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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念旧情
走出庄园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
苏绪亦戴好头盔，离开艾夏庄园，回到Artisan咖啡厅时，玻璃门上已经挂上了打烊的招牌。
他并没有太意外，拿出钥匙去工作间换了衣服，取了浅灰色的帆布包挂在肩上，包里静悄悄躺着一只灰扑扑的棕色小熊玩偶。
他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带着这只玩偶，比如遇到安辛夷时，他会踩踏自己的包，比如遇到封聿迟时，他无法预测封聿迟会何时发疯。
但带着这只小熊玩偶，多少会让他安心些。
会让他意识到，其实方宁雨来过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都没留下。
帝国此时已逐渐进入夏季，夜晚的气温并不冰冷，街边的法国梧桐树叶缓缓飘落在地上。
苏绪亦走过熟悉的巷口，巷子深处站着一个穿着长黑风衣的男人，他的脸隐在夜色下，竟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苏绪亦停住脚步，那人走了出来，离得近了才发现，男人其实生得很年轻，远没有他外表打扮那般成熟，估摸才十八岁左右的模样。
男生看见他左手手背上的伤痕，嘴唇紧抿了下。
他似乎并不想关心，但还是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苏绪亦掂了掂肩上的肩带，往前走，男生跟在他身后。
“事都办好了吗？”苏绪亦问道。
“办好了。”男生道：“你的任职竞选资料已经送去审核了，就算封聿迟现在去拦截，也已经来不及了。”
“嗯。”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一前一后往前走。
男生突然道：“你有把握吗？”
苏绪亦脚步顿了一瞬，“你指什么？”
“找到当年杀了方宁雨的人，杀了他。”男生道，但是他说方宁雨名字的时候声线有些颤抖，悲伤的情绪好像都漂浮在空气中。
苏绪亦回眸，看着黑夜下的男生，语气很轻道：“曲牧，从来就没有把握这个说法。”
时间倏然回到三年前那个下着大雨的下城区，苏绪亦叫住了巷口穿着雨衣的倔强少年，少年在雨中不甘的瞪着他，对着他大吼，说方宁雨多么的没主见，整日都是苏绪亦长苏绪亦短的，好像在他的世界里苏绪亦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只是那场大火过后，无所不能的苏绪亦并没有带着方宁雨去跟这个少年告别。
遗憾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的主旋律，苏绪亦最终违约了。
苏绪亦掐紧指尖，那种浑身冰冷的感觉似乎一瞬间又将他团团笼罩住，他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凌厉的恨意，冷冷道：“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会找到那个人，将那枚子弹原路还给他。”
…
艾夏庄园里，聚会早早散场。
二楼的会客厅里烟雾缭绕，封聿迟坐在单人意大利牛皮沙发上，昏暗光线中那张英俊的面孔轮廓分明，下颌线锋利而又流畅，紧抿的薄唇能看出他此时情绪并不好。
他修长的指间夹着燃到一半的雪茄，抬眸凶狠的看着周兆兴，质问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我让你们盯着他？你们就是这么盯着他的？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取走采矿区的任职材料？再过两天，是不是他都要通过竞选爬到我头上去了！”
封聿迟将烟头按进堆满的烟灰缸里，用力到手背上淡青色血管鼓起，周身气压低沉。
周兆兴和几个负责盯着苏绪亦的保镖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但周兆兴从小看着封聿迟长大，多少还是有点话语权，他深吸一口气道：“少爷，我们日夜都有派人守在他家楼下，但苏绪亦实在狡猾，总能钻到空子悄无声息的消失。”
封聿迟冷声道：“你们不是监听了他的手机，在他手机上安装了定位系统吗？怎么还会跟丢？！”
周兆兴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紧抿着唇不敢说话。
“怎么？”封聿迟手中摩挲着金属质地的打火机，撩起眼皮暗含威压的看着周兆兴，“你们不会是根本没办成这事吧？！”
“……”周兆兴有些冤枉道：“少爷，他的第一个手机我们确实是监听成功了，也定位了，那…那不是被您砸了吗？”
封聿迟却丝毫不觉得此举有任何问题，愤声道：“我砸他手机怎么了？！我砸的就是他的手机！你们不知道再重新定位他的新手机吗？！”
“少爷，您把他手机砸了后，他就没换新手机，这…这让我们怎么定位呀？”
“你这是怪我的意思吗？”
“我哪敢啊？”周兆兴道：“我只是觉得以苏绪亦的心机，他当初肯定是故意惹您生气，让您砸手机的，他早就知道我们监听他了。”
“你是想说我沉不住气？被他给骗了？！”
“也不是这意思啊….”周兆兴道：“只是想让您下次长点心。”
但封聿迟却咄咄逼人道：“长什么心？他当着我的面跟他那个情夫打电话，谈情说爱，是不是还要我在一旁拍手叫好？！”
周兆兴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就被alpha一眼看穿道：“你难不成以为我是在吃醋？！我只是让他这辈子都没有获得幸福的权利，只要有我在一天，他跟他那个情夫就不得一日安宁！他不用手机最好！他要是敢用新手机我照样给他砸了！”
“……”
周兆兴低头，颇为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他该怎么跟处于暴怒的alpha讲清楚，他当时砸了手机，害他们漏掉了苏绪亦手机上多少情报的事，以至于让苏绪亦钻了空子，不知道在哪跟下城区的陆玄通了暗线。
但封聿迟又点燃了一根雪茄，放在薄唇边轻抿了一口，他往后倚靠在沙发椅上，望着头顶奢华的吊灯，尼古丁吸进肺里，似乎让他理智回笼了一点。
封聿迟双腿交叠，慢条斯理道：“就算我砸了他的手机，你们也备份了不少他手机上的通讯信息，把他这三年在第十五帝国谋划的工厂和势力全部销毁了。”
周兆兴惊讶的挑了挑眉。
倒不是因为他们漏了苏绪亦手机上通讯信息的事，而是封聿迟这几个月虽然都有打压苏绪亦，但明显还能看出来封聿迟并没有赶尽杀绝。
但封聿迟现在却下令销毁所有，这对苦心谋划三年的苏绪亦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他道：“少爷，您真的考虑清楚了？”
封聿迟却凶狠的瞪着他，冷声道：“这事需要考虑？”
“不…不需要。”周兆兴连忙道：“以您如今在帝国的势力，销毁这些工厂乃是易如反掌。”
封聿迟没心情听他拍马屁，只是把桌上的合同递给他，“先把这份合同改了。”
“为什么要改？”周兆兴接过合同，认出这是一月前封聿迟让他拟定的合同。
里面的合约约等于把苏绪亦卖给了封聿迟，这辈子都得被封聿迟掌控，还有些封聿迟让他往左他不能往右，类似于调情的条约。
“我对他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封聿迟将抽完的雪茄又按进烟灰缸里，冷声道：“重新拟定一份合同，他来跟我求饶，就把他关到山上那个别墅去，让他这辈子都别想着重见天日。”
周兆兴倒吸一口凉气，那山上的别墅是封家以前关犯了错的太太们的。
但那别墅确实是出了名的荒凉，除了有仆人上去送饭，基本不会有人前往，封家好几任太太都受不了别墅的凄凉，不是上吊自杀，就是孤苦伶仃的死去。
但他还是道：“好的，少爷。”
又想起什么道：“可如果苏绪亦参加竞选进入了议会，这份合同对他的威胁就不大了。”
毕竟进入议会就是帝国官.员，受帝国保护，需要更高等级的合约才能限制他的自由。
封聿迟却挑眉，轻蔑的看着他，嗤笑道：“他的资料通过审核了又如何？我照样能把他的名额从中换掉，他以为他费尽心机就能逃脱我的手掌心吗？”
周兆兴却不安的点了点头。
上次见到苏绪亦还是三年前，但他知道苏绪亦以胆量和才识，不可能轻易认输。
特别是，他在苏绪亦的手机里发现——苏绪亦不仅跟陆玄，以及第十五帝国的人来往密切，还有一个人，也跟苏绪亦来往密切。
他们聊的倒并不是一些商业上的事，大部分是朋友间的闲聊，虽然苏绪亦有时间才会冷淡的回一两句，但这对于苏绪亦来说其实是一件很罕见的事。
毕竟苏绪亦是没有社交圈的，也不会有时间跟人闲聊的。
那人的身份信息很神秘，电话号码、聊天中所透露的信息，都可以看出是在帝国地位很高的人，甚至还隐隐给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可他刚要派人去破解这人的身份，手机就被封聿迟砸了，他手上的信息也就成了一串无用的代码。
“你还有事？”耳边传来封聿迟低沉的声音。
周兆兴看向封聿迟，封聿迟又点燃了一根雪茄，凌厉的眼眸在黑雾中危险的看着他。
仿佛这次若是再让苏绪亦从他手心中逃脱，他就把周兆兴安排的这些人全部丢去喂鱼。
周兆兴捏紧手心，最终把话咽了回去，反正那人似乎也跟苏绪亦没有商业上的往来。
他道：“没…没事，少爷，最近还需要派人去盯着苏绪亦吗？”
“随便派一批人马去就行。”封聿迟慢条斯理将雪茄送入薄唇中，另一手拿着苏绪亦在帝国学院拍的证件照。
照片中的青年气质清冷，眉眼温婉又不失昳丽，封聿迟放在昏暗光线下打量着，冷眸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挑了挑眉，将照片攥紧在手心，用力到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冷嗤道：“就算他再如何挣扎，在绝对的权力压制下，都只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咬牙切齿，仿佛在嚼苏绪亦的骨血。
“咯吱”一声，他松开手，照片在他手中好似惨败的枯叶，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而在他看不见的阴影处，地上残损的照片正印着苏绪亦浅淡微笑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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