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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现愿望的人(十八)
王婆子的手指掐进了刘娟的手心，“你们难得煮啊！”
刘娟吃痛，缩回手，动作一大，衣服里的笔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王婆子一愣，尖声喊着：“刘妹崽你买这么多笔干啥子啊？！你还想回去读书啊？”
刘娟局促，刘正的脸色已经不好了，她连忙握着王婆子的手：“婆婆，我饿了。”
“啊？”王婆子反应过来，“刘二娃走嘛，你妹崽都走了你一个人在屋头吃哦？”
“要得嘛。”刘正踩着那些笔，咔嚓咔嚓，碾了一脚，“走嘛。”
一路上，刘娟都没有说话，王婆子埋怨人不说话，没精神气，刘正说年轻人可能就是这样。
长长的一条水泥路，还要跨一个坎才能到王婆子家，院子里摆着竹子劈出来的衣架子，几件宽大的衣服挂在上面，被风吹得一摇一摇的。
小小一间屋子，挤了四五个人，他们正坐在桌上打牌喝酒，刘娟局促地打招呼，等其他人不理她后躲在了土堆边。
怀里还剩了几支笔，她揭开笔盖，在手上画着。
忽然，有人到了土堆边，或许是刘娟足够瘦小，竟然没有人发现她。
是王婆子和她的亲戚。
“你看上她了啊？”女人原本是压着声音的，可惜王婆子年纪大了听不见，四处看了看，才提高音量，“你不是晓得他们屋那点破事哦？还找她啊？”
“我感觉不像都嘛，人长得可以还勤快，刚好照顾哈王三娃。”王婆子声音尖锐，“刘正不至于自己屋娃儿都下得起手吧。”
“是不是他娃儿还不一定！”
“这个妹崽也遭孽，摊到那个屋，有啥子办法嘛？”
“刘勇他屋娃儿啊？”
“好像说打了哦。”
俩人的话题渐渐从刘娟转到了刘欣身上，要不是屋子里有人唤，估计能唠一天。
人走了，刘娟也走了出来，她是自家人，却比外人还不了解情况。
她只知道，她爸坐过牢。还有从某一天起，刘欣姐姐就不来家里面了。
“刘妹崽啊？”王婆子问着，“刘妹崽！”
不能让他们发现了。
刘娟往田坎下跑，绕到屋子后，从后门进去。几个女人围着灶台，看着她突然出现，连忙喊着：“莫喊了，在这里！”
“哪想到跑这里来哦？”王婆子拉着人，“走，我带你过去见哈人。”
刘娟和那些亲戚八竿子也打不上关系，却被王婆子硬是逼着喊了几声二叔，二嬢。
“来，你去屋头坐哈。”几个人把刘娟推进了屋。
“婆婆，嬢嬢！”刘娟想开门，却被关严实了。
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呼吸声，她转头，一个挂着尿袋的人正躺在床上，下巴胡子拉碴，整个人都是邋遢的样子。
王婆子开了条小缝，递了盆热水来：“帮你幺叔叔擦哈。”
那条焦黄色的帕子被塞到了刘娟怀里。
沾了帕子的水变得浑浊。
——
屏幕暗了下来，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大部分人都是因为王婆子和亲戚的谈话而震惊。
什么叫自家屋娃儿都下得去手？
又是什么叫做打了？
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女孩会义无反顾地选“否”。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屏幕已经自顾自放“是”后的内容了。
——
王婆子的声音太刺耳，刘娟脸色煞白，院里的黄狗似乎也发现了主人的不对劲，更加努力地驱赶这个外来客。
“刘娟，去田里面扯点海椒让王婆婆带回去。”刘正出声，“孃，你孙还在读书，这些笔你要不要嘛？”
“要啊！”白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真不上去吃饭啊，煮的好哦！”
“不去了。”刘正推了一下刘娟，“快去。”
“要得。”刘娟着急忙慌地去了田里面。
上面大人说这话，王婆子脸色怪异地走了。刘娟逮着那把辣椒，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待在原地，还是刘正后面嚷着炒菜她才动。
地上的笔壳已经碎成渣，她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几根完好的笔芯，也不管会不会漏墨，装到了口袋里。
苍蝇爬在罩子上，刘娟蹑手蹑脚地提起，端出里面的菜，合着新摘的辣椒一起炒。
饭桌上很沉默，只有筷子敲打的声音。她知道刘正肯定生气了，他一向是反对自己读书的，可是这次好像不一样了。
刘正沉默着，终于开口：“我跟你妈聊了哈。”
“你想回去读书是吧？可以。”
敲打碗沿的筷子落了桌，刘娟抬眼，眼白占据了眼睛的大部分，有些不舒服，可是她还是保持着那种姿势。
“要你帮我做点事。”
“是姐姐那种事吗？”
话一出，气氛更为凝重，刘正说话的速度变慢了：“你怎么知道？”
“以前看见过。”刘娟的声音很轻，就像在陈述一件非常平常的事。
她不懂这些，她只知道当时晚上很黑，她起床准备去房子一边搭的厕所，却听见屋子里粗重的喘息声和几乎是痛苦的呻吟。直觉让她不敢看，只能捂着耳朵去了厕所。
厕所灯光昏暗，她当时想，爸爸是打了姐姐吗？就像小时候打她一样。
应该是打了吧，那个声音和她憋在被窝里蒙头小声抽泣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没有问过姐姐那是什么，只是在上下学的路上总是听见老婆婆的指指点点。当时她们指着姐姐的肚子低声说着什么，姐姐的脸更红了，步子也加快了，却还要被说一句没有家教，连声招呼都不打。
过了好久，爸爸带着姐姐去了其他的地方，早上去的，晚上回来了，姐姐大了的肚子瘪了下来，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刘娟茫然地问她：“姐姐，你是拉肚子了吗？”
“嗯。”刘欣回避了这个问题，“我过两天就走了。”
“为啥子？”
“我爸要回来，接我走了。”
“为什么要走？”
“你别管了。”刘欣犹豫，“你以后防哈你爸。”
“防啥子？”刘娟不理解，刘欣的话就像是被捂在被子里，总是听不清，听不懂。
“没啥子。”
姐姐说的对，她爸爸是回来了，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和她爸打在一起，两个人就像生死仇人一样，拳脚相加。他们用着最恶毒的词汇辱骂着对方，那些好事的人围着也不管。
“老子的事你找我女儿干啥子！”刘勇拽着刘正的领子，上面是血，“你装的好，装的让我把女儿交给你，你搞这种事！”
“现在晓得也晚了！”刘正面目狰狞，五官挤成一团，“老子一辈子都不得忘！你喊你老婆躲远了，那就拿你女儿来还！”
外面的人打的激烈，里面的人却格外沉默，刘欣蹲在墙角，拼了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痛苦的，压抑的抽泣声从喉咙里溢出来。
刘娟无助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拉架？拉不开，可能还会被打。安慰？怎么安慰，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向持讨好态度的伯伯突然变了。
“你等着！”刘勇放下话，直冲冲进了房间，对着还在哭的刘欣就是一巴掌，“走！”
“伯伯！”刘娟跟着跑，却被刘勇的眼神定在原地，四周窃窃私语，刘勇拽着刘欣的手上了早上刘正送人骑的摩托车。
刘正敲着饭桌，刘娟的思绪回来了，她一直不知道爸爸到底对姐姐做了什么，但是如果只是被打，也能接受吧？
挨一顿打，可以回去上学，也是能接受的吧？
“要不要得嘛。”刘正就像说一件很正常的事，他知道，自己哥哥早晚会报复回来。虽然不知道刘娟是不是他的种，但是毕竟是他养了这么久的，总不能便宜了别人吧。
“晚上打吗？”刘娟想着，以后晚上还要写作业，要是挨了打估计就痛地受不了，只知道哭，那她得提前确定一下。
“现在嘛。”
“那我洗完碗嘛。”不然伤口碰着疼。
笔掉出来，她大大方方地摆在桌上。现在她不怕了，还特高兴地翻出垫房间床的笔记本，这还可以打草稿呢。
刘娟刻意穿了厚点的衣服，想着这样挨着应该不疼。
她不想被打的青一条紫一条地回去，杨老师看见会问的，到时候知道她是挨了打才能回学校，肯定又会来找她爸，到时候闹起来又不行了。
刘正沉默着，他看着刘娟的脸，里面带着些他的样子，可他和他哥一个爸妈生的，很多都是一样的。
想着，心里的恨意又上来了，他奈何不了他哥，难道还奈何不了刘娟吗？
刘正抽着皮带。
刘娟感觉有些怪，以前他爸打她都是拿粗的竹竿子打，现在怎么拿皮带子打。
那直觉又来了，刘娟忽然有些怕，缩着手：“我去上厕所。”
“懒驴上磨屎尿多，去！”
刘娟躲到厕所，她想起姐姐说的话，不会是很疼吧。
有些后悔了。
可是她还想回去读书。
好一会儿，她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磨磨蹭蹭地从厕所出来，一眼看见往院子里走的杨老师，她怀里还抱着本子，是用来记录家庭情况的。
俩人打了照面。
“刘娟！”杨老师想起早上王老师给她打的那一通电话，高高兴兴地跑过来，“你爸同意了？”
“对，老师，我爸同意了！”
“那好哦，回去我给你补点课，你现在十四岁了，还在上小学，是要抓紧点了。”
“要得。”
“你爸在哪，我跟他聊哈。”
“他在…”刘娟忽然沉默了，她爸在里面正准备打她呢，老师进去打断了，他不高兴，又不愿意怎么办。
她还想读书呢。
——
【是否选择告诉杨老师。】
【请玩家在五分钟内作答。】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几乎所有人都选了“是” 只有几个相信反套路的，犹犹豫豫后选了“否”。
“是”的玻璃房里堆着白骨和尸体，众人像辟邪一样，挤在角落。
苏清不在意，躲了人群密的地方，看着那屏幕。
太熟悉了。
好像在哪听过。
没过一会儿，答案出来了，这次倒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否”房间里的人几乎是瞬间死亡。一群人又回到走廊。
“否”后的剧情已经无人关注了。
——
杨老师收紧了本子，想好好感谢一下刘正。虽然以前是他强硬要求退学，可现在同意了，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走了。
可杨老师的脸已经白了。
“你个死妹崽，上个厕所这么久啊！”
刘娟还没看清，杨老师已经把她眼睛捂住了，几乎是瞬间，她带着人跑了出去。身后近乎癫狂的喊叫声也阻挡不了她的步伐，刘娟被动地被带着跑。
杨老师的鞋子是那种假高跟，哒哒的声音，响了很久，终于在跑到客车路口的时候断了。
杨老师喘着粗气，干呕着，像是要把嘴里的东西全吐出来。
“老师，你没得事嘛？”
杨老师这次想起，立马拉着刘娟的衣服，看着好好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总算松了口气，可又提心吊胆：“刘娟，你给老师说，这是你爸喊你做的第几次？”
“你莫紧张，老师会帮你的，你就说。”
刘娟知道自己瞒不住，结结巴巴的开口：“对不起老师，我爸说这样可以回去上学，我就答应了。”
杨老师瞬间面如死灰：“你咋个这么傻哦！”
杨老师哭地很伤心，让刘娟幻视了姐姐的样子，可这次她有了些力气，轻轻地抱着人。
“没事，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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