旎港之夜

　　次日，祝沅见到徐知礼时，工作间隙，他见缝插针地主动问起了昨天的治疗情况。

　　“沈医生怎么说？”不过语气平淡，就像只是出于礼貌的随口问候，实际上并不是很关心的样子。

　　祝沅没有立刻回答，她将整理好的资料放在他面前，而后才讲：“沈医生说我状态不错，要我继续保持。”

　　听了她的回答，徐知礼看向她，目光审视，显然不大相信。毕竟她在他这里有过前科，她讲出的话，只能信五分，另外五分得斟酌斟酎。

　　她以前病的严重时是什么状态，徐知礼并不能切身了解，但自从重新遇见她，在他的眼里，她的情况一直都不算好。

　　三年前的她是健康活泼的，现在的她与那时比起来，却内敛了不少。

　　“我希望你可以如实告诉我你的身体状况，这样我才好给你安排后续工作。”

　　祝沅看着他，不禁失笑，“您不信我讲的话，不如直接去问沈医生。”

　　徐知礼知道她这是不满意自己私下调查她。

　　所以让她不高兴的事，他以后不会再做了。但这一切是建立在她肯坦诚的前提下。

　　“比起从别人口中了解你的情况，我更希望你说实话。”

　　明知她不会说真话，却还是特意来问她，他如果真的想知道，有什么难的呢？

　　有时候，祝沅也会觉得他是个十分矛盾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让他左右为难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于是什么怨言也不敢有了。

　　“我很好，我是徐总请来的员工，不是您请来的菩萨得供着，至少属于这个职位的工作，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徐知礼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她总是这样，困难和危险从来都独自面对。

　　逞强这个词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似乎总是十分不习惯旁人的帮助与善待。

　　即便是对他也十分抗拒，哪怕这种帮助是无怨无悔的，是不需要支付任何报酬的。

　　徐知礼怔了片刻，回应：“好吧，那就如你所愿。”

　　他们如今的相处状态正常中又透着一丝古怪，一边是克制不住地想靠近，一边又是害怕惊扰而刻意地保持距离。

　　两人皆是忽冷忽热的态度，就连秦枫也看出来他们之间的不同寻常。

　　趁着祝沅不在的时候，他问道：“你们这是吵架了？”

　　其实自从秦枫知道徐知礼对这位祝小姐的特别后，在他眼里，早已将两人当成情侣关系。

　　他有自信他家阿琢优秀到没有哪个女孩子会拒绝。

　　不过徐知礼自己倒是已经完全没了自信，如果像秦枫说的真是吵架就好了，至少这样还有和好的机会。

　　他想了想，准确而言，他这是表白未说出口就无疾而终了。连镜子都没有，想破镜重圆都没机会……

　　见徐知礼不回答，秦枫便以为他是默认了，于是提议道：“吵架哄一哄不就好了，你们这样冷战着什么时候是个头？”

　　徐知礼十分诧异：“不是……”

　　秦枫打断他，头头是道地讲：“不是什么不是，我看特助不是不讲理的人，你送束花，送个礼物，让人家看到你的诚意，主动道个歉，怎么会哄不好呢？”

　　秦枫一个单身了十多年的人，还给他出上主意了。

　　徐知礼有些无奈地讲：“我们之间没有这么简单，她不是一束花一个礼物就能哄好的人。”

　　而且他也怕自己越着急，祝沅就越会被推的更远。

　　“先这样吧。”能维系住目前的状态已经算不错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感情的事，旁人再如何置喙，到底只有当事人自己想通了才能迎刃而解。

　　只是秦枫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愁眉苦脸，“嗐，要我说你就是太瞻前顾后了，有时候想的太多，反而会错失良机。”

　　尤其是在生意场上，最是忌讳优柔寡断，他以前从来不会像此刻这样犹豫不决，或许也只有在她的事情上才会如此反常。

　　不是没想过对她强势一些，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帮她完成她要做的事，禁止她离开……可那之后呢？难道要禁锢她一辈子？

　　可能她永远都不会再心软了……

　　最终，徐知礼放弃了这种想法，他的教养与身份都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有失风度的事情。

　　已经在感情上吃过一次亏，如今的他总是格外小心。

　　——

　　凌晨1点，夜深人静。

　　盘山公路却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竞速游戏。

　　引擎的轰鸣声如同野兽咆哮，于夜间在寂寥无人之地环山回荡。

　　车内，傅言钦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前方的红色法拉利，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即便是在赛车场上，他也很少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追击很久依旧难分胜负。

　　傅言钦猜不透对方什么身份。

　　起先这两红色法拉利只是不远不近地尾随在后。

　　傅言钦很早就发现了，他在后视镜中看到时，虽然觉得奇怪却并没有多想，依旧是匀速正常行驶。

　　可谁能料到，就在车子行至公路弯道时，那辆红色超跑却一反常态地猛然加速超车。

　　超车时几乎与傅言钦的车擦身而过，急转之下还甩了他的车头一鼻子灰。

　　虽然刚刚十分惊险，但傅言钦尚理智尚存，一个不算礼貌的超车，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较真。

　　可他不计较，对方却不打算到此为止。

　　红色超跑明明遥遥领先，可回望保时捷没有加速追上来，便又刻意减慢速度。

　　等到傅言钦的保时捷快要追上时，又猛地加速，将他远远地甩在身后。

　　反复几次后，傅言钦终于看出来，对方是有意戏弄他，这是赤裸裸的示威与挑衅。

　　遇上这个疯子不是随机事件，之前此人在傅言钦后面跟车了很久，按耐不动，恐怕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很显然，对方的目标就是傅言钦。

　　这里不是正式的赛车场地，尽管猜到对方是冲着自己而来，但直到此刻，傅言钦依旧压着脾气，不打算在这里动真格。

　　可他的容忍退让却对方越发猖狂，几次被他戏弄后，傅言钦终于忍无可忍。

　　傅言钦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身风驰电掣追击上去。

　　夜色渐深，月隐于薄雾之后，靠近时，借着未熄的路灯，傅言钦勉强看清了对方的车牌号。

　　是港城车牌，却平平无奇，印象中圈子里没有谁会开着这样高端的跑车，用的却是这样一个毫无特点的车牌号。

　　又或者说这个人不是圈子里的人，甚至也不是港城人。

　　傅言钦不禁好奇起来，这辆车内究竟坐着谁。

　　他急速追上，显然在他认真之后，对方有些招架不住了。

　　傅言钦几次猛踩油门，险些赶上对方车身，但总是差那么一点没能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红色法拉利在一个拐弯处，借着内道优势又将他甩开不少距离。

　　傅言钦没有心思继续和他玩这种无聊的猫鼠游戏。

　　他心底一沉，再次加速，引擎转速飙升至极限，伴随着发动机高速运转发出了刺耳的轰鸣声。

　　时速表上的数字疯狂攀升，极速之下，车窗外的景物一闪而过，几乎化作模糊的色块，只有前方的那道红色火焰依旧清晰可见。

　　快行至弯道，傅言钦即将追上对方，几乎与其并驾齐驱之时，谁料对方一个急甩尾，刻意快速碾过坑洼处的积水，带起大片飞溅的淤泥。那一瞬间，傅言钦视线受制。

　　傅言钦心头一紧，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他反应迅速，去踩刹车，立刻就开始减速。

　　但面对突发情况，车身还是失控了。

　　等他反应过来，车已朝着外侧护栏冲去。

　　此刻已经很难再掌控方向了，这样快的速度如果任由它冲撞下去，很容易会冲破一旁的护栏。

　　如果冲破护栏，连人带车冲下山道坠入海中，到时便是九死一生。

　　危急时刻，傅言钦没有太多的反应时间，他只能本能地猛打方向，尖锐的摩擦声响起，保时捷打着滑掉转车头，而后直直地朝着另一边靠山的护栏撞去。

　　巨大的碰撞声响起，惊起山林飞鸟，傅言钦瞬间耳鸣，紧跟着脑海也是一片空白。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浑身上下的剧烈痛感。

　　车子双闪来回跳动，不停地发出滴滴的鸣声。

　　最后的清醒时刻，傅言钦艰难支开眼皮，隔着破碎的前挡风玻璃，眼睁睁看着那个罪魁祸首事不关己地扬长而去。

　　直到周遭归于平静，车影逐渐消失在夜幕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傅言钦醒来片刻，他艰难地动了动手臂，想要翻出手机求救，但刚一动身手臂便痛的打颤，他猜想可能是骨折了。

　　若不是幸运之神眷顾，他想自己此刻一定已经坠入海中，应该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好在巨大的碰撞声惊动了附近居民，很快有人发现了这场车祸。

　　就在傅言钦再次昏迷之际，耳边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车门外敲着车窗，他嘴巴张了又张，像是在询问什么，可傅言钦听不到那人在说些什么。

　　不过，他想自己应该得救了。

　　眼皮重似千斤，傅言钦有些撑不住，安心地合上眼皮，沉沉昏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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