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他逆转了天道

作者:优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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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浪


      顾潋双眼无神,呆坐在鸟笼里,面前是散落一地的稿纸。她望着鸟笼外界的镇龙渊,第一次生出“干脆就在这里待到死了算了”的想法。

      于情,她应该站到师兄那一边。
      于理,她也应该站到师兄那一边。

      在顾潋的少女时代,最亲近的人就是师兄。
      顾潋十岁被莫不悔带回玄清山,早年她和一个瞎眼道士在人间招摇撞骗,因天生有算术天赋,路过的莫不悔一眼看中,花了一锭银子从瞎眼道士手里接走她。

      她来到玄清山见着的第一个人,就是师兄。
      师兄帮她扎好看的辫子,给她偷偷开小灶做好吃的,下山游历归来时从不忘给她带礼物:小到时下流行的发簪,大到她随口一提的孤本……
      一个常常丢三落四的师兄,却始终不会落下师弟妹的任何请求。

      顾潋同师兄朝夕相处百年,早已情同亲兄妹,对于只相处了八年的小师弟,她实在偏不了过多的心。
      但她转念想起小师弟心魔的成因,又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在听见小师弟声音的那刻,顾潋竟然失语了。那一瞬间她思绪万千,如若小师弟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很可能会压着他向师兄谢罪;但此时他们相距千里,这个脆弱的阵法又随时会失效……

      她该怎么办?

      其实顾潋最初与小师弟重逢时,并未发觉此男对师兄的心思。
      那日镇龙渊乱成了一团,顾潋闲来无事,靠在鸟笼的边缘看戏,以为又是哪个藏物活了过来,闹得整个镇龙渊灵气震荡。
      结果从左邻右舍的口中,她得知是个胆大包天的魔修。这魔修闯入镇龙渊后也不速战速决,竟然闲逛到关押重犯的鸟笼,还不怕死地停在她的门口。

      魔修一路走来,在地砖上拖出触目惊心的一道血迹,那人浑身缠绕红线,手里紧紧抓着一把长剑,踉踉跄跄走到她的面前。
      顾潋定睛一看,居然是她几十年没消息的小师弟。

      那时岑夜明的个子已长高许多,面容相较于少年时更为深邃英俊,只是一身的血腥味让顾潋不敢相认。
      岑夜明也曾以剑入道,周身皆为清正的剑意,又为何会堕落成魔?
      堕落成魔……师兄知道了,又会有多伤心?

      但顾潋终究是喜悦盖过了忧虑,她从鸟笼里伸出手,大大咧咧拍了拍男人结实的肩膀,笑着笑着,她突然哽咽道:“你来作甚?在外头好好活着就行……”

      “二师姐,我来带你走。”男人眼睛黑得吓人,比镇龙渊的边界还要黑上几分,顾潋手中的长明灯也照不透那双眼睛。
      顾潋抹着眼泪,看到小师弟的眼神心里却是一惊,她沉吟片刻,后退几步,环视一圈自己待了近百年的鸟笼,问道:“师兄回来了吗?”

      “还没有。”
      提起这个话题,男人的气势低落,压得顾潋有些喘不过气。不过男人面上一转为笑,轻描淡写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二师姐,你跟我走,我从李庵那抢回了师兄的剑,我们去坠星台带走师兄。”

      “你疯了吗?!”顾潋手一抖,长明灯滚落在地,周遭环境再次坠入黑暗,她不可思议道:“师兄魂魄离体,你如何唤回?判天书上的刑罚一字一句写得清楚,你要如何违抗天意?你……”

      “三师兄在轮回司当差,他暂时藏起了师兄的魂魄。坠星台我也有办法闯进去,只需要师姐帮忙破阵。至于天意……”岑夜明打断她的话,语速飞快地说了一串疯言疯语。
      他的脚下已积蓄了一大滩血,瞳孔变成野兽一般的竖形,语气冷漠又癫狂:“那算什么东西?难道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天意吗?难道我活该被天意捉弄吗?难道师兄活该受这样的苦吗?”

      顾潋气得浑身颤抖,或许是她太循规蹈矩,可她已经没有任何的筹码去赌这一场,只觉得小师弟在胡闹:“万一你失败了呢?师尊已经魂飞魄散了!你还想再搭上一个师兄么?”

      “我……”岑夜明愣住了,血红的竖瞳收缩成一线,逐渐恢复到最初的浓黑。

      “夜明,你就当师姐懦弱吧。”顾潋闭上眼,无力说道,“恕我无法同意你的计划,镇龙渊里有师尊留下的阵法,我会一直待在渊底研究透彻,你好自为之。”

      事情从这一天起就开始不对劲了。
      小师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每隔一段时间从外界给顾潋传信,闭口不提当年的冲突,只在信里问候师姐的近况,告知她三界的大事,以及怀念曾经在玄清山的日子。
      顾潋把那堆信横着看竖着看,密密麻麻的文字总结起来只有三个字——“大师兄”。她虽心大如海,但也不缺乏细腻的情感,越品越怪,不由得猜测小师弟对师兄到底是孺慕之情过深,还是……

      她特地在回信里试探,谁知那厮根本演都不演一下,“男女之情”直截了当戳在白纸上,刺得顾潋双目无神,恨不得立马掀了镇龙渊,把这个不孝不悌的家伙揍一顿。

      揍了会有用么?
      顾潋抹了一把脸,重新集中注意力,继续与小师弟周旋,她有气无力道:“等我出去了,一定要让你跪在三清殿前、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好好认错。”

      “嗯。”岑夜明心情意外不错,哪怕看见师兄在和讨人厌的小鬼说话,他随口应了顾潋的话,“事后师姐想怎么罚我都无所谓,当务之急是确保师兄顺利渡完天劫。”

      脸皮真厚……顾潋在心里说,她想了想,还打算说说师兄的本命剑一事,忽然对面传来衣袍翻飞的声音,接着又是物体碰撞,似乎发生了急事。

      “怎么了?”她急忙问道,“是出事了吗?”

      小师弟的声音远远飘来,她费力用耳朵贴近阵法核心,才勉强听到一点。那人语速飞快,语气冷得能结冰:“师兄的天劫提前了,师姐,今日就到这吧。”

      天劫提前了?!
      顾潋一颗心还没放下又被提起,她呼吸骤然急促,只恨自己无法穿越千里,亲自陪在师兄的身边。

      ……

      睢无极出了小楼,就见复阳子在门前踱步
      看到他出来了,青年立马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抬手抓了抓头发,之前一身的傲气荡然无存,如今更像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不太好意思开口道:“前几日冲撞了剑尊,今日又被剑尊救下,晚辈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剑尊。”

      “你方醒来不久,怎么不好好休养一下?”睢无极笑笑,“被天魔附身可不是小事,还得仔细一些,不要给身体留下后遗症。”

      “多谢剑尊关心。”复阳子双手抱拳感谢道。
      谢完,他目光炯炯,红光满面,不由得上前一步,情绪高昂说:“其实晚辈前来叨扰,是有了一些新的体悟,欲向剑尊讨教讨教。”

      睢无极浅浅一笑,颔首示意复阳子接着说。
      忽然,一丝怪异的念头在他心里升起——
      为何复阳子偏偏要在这个关头来找他?
      为何偏偏要谈论对剑道的体悟?
      睢无极下意识想要制止复阳子,但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复阳子道:“剑尊说过自己的剑心乃一缕生机,晚辈当时愚钝,不知剑尊的用心良苦,只觉太过小家子气。但这几日经历颇多,愈发觉得我不过尔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自以为是高山,不料前方还有无数座高山等着我去攀爬……”

      不要听!
      不要听他说的话!!!
      睢无极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青年,眼中景象却变化万千:青年与静谧的月夜、云层之上与绵延山峦、东海千里碧波与渔船……
      天下之景,尽在他的眼中。

      不对……
      明明青年说出的话都有道理,可为何他的直觉却在阻止自己听下去?!
      识海开始震荡,悠远的钟鸣再次响彻他的耳畔,他一瞬之内好似与天地间一切生灵的性命相连,化蝶而去,方生方死。
      可当睢无极摒弃杂念、定住心神,眼前还是说个不停的复阳子,以及蓬莱的美丽月夜。

      复阳子还在继续,他外貌看起来仍是年轻恣意的剑修,周身气度却开始逐渐不凡,惊人的气势自青年身上迸发,好似一柄经风霜与鲜血反复洗礼的古剑,说出口的话皆为千古回音:
      “你所说的生机,不仅仅是一花一草、或者珍惜苍生那么简单。剑道、或者三千大道,几千年里不断继承、相互吸收也是生机,千秋百代生生不息,活着的、死去的,能给予生灵延续之机遇者,皆为生机……”

      复阳子不再毛躁、也不再自视其高,他的谈吐充满剑道大家的风采,一颦一笑,仪态万千,皆是岁月的沉淀。
      他望着浑身僵硬的睢无极,目光复杂,比起慈爱多了几分艳羡,像是锻剑师在欣赏自己最完美的一把剑,——外形美丽、内里纯粹,出鞘之时,诸天神魔都要退散。
      那人道:“剑修到了剑魄期,若渡不过天劫,即使你侥幸存活,也只能沦为剑魔,是死是活,只看你有多少造化。你必须要过了这道劫,如同翻越昆仑的最高峰……”

      “你是谁?”睢无极厉声问道,他身上的每块骨头都在剧烈疼痛,但目光依旧清冽得过分,澄澈的眼眸好似能看透站在复阳子背后的究竟何人。

      “我么?”那人轻笑一声,深沉说道,“你就当我是一缕残魂吧,无名无姓,不足挂齿。不过仔细算来,你我本该有一场师徒情分,可惜被莫不悔截胡了,平白无故在人世间蹉跎了几百年,真可惜。以你的天资,清修五十年便可成剑魄,非要拖到今日,我实在看不下去,特地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修道讲究顺其自然……这位前辈,我不明白您的用意。”睢无极额间已冒出细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金纸。

      “你造化够了,又天生拥有一半的剑骨,真要顺其自然,两百年前就该渡天劫成剑魄,我可不算揠苗助长。”那人幽幽道,“虽说我不喜莫不悔此人,但你和玄清山剑诀倒也契合,无心之人就该学无心之剑,也不算走了歪路。也罢,命该如此,到底没有偏差太多。”

      “你究竟是谁?”睢无极一掌拍向复阳子,欲拍醒被人控制的青年。
      而一旁的无所事事的庄道成终于发现不对劲,赶忙上前一扇子挡住睢无极的一击:“好好的怎的打了起来?有话好好说嘛!”

      睢无极上前一步,尽力压下暴动的真气,忍着浑身的剧痛,扣住庄道成的肩膀,语速飞快地嘱托道:“你即刻返回东虚殿,告知张灵之、关渐鸿,说我天劫将至,海上必然会掀起极大风暴,你叫他们立刻布置好阵法。”

      “那剑尊您呢?”庄道成一听就知大事不好,他还是第一次见大能渡劫呢!

      “我会尽量远离蓬莱山,防止天雷伤害到无辜人士。”睢无极语速飞快,思路清晰,“还有复阳子,他方才又被人附身了,应该不是天魔,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看好他,我回来再处理。动作快,来不及了!”
      说完,睢无极取下腰间的正明印,全当信物交付给了庄道成。

      听到此话,复阳子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然后如梦初醒,懵懂看着眼前面容柔美却带着焦急的剑尊,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可怜模样。
      庄道成该靠谱时十分靠谱,接下睢无极的指令与信物,立马捆住一头雾水的复阳子,马不停蹄向东虚殿御风而去。

      睢无极强行压下紊乱的真气,面色苍白,他的五感已扩张至最大的领域,整片海域的声响皆在他的识海翻涌。
      花瓣腐烂、虫入土壤、鱼水相欢……天地万象,尽在他一念之间。

      晴朗的月夜涌起厚重的乌云,天边隐隐传来隆隆的雷声,暴雨顷刻之间席卷天地。
      睢无极当机立断,御剑迅速飞离蓬莱山。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影响到蓬莱山上的修士。

      天地晦暗,暴雨如注,蓬莱满山青翠红云被睢无极远远甩在身后,金顶在暴雨里金光不减,像是定海的明灯。他飞至一望无垠的东海,掠过死水微澜的海面时,身影如同一只灵巧的海鸟,暖白色的袍袖被狂风吹得鼓起,向鸟翼一样的轻盈。

      海面本无波,忽然狂风大作,巨浪拔地而起,一向平静的东海终于露出它狰狞的一面,掀起的巨浪好似恶兽张开巨口,恨不得将这个以人身抗击天劫的剑修吞吃入腹。
      睢无极无动于衷。
      他洁白的身影好似海上花、雨中萍,无根无蒂,命若微尘,却带着惊人的、无畏的美。面对世上最狂暴的海上风浪,睢无极面不改色,右手握住“无愧”的剑柄,刹那剑光出鞘,雪白的剑光刺目无比,如白虹贯日,划破黑夜与风暴,于是天地间只此一人。

      巨浪之后,还是巨浪。
      天劫,以天灾为考验,逼迫修士与天搏斗,只有抓住微小的生机,才能渡劫成功,跨越境界,跻身半仙大能之列。
      睢无极不卑不亢,提剑迎浪而上!

      忽然海面结满一层薄冰,巨浪被生生冻在原地,尔后化作千万冰棱坠入深海。红线蜿蜒在冰面之上,一个浑身漆黑的男人紧随睢无极的踪迹,来到这片无人的海域。
      男人背手站在结冰的海面上,竟有种唯我独尊的气魄,满天风雨也阻挡不了魔气的蔓延,可他望向那抹白色身影的眼神却温柔至极。

      睢无极远远就看见了师弟。
      他正欲说些什么,异变陡生——
      一道裹挟天火的巨雷直直向睢无极劈来,天劫真正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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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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