坐下,摊下手示意舒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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