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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如鱼得水
这边正热火朝天,那头正堂里,气氛微妙。
三个女儿离开后,李慧世的笑容便淡了几分。
程屿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只觉得这屋子里头霎时冷飕飕的。
他没由来的有些紧张。
“丈母叫我单独留下,可是有事要交代?”
李慧世轻抿了一口茶,“你是个聪明孩子。”
“阿芙那孩子刻意与你亲密,是不想让我们忧心,我看的出来。”
程屿礼抬起眼眸,“丈母说笑了,小婿与阿芙乃是真的亲密无间,哪里来的假装一说?”
“假意还是真情,我并不在乎,我在意的是,阿芙在你们家能否得到善待。
程府中除了你父亲和祖母,还有两个姨娘,两房叔婶,我说的可对?”
李慧世不等他回答,便又接着道:“我李慧世只是个市井妇人,自是不晓得你们这些诗礼簪缨之家的弯弯绕绕,但也不是不清楚,阿芙作为你这个嫡子的夫人,日子定是难以过得顺风顺水,那孩子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实则最容易心软。
程屿礼,我要你无论如何护好她。”
长辈的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程屿礼起身,恭敬行礼,那张平日里总挂着戏谑笑容的脸,此刻竟全然褪去了轻佻,剩下难得的郑重与恳切:
“请丈母放心。”
……
“姐姐,不是我故意不看那册子的,实在是……”
拂乐面上浮起恰到好处的娇羞:“实在是他天赋异禀,即便不用看那册子,我……我也遭不住……”
程屿礼行至院门处,便听见雕花窗内飘出来这么一句话。
什么天赋异禀?遭不住什么?
程屿礼纳闷,但却没有听人墙角的癖好,见姜拂乐与两位姐姐还有话要说,便抬腿准备离开。
“他竟夜夜都不肯放过你?!”
姜朝宁惊讶出声,那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让准备离开的程小少爷顿住脚步。
他本就生了个灵光的脑袋,此刻就算是再愚钝,也该听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程屿礼气极反笑,忽然觉得听人墙角也无伤大雅,他倒要看看这臭丫头还能说出什么鬼话来。
“是啊……他食髓知味,上了瘾一般,我也没办法。”
朝安朝宁也尚未出阁,对这种事总归是没什么经验,此刻竟不知该庆幸,还是同情自家妹妹。
“你们新婚燕尔,这是难免的,想来过段时间便能好些了。”朝安措辞了半天,还是觉得要安抚下为好。
“大姐姐说的对,况且你二人年轻,终归是精力旺盛些,这也没什么不好,总比你守活寡要强得多。”
拂乐状似苦恼:“我晓得的,好在姐姐们不必再为此事忧心了。”
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这下好了,姐姐们应当不会再塞给她些奇怪的东西了,她可不想那日藏册子的场面再发生一次,还不得叫程屿礼笑话死她?
天色渐晚,拂乐便起身离开,朝宁朝安跟在她身侧,
“你们感情好,姐姐便放心了,那种事习惯了就好,他是你夫君,总归……”
话音未落,三人刚踏出房门,拂乐便猛地顿住脚步,直直对上了一道似笑非笑的视线。
程屿礼正闲闲地倚在门侧的廊柱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分明把屋里的动静听了个正着。
“娘子说完了?”
他直起身,不咸不淡地扫了姜拂乐一眼,目光掠过朝安朝宁,语气温和,却莫名让拂乐后背发紧:
“那二位姐姐,我便带她回府了。”
他何时来的?方才的鬼话他听见了没有?
朝安朝宁看见程屿礼也吓了一大跳,这妹夫怎么跟鬼一样,来了也没个声音。
两人只觉此地不宜久留,飞快地退回门内,只探出半个脑袋:
“那姐姐们便不送了,妹夫你…… 你照看好阿芙哈。”
阿芙,你自求多福吧。
身后的门“嘭”的一声关上,拂乐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头皮朝程屿礼挪过去,心里暗暗祈祷。
他没听见他没听见他没听见……
“天赋异禀?食髓知味?”
程屿礼冷不丁地扔出这么句话,带着几分戏谑,像盆冷水似的浇在头上,拂乐心底一沉。
“……”
“你说的这些,为夫怎么不知道?”
他往前凑了凑,气息轻轻落在她耳边,带着几分故意的调侃。
姜拂乐笑着打哈哈:“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
程屿礼见她说话磕磕绊绊,转了转白玉扳指,轻笑出声,
“怎么,又遭不住了?”
拂乐闭了闭眼。
老天爷,他全听见了。
“你这人怎么还听人墙角啊!”
“不听哪知道你这样编排我!”
程屿礼挑眉反驳。
“偷着乐吧我这是夸你!”
“夸?”
程屿礼嗤笑一声,眼神带着揶揄,“像是你真试过似的!”
拂乐的脸瞬间红透:“什么鬼话!你真不嫌害臊!”
“你还知道害臊!”
程屿礼往前一步,将她困在自己与廊柱之间,语气带着几分得逞的笑意,
“方才在屋里编瞎话的时候,倒是如鱼得水的很啊!”
……
拂乐回府后,刚清闲了几天,便又有事情找上门来。
“少夫人,这是府里近四十年的账本,自咱们老爷掌家后所有的账目都在这里了,孙姨娘嘱咐您务必三日内整理完。”
拂乐盯着堆了满院子的账本,端坐在上首,面色难辨喜怒。
没想到那孙姨娘是个菩萨面恶鬼心的,这是存心刁难她。
“库房钥匙和主母令牌呢?”
“孙姨娘说,您整理完后便交给您。”
拂乐冷笑一声,那便是不想给了。
她随手拿起几个账本翻了翻,里面都是些陈年旧账,没瞧见有程屿礼母亲的那些铺子的记录。
莫不是那些铺子不算在程府的资财内?
拂乐又绕着那满院子的账册看了一圈,依旧没找到。
她皱了皱眉,“这些可是全部?母亲的那些铺子呢?”
那婢子垂头不语。
罢了,她也多余问,那些个铺子八成也是叫那孙姨娘纳入私囊了。
“你退下吧。”
待孙姨娘的人都离开后,姜拂乐不紧不慢地刮了刮茶碗。
“小姐这才消停了几天,便又有麻烦事了,这么多账册,三天可怎么看得完?”
“婢子去给您熬些鸡汤,您补补身子再看!”
拂乐一把拉住她,气定神闲:“不必,我不是神仙,就算吃了灵丹妙药也不见得能看完。”
她搁下茶碗,“把院门闭上,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就说少夫人闭关三天专心理账,旁人一概不许打扰。”
玉笛面色忧愁,“可小姐这样身体怎么吃得消?”
拂乐轻笑,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
“吃不消的可不是我。”
……
玉笛金笙得了命令,大张旗鼓地放了消息出去,阖府上下无人不知,这位刚进门的少夫人竟要将府里近四十年的账本统统整理一遍。
下人经过麟趾阁门前时,总忍不住唏嘘,
“这少夫人莫不是个脑子不好的,那些陈年旧账何必整理?”
孙姨娘知晓此事时,秀眉几乎要扭到一起。
“叫她整理些账本,自己在屋子里头闷头做就是了,她何必弄得人尽皆知!”
身侧丫鬟心中腹诽,“您那哪是‘些账本’,那可是近四十年的烂账,把麟趾阁的院子都快堆满了。”
孙姨娘瞪了她一眼。
“我看那臭丫头就是存心于我作对,同那程屿礼一样是个不省心的!”
“您别气了,眼下要紧的是先想想若是老夫人召见,该如何解释。”
孙姨娘一向慈善的面容,此刻变得有些狰狞。
只是老夫人那头还未见动静,宫里头却先听见了消息。
“姜家那丫头为了拿到账本竟肯做到如此地步?”
皇帝眸子眯起,侧头问一旁的贤妃。
庄语嫣轻捶着面前人的肩膀,点点头。
皇帝却是不以为意:
“朕看未必,那丫头可不是个老实本分的。”
他指节轻敲桌案,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终于开口。
“去,以你的名义把她召进宫来。”
贤妃笑得嫣然:
“也是,赐婚之后圣上特许他们二人不必急着进宫谢恩,眼下这两个孩子歇息好了,也是时候进宫了。”
皇帝却是抬起眼帘,神情莫测:
“不,就她一个。”
……
姜拂乐的确不是个老实本分的,“闭关”的第三天,她正蹲在地上翻土,面前围了一圈小栅栏。
“折腾了三天,这花圃终于是做好了。”
她拍了拍手,叉腰看着面前的杰作。
从前在家时,姜家院子里便有一个小花圃,虽则不大,但若是有风一吹,整个屋子都飘满花香。
程府里倒是也种了不少花,程屿礼的院子后面也有一个不小的林子,只是拂乐觉着,还是要把花种在院子里,最好就在窗前,如此才称得上是芳香满园。
三天已到,拂乐伸了个懒腰,准备“出关”。
她走去开门,手刚放上去,门便从外头打开了。
“许久未见姜三娘子……错了,如今改叫程少夫人了,程少夫人可还记得婢子?”
姜拂乐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面这这人她记得,是贤妃身边的人,那日的绫酥就是她带人送过来的。
“姑姑说笑了,贤妃娘娘身边的人,我怎会不记得?”
“那便好,少夫人快收拾收拾吧,娘娘召您入宫呢。”
事宫女说着,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拂乐的衣衫 —— 眼前的少女衣衫上和手上都沾了些泥土,她心底暗笑,娘娘猜的没错,这程少夫人果真不会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看账本。
拂乐闻言,脚步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迟疑。
她想起婚前教习嬷嬷特意叮嘱过,大婚第二日按例要入宫谢恩,这么算来,此刻传召倒也合情理。
可不知为何,心里总像压着点什么,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
“还请姑姑进去喝口热茶,稍等片刻,官人晨间出门了,我差人去请他回来。”
“少夫人不必麻烦。”
掌事宫女却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娘娘只传了您一位,并未召程小少爷。”
姜拂乐彻底哑了声。
只召她一个?
方才那点莫名的古怪感瞬间放大,像藤蔓似的缠上心头,
她没再多问,只点了点头,转身回屋换了衣裳,心中暗自思忖。
她换好一身得体的宫装,重新走出房门,目光再落到掌事宫女身上,只觉得对方脸上那看似温和的笑容,此刻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阴仄,看得人心里发毛。
“程少夫人,”
她看着面前人,对着门外微微侧身:
“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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