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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会
路虎一路从平安里开过车公庄,直到停在动物园附近的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兄妹两人都彼此沉默着,逯南絮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人,瘪了瘪嘴,先打破僵局,“说两句就护上短了,还没怎么着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逯湘凝没有接话,她哪里是胳膊肘往外拐,她只是怕逯南絮说的是事实。
与其说是和他生气,倒不如说是一种被揭穿后的心虚,她怕被逯南絮一语成谶,所以忐忑不安。
逯南絮想起来跨年那晚在学校停车场见过的那个男生,只是当时太晚,他完全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倒是看身形挺像个人。
“是跨年那天让你哭的那人吧。”他语气肯定的说着。
逯湘凝没回答他,逯南絮见不得自家妹子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苦口婆心的劝道:“凝宝儿,你是我妹我才跟你说实话,对男人,你真不能太上头了。”
男人都是狩猎动物,具有猎强心理,这世上就没几个喜欢唾手可及之物的男人,这会让他们觉得很没有成就感。
逯湘凝叹了声气,她何尝不知道呢,“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也要逼自己控制。”他十分纳闷,“你又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呐,这些年追你的人从家门口都能排到五道口去,你要什么没什么?我还真有点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你这么要死不活的。”
她长叹一声气,双手捂脸,无力的说:“都怪第一眼太惊艳了。”
“一见钟情?”
逯湘凝回忆起初见的那一幕,时至今日依然让她心跳加速,她认命的点了点头:“嗯,是惊为天人的第一眼。”
逯南絮鄙视道:“还是没见过世面。”
逯湘凝切了一声。
兄妹两人和好了,在互怼中很快到了五道口,逯南絮停好车,问她:“你们约了在哪儿见?”
“就门口呗。”
“行。”说着,他要解开安全带,逯湘凝急忙拦住了他,“干什么你?”
逯南絮拍开她的手,“见见啊。我人都到了,你高低不得让我见一面。”
“不行不行。”她再次抓住了逯南絮的手,求饶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别把他再吓跑了。”
逯南絮:“……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见一面就能把他吓跑?”
“我不是那个意思。”逯湘凝握住他的双手不撒,“你问东问西的会破坏我在他心里的好感,你别给我添乱啊。”
“你有这么帅气的哥哥,难道不是给你加分?”
逯湘凝无语了,真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她警告对方:“反正你不准下车,不准去。如果因为你,破坏了我的第一次约会,我跟你没完。”
“行行行,不看不见,稀罕似的。”逯南絮再次拍开他的手,骂道:“赶紧滚蛋,别坐我车,烦你。”
逯湘凝嘿嘿一笑:“没准儿结束了我还需要你来接我。”
逯南絮立刻炸毛,“什么?!还不送你回家?!那你别去了,现在就跟我回家,这什么狗屁垃圾男人。”
逯湘凝赶紧打开车门下车,“哎呀呀,我开玩笑的,我走了啊,你快回去吧,注意安全。回来我给你带糖炒栗子。”
逯南絮被气到差点心梗,也没心思再偷窥了,发动车子就要倒车,关上车窗的前一秒对车外喊道:“十二点前回不来我宰了这个狗男人。”
逯湘凝背道而驰,潇洒的挥了挥手。
体育场的大门口摆着许多卖周边的地摊,她好奇的看来看去,最后却只买了两个荧光棒,印有朴树头像的短袖和抱枕一个都没买,不是不想留下记忆,只是她猜他不会喜欢。
好像确实如逯南絮所说,她太上头了,买个东西都会条件反射的思考他喜不喜欢。
明知道迷失自我是不对的,可是目前她还没有找到一个好的方法能破解这个局面。就在胡思乱想之际,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正想曹操,曹操就到。
胥己诚停好车,一路跑着在人群里找她,得益于日常的训练倒不至于让他气喘吁吁,他问道:“发什么呆呢,叫你都没听见。”
逯湘凝摇摇头,难于启齿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她眼尖的发现了对方脸色微弱的变化,疑问:“你从家跑来的吗?”
“没,我从家走过来的。”
她白了对方一眼,“切,我傻呀。”
胥己诚轻笑了一声,克制住掐她脸的冲动,“走吧,快开场了。”
她哦了一声,边走边把手中的荧光棒递给他,“喏,给你,看演唱会的标配。”
到底是有愧于她,胥己诚很不情愿的接过了。换做平时,他才不会要这种幼稚又极损形象的玩意儿。
逯湘凝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接受了,不由的怀疑起自己的猜测,于是试探着指了指旁边的地摊,问道:“那边还有T恤,要不买两件?”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一件件巨丑的T恤映入视野,这回他没客气,毫不留情斥道:“你想屁呢。”
他是有错在先,可也不能出卖自己的尊严吧。
逯湘凝低低笑了几声,冲他扬起一张好看的笑脸,得意道:“我就知道。”
检票进场,两人的座位在vip席,并且十分靠前。
入座后,等待开场的时间里,胥己诚问她:“你怎么买到的票?”
朴树很久没有开过演唱会了,票一经售卖就被一扫而空了,连他都没抢到。
“不是买的,我姑姑送我的,她是赞助商之一。”她莞尔一笑,对他说:“所以你不用想着给我钱,请我吃饭就好啦。”
“那你岂不亏大了。”
逯湘凝很想勾住他的下巴调戏,没敢,只能怂到言语调戏,“有美男相伴,我赚大发了。”
他移开视线,沉声叫她:“逯湘凝。”
“怎么啦?”
“闭嘴吧你。”
“哈哈哈。”笑完,她凑上前去,大胆的摸上他的下巴细细打量,“你脸红了,害羞了。”
“我羞……”尼玛两个字到嘴边,他及时咽了回去,没好气的斥道:“羞你大爷的,你给老子坐好。”
还说没有害羞,都口吐芬芳了,逯湘凝暗笑着,乖乖坐了回去。
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七点整,灯光闪亮,舞台的大幕被拉开,朴树悠扬的声音从幕后传来:
“siwa-la-chumu
siwa-la-chumu
owa-lai-ye
ewa-lai-ya
siwa-la-chumu
siwa-la-chumu-ah
owa-lai-ya
osa-nomaji-ya
sichu-ya……”
伴随着深邃而悠远的歌唱声,整个体育场顿时响起了剧烈的沸扬的叫喊声。逯湘凝的情绪一下子被带动了起来,跟随着声流也大声喊道:“啊!——”
胥己诚偏头看了眼兴奋不已的少女,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滑稽,又有多么可爱,他移开视线望向前方,情不自禁的笑了。
胳膊被人抓住,他低头看去,少女皙白又纤长的手指正抓着他的胳膊用力摇晃。
“出来了,快看,朴树出来了!”
他看到了,不止朴树,整个乐队都出来了。
“我看见了,你不用抓我这么紧。”
周围的呼喊声此起彼伏,逯湘凝没听清他说什么,扯着嗓子问:“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他突然凑近她耳旁,放大了些音量,说:“我说你知道这首歌前奏唱的是什么吗?”
耳朵酥酥麻麻的,连带着浑身都像过电了一般,周遭彷佛一瞬间就沉寂了,她只听得见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以及耳边回荡着的声音。
也许是现场气氛太过热烈感染了她,也许是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只见她踮起了脚尖,飞快地在对方的脸颊上印上一吻。
这一刻,世界才是真的静止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与周围的嘈杂相比,他们这一块显得格外的不合群。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感觉到对方的大手轻拍了下自己的后颈,然后听见他说:“好好听歌。”
那只手并没有停留太久,大概一触即离,她莫名的有些伤感,换了个话题问:“你刚刚说《生如夏花》的前奏是什么?”
他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有的说是藏语,有的说是法语,还有人说是朴树瞎哼的。”
“那你觉得呢?”
“最后一个。”毕竟朴树确实挺爱瞎哼的。
逯湘凝笑笑,伸手给他比了个赞,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在他毫无反应的回应后,她的热情被浇灭了许多,以至于后面再也不似开场时的活力满满,但又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失落和难过,她只好忍住泪水强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跟着人群偶尔放声歌唱,偶尔蹦蹦跳跳。
直到伴奏响起了那首熟悉的《火车开往冬天》,她瞬间瞪圆了眼睛,惊喜的望向身旁的人,兴奋的大叫:“是《火车开往冬天》!朴树万岁!!啊啊啊!!!——”
犹记得军训时得知他曾在高中时演出过这首歌,当晚她就在贴吧上翻找到了这则视频,这首歌从此以后也变成了她mp3里循环播放的歌曲了,而朴树也变成了她最喜欢的歌手。
逯湘凝太过于激动,根本没有发现身旁的人是那样异常的安静。
早在鼓手刚敲了几个音节后,他就比她更早的听出了前奏。
其实这首歌对他而言,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每次听到这首歌,他总会无端的想起校庆结束那晚,拥吻的少年和少女。
江允棠发来的照片瞬间又浮现在眼前,三年未见的人,消失不见的人,再次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
高中时的齐肩短发已经及腰,褪去了婴儿肥的脸庞更显得精致清秀,虽然未施粉黛,但却明艳动人。
他不能否认,那张照片带给自己的巨大轰动,记忆翻江倒海的袭来,让他心里一阵闷痛。他因为一张照片忘记了今天和逯湘凝有约,又因为一首歌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情绪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逯湘凝一起来听这场演唱会,更想不通为什么当时没想过拒绝。但如果说这就是喜欢的话,那裴涪浅又算什么呢?
这一刻,是他从没有过的难堪,也让他无比的厌恶自己。
胥己诚,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这个问题,从昨晚到今天他无数次的问自己,却得不到一个答案。
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唾弃自己。虽然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也并非人渣,恶意吊着一个女生的垃圾事他做不出来,何况他从未想过伤害逯湘凝。
他只是需要好好想一想。
胥己诚蹙着眉头轻叹了一声,也自然没有看到身边的女孩子擦掉了滑落的泪水。
两个心不在焉的人都没了听歌的心情,甚至连后面唱了什么歌都不记得了,直到散场,逯湘凝才暗暗舒了口长气,这可真是人生中经历过最煎熬的一场演唱会。
她失眠了一整晚,幻想了无数今天会发生的情景,甚至连语气动作都设计好了,唯独没有想过会是现在这样子。
离场和进场,兴高采烈和无精打采,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
她回头去望刚刚进场的那道大门,打死都不敢回想来时的憧憬和激动。
逯南絮在车上说的那句话好像灵验了。
他是真的,不在乎她。
她很想告诉他,家里有事就不和他一起回了,却又怕他难堪。真可悲,直到这一刻,她考虑的竟然还是他。
上车后,胥己诚问她:“想吃什么夜宵吗?”
她摇摇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拒绝了提议,“不啦,家里人还在等我呢,我得回家了。”
他微微颔首,踩下了油门。
十点多的大街上车少了许多,没一会儿就开到了平安里西大街。眼看着快到她家时,胥己诚却突然调转方向,驶向了另一条街道。
在她疑惑的眼神中,他慢慢踩下刹车,熄了火。
良久,沉声说:“我们聊聊。”
逯湘凝低下了头,她无话可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胥己诚决定坦白一切。
“逯湘凝,今天下午我没能去接你,是因为我忘了今天和你约好的事,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和程少臣他们打游戏。”
她没有说话,他接着说道:“我会忘了,是因为昨天晚上江允棠给我发了一张照片。你还记得她吗?”
她点点头,记得,上次在香格里拉他叫对方棠棠,后来又和她解释那只是朋友。
“上次我只跟你说了她是江院长的女儿,但我没有告诉你的是,那天在饭桌上我才知道她要去哈佛交流学习。”
逯湘凝终于抬起了头,她望向他,眼睛通红一片。
他却别开了眼,不敢看到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怕看到那双如小鹿般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对他的怨恨和控诉。
后面的话,也就不用再说了。
哈佛,这个词太敏感了,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她也顷刻间明白了他的反常,理解了他的纠结。
忍住泪水,她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然后解开了安全带。
胥己诚看着她一步步的动作,听见她一字一字的说着:“我知道了。”
他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左手,制止了她下车的动作,然后哑着嗓子说:“逯湘凝,你给我点时间。”
让他想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
她转过头望向他,倔强的不让泪水滑落,四目相对,彼此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想问他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她?
却没必要。
也想问他是否还爱着裴学姐?
更没必要。
于是她只能点点头,再点点头,轻声说道:“好。”
胥己诚慢慢的松开了她的手,不知为何,掌心里的温度一点点消失,他竟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难受。
突然,已经松开的手再次抚上她的后颈,将她往身前拉近了些,然后他靠近,额头相抵,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脸上。
几秒钟后,慢慢松开了手。
她仓皇下车,他静静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去。
那晚,逯南絮到底是没有吃上糖炒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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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几天,对彼此来说都是一种漫长的煎熬,逯湘凝变得沉默寡言,不论是在教室里还是宿舍里,都安静的让人心疼。
寝室几人问过,她什么都没说,她们也不敢妄自猜测原因,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隐私。作为好朋友,她们只能安慰她,陪她逛街看电影吃美食,希望能缓解她糟糕的情绪。
趁着逯湘凝去洗手间,姚星洛感叹:“一年前的我,还以为湘凝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没想到一年后,仙女下凡了,也有了人间的七情六欲。”
宜修:“谁不是呢,我第一次见到湘凝时,还觉得她高傲的睥睨着世间的一切人事物,就是典型的冰山美人。你忘了,当初咱们看到宿舍名单时有多担心,不都觉得她很难相处吗?”
纳兰安之:“所以说人不可貌相。”
“是啊。”宜修小声问道:“你们说,是因为胥己诚吗?”
纳兰安之摊摊手,“母鸡啊。”
姚星洛想到了当年父母离婚时要死不活的自己,委婉的说:“也不一定吧,也可能是家庭原因。”
仨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叹了声气。
算了,不管因为什么,只要朋友有需要,她们都会义不容辞的帮助。
程少臣电脑最近总卡,他实在受不了了,下午下课后硬拉着胥己诚陪他逛商场买显卡。
扶梯上了二楼,程少臣突然转身,望着一楼的一道熟悉身影,指给胥己诚看,“诶,你看,那是不是逯湘凝?”
胥己诚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冷漠否认:“不是。”
程少臣皱眉,“真的很像啊。”
胥己诚语气不耐烦了,“疯了吗,今天又不是周末,她从良乡跑到中关村就为了来逛商场?”
“有道理。”程少臣舒展了眉头,作罢。话题一转,又抱怨道:“你最近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炸毛。”
“老子一直这样。”
程少臣瘪嘴,“至少前段时间的你就不是,天天抱着手机,笑的比我认识你以来的总数都多。”
“程少臣。”
“得,我闭嘴。”程少臣做了个缝嘴的动作,电梯上到二楼,他拐了个弯进到了一家专卖店。
胥己诚回头,望向一楼,那里早已看不见她的身影。
刚才跨进商场大门,还在一楼时他就看见了她,确实有些意外这么晚了她还会在这里,但他忍住了前去打招呼的冲动。
最近这种意外的偶遇不少,每一次都让他倍感惊喜,即便是心情不好的今天,他也不能否认,看见她的那一刻,这几天紧绷的神经好像瞬间放松了一些,原来,他很想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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