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老太太癫癫虐夫日常

　　此话一出，巷子里的风卷着尘土，刚还围在墙根下窃窃私语的人影，像被惊了的鸟雀，呼啦一下就散了个干净。

　　这年头，谁被冠上四.害的名头，轻了是批.斗游街，重了能直接拉去劳改，谁敢再乱说？！

　　冯兰英站在原地没动，脸色如冰。方才那些话，编排她也就罢了，连文玲和双胞胎都骂进去，是真没打算留半点余地。

　　“兰英姐？”黄雪莲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气得直咬牙根，“真是太过分了，她们怎么敢这么说？”

　　冯兰英深吸一口气，转而轻笑了声，“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由她们。但舌头要是没把门的，迟早得被自己的话噎死。”

　　这些话来得蹊跷，她扪心自问，没得罪过什么人，可偏偏今天就有流言指名道姓地骂她，要说背后没人撺掇，她是不信的。

　　没想到当冯兰英刚回到办公室，章琼华主任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过来：“冯兰英，来一趟2楼403号办公室。”

　　此话一出，冯兰英心头微跳。

　　到了办公室，冯兰英整了整衣襟，推门进去时，一眼就看见坐在章主任对面的男人。

　　肩宽背挺，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穿得笔挺，眉眼间带着军人特有的锐利，正是县革委会的钟卫东委员。

　　42岁的年纪，看着比实际岁数更沉稳，听说早年在军文工团做宣传干事，后来转了行政，骨子里那股严肃劲儿半点没褪。

　　这阵子院里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钟委员是军转干部里的老人，最看重作风纪律，怕是特地来敲打她的。

　　钟卫东抬眼看向她，眼神深沉，在她脸上停顿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冯兰英同志，最近院里的一些声音，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他特意加重了“声音”二字，尾音拖得稍长。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冯兰英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

　　她抬起头，迎上钟卫东的目光，坦然道：“回钟委员，听到一些闲言碎语，都是无稽之谈，我没放在心上。”

　　“没放在心上？”钟卫东眉峰一蹙，声音陡然沉了几分，像是带着气压，“冯兰英同志，你要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作风问题不是小事，一句闲话传出去，就能让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你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难道就不怕这些流言影响到孩子？”

　　他的语气严厉，每个字都像敲在桌面上的钉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章琼华欲言又止，却还是没插话。

　　冯兰英皱眉，腰杆挺得更直：“钟委员教训的是。我明白眼下形势要紧，也知道流言可畏。但我冯兰英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亏心事，也绝不会让流言影响到工作。”

　　她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韧劲。

　　钟卫东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口热水，轻笑了声，“你能明白就好。这次叫你过来，不是要苛责你。章主任向我汇报，说你近期的刺绣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好，针脚细密，配色精准，比办公室其他同志都领先不少。”

　　冯兰英微怔，没想到话锋会突然转向。

　　“眼下正是任务攻坚期，需要的就是你这种踏实肯干的态度。”钟卫东继续道，“院里的流言，我已经让保卫科的同志去查了，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总会水落石出。但你自己也要多加注意，谨言慎行，别给人留下话柄。”

　　他顿了顿，目光里多了几分实在的叮嘱：“你带着孩子不容易，组织上看在眼里。好好干，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绊了脚。”

　　冯兰英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心底那点因紧张而绷紧的弦慢慢松开。

　　她微微颔首，语气诚恳：“谢谢钟委员，谢谢章主任信任。我一定记着您的话，好好完成任务，也会注意言行，不给组织添麻烦。”

　　章琼华这时才笑着摆摆手：“好了，回去干活吧，别耽误了进度。”

　　冯兰英走出办公楼时，后背竟沁出层薄汗。

　　刚松了口气，楼下的吵嚷声就撞进耳朵里。

　　院子里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地对着停在仓库门口的解放牌卡车议论。

　　“这小伙子可真能耐！上午开的三轮摩托，下午就换了卡车，听说拖拉机也能摆弄，是个全才！”

　　“可不是嘛！瞧那模样，浓眉大眼的，比画报上的电影明星还精神！”

　　“问他名字好几次了，都笑一笑没说，只说是临时来帮忙送货的……”

　　冯兰英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去，卡车驾驶座上坐着个年轻男人，正低头检查单据。隔着段距离看不清样貌，只觉得身形挺拔，抬手时露出的手腕线条利落干净。

　　她没太往心里去，只想着赶紧回办公室赶任务，现在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每一分钱都得攥紧了。

　　刚转身要走，人群里突然有人拍了下大腿：“哎！我想起来了！刚才听仓库老李喊他，好像是叫……崔国栋？”

　　冯兰英的脚步猛地顿住，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崔国栋？

　　这个名字像根生锈的钉子，猝不及防扎进心口。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掐进掌心，转而眉头又舒展开来，那家伙不过是个只会种地的农民，又怎么会开车？

　　应该只是重名罢了。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了，没注意到一个人影不远不近鬼鬼祟祟跟在她的身后。

　　次日一早，冯兰英刚进大院，就被打饭大婶的眼神刺得浑身不自在。

　　“难怪她啥事都能办好，原来是有人在背后给她开小灶呢！不然章主任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举报信可是写得明明白白……”

　　“什么举报信？”有人好奇追问。

　　张大妈立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有人写信到革委会，说她……说她跟好几个男同志不清不楚，要不是章主任压着，这会儿早被拉去问话了！”

　　黄雪莲端着饭盒路过，听见这话气得发抖，刚要开口，就被冯兰英一把拉住。

　　“兰英姐！她们太过分了！”

　　冯兰英没说话，只冷冷扫了那堆人一眼。王大婶等人见她看来，立刻闭了嘴，却都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撇得更高了。

　　“太欺负人了！”黄雪莲气得脸通红，“兰英姐，咱们去找他们理论！”

　　“不必。”冯兰英按住她的手，声音平静，“越闹，某些人越得意。”

　　至于那举报信，看来她得亲自去找一趟章主任了。

　　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章琼华正坐在藤椅上喝茶，见冯兰英进来，脸上堆起笑：“兰英同志来了，坐。”

　　冯兰英没坐，就站在办公桌前，神色冷淡，开门见山：“章主任，我想请问一下，最近是不是有人举报我了。”

　　章琼华脸上的笑僵了僵，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兰英啊，你这同志，怎么总这么紧绷着？我知道最近委屈你了，但有些事……”

　　“章主任，”冯兰英打断她，“有话直说吧。是要批评我，还是要处分我？拿出证据来。”

　　章琼华被她这态度噎得够呛，脸色沉了几分，从抽屉里拿出个牛皮信封，往桌上一放：“证据？这就是证据！有人把举报信都写到革委会了，说你生活作风有问题，还说你借着刺绣任务之便，私藏紧缺布料！”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带着点邀功的意味：“算你运气好，昨天轮到我值班拆信件，这信才没往上送。兰英同志，不是我说你，你得注意影响，真闹到革委会去，你扛得住吗？”

　　冯兰英瞥了眼那信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封匿名信能说明什么？我现在就能写三封，说章主任你包庇亲戚、克扣大家的劳保用品，你能信吗。要定罪，得有人证物证吧？”

　　她往前半步，目光锐利地看向章琼华：“章主任，你告诉我，是谁举报的？要么这活儿我不干了！离交任务只剩三天，剩下的绣品，你觉得办公室里谁能接得起来？”

　　这话戳中了章琼华的软肋。

　　她看着冯兰英笃定的眼神，知道对方吃准了自己离不得她，只能咬着牙把信封推了过去：“是匿名的，我不知道，信在这，你自己看！看完你可得掂量着办，别真逼我！”

　　冯兰英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跟周素芬平日里记工分的笔迹，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把信纸折好，塞回信封放在桌上，没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门“砰”地一声关上，章琼华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叹气。

　　第二天一早，冯兰英从布包里拿出个油纸包，径直走到钟委员的办公桌前。

　　钟卫东正低头整理着宣传材料，见她过来，抬了抬眼，眉宇间带着惯有的严肃：“冯同志，有事？”

　　“钟委员，”冯兰英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将油纸包递过去，“今早烙了点芝麻烧饼，想着您可能没来得及吃早饭，不嫌弃的话垫垫肚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几个刚到办公室的人听见。钟卫东愣了愣，看了眼油纸包，又看了看她坦荡的神色，伸手接了过来：“多谢冯同志，太客气了。”

　　他拆开纸包的瞬间，芝麻的香气飘了出来。冯兰英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刚坐下，身后就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哟，这冯兰英可以啊，都巴结到钟委员头上去了。”

　　“前几天还传她跟那个林知青不清不楚，这转头就换了人？”

　　“我看呐，八成是想找个硬靠山吧！”

　　黄雪莲听得脸都白了，偷偷用手肘碰了碰冯兰英，压低声音急道：“兰英姐，你这是干啥呀？她们本来就爱嚼舌根，你这不是给她们递话柄吗？”

　　冯兰英抬眼看向黄雪莲，眼底闪过一丝深意，“有些话，让她们说透了，才好收场。”

　　黄雪莲更糊涂了，却见冯兰英已经重新低下头专注于绣品，只好把一肚子疑问咽了回去。

　　这些闲话像长了翅膀，没到中午就飞到了仓库。

　　崔国栋今天又来文化局送货，交接完任务，正在食堂吃饭，就听见旁边两个洗菜婶子叽叽喳喳嘀咕着些什么。

　　“那冯兰英对钟委员可热乎了，亲手做的烧饼呢，还特地送到办公桌前，啧啧，那眼神，黏糊得很。”

　　“钟委员可是革委会的人，比那个林知青强多了，换我我也选钟委员啊！”

　　“哐当！”

　　崔国栋手里勺子重重敲在瓷碗上，吓了那两人一跳。他缓缓抬眼，眸色深得像结了冰的潭水，覆着层骇人的寒意。

　　两个婶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讪讪地闭了嘴。

　　他垂着眼，长睫投下的阴影遮住眼底翻涌的戾气，心里却像有把钝刀在反复切割。

　　钟卫东？就凭他？

　　不就是比他多穿了件熨帖的中山装？不就是能在会上说几句官话？有什么了不起的。

　　某些人，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年纪都快能当冯兰英爹了，也好意思往前凑？

　　他微微抬眼，阳光掠过他挺直的鼻梁，落下一片冷硬的阴影。

　　论模样，他往哪儿一站不是焦点？那些偷偷看他的姑娘家，眼神里的热乎劲儿，他不是没察觉。

　　论能耐，车、船、拖拉机，就没有他摆弄不了的。

　　可……

　　心脏骤然一紧。

　　他没文化。

　　人家是革委会委员，开口闭口都是政策章程，肚子里的墨水能淹死人。

　　冯兰英……她会不会觉得，钟卫东那样能说会道、写得一手好字的男人，才更配得上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得发疼。

　　他承认，现在他确实比不上钟卫东有文化，可不代表他以后没文化。

　　“读书是吧。”他咬着牙，舌尖抵着齿根，压住满肚子酸水和火气，“我读就是了。”

　　就算赶不上，他也要试试。至少不能让那个老东西，凭着几句酸文假醋，就把她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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