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拾忆

　　孟姜关上了府邸的大门，把月明拉到兰蕊榭。
　　“月明小友是吧，那我以后就叫你月明了好不好。”没等月明同意，孟姜就自顾自泡茶去了。
　　月明出神地凝望着川流不息的忘川河，一张英俊的娃娃脸在心里浮现。他鼻头一酸，两眼含泪。
　　“胜子，我想你了。”月明轻声呢喃着。滑落眼角的泪珠被风吹落到忘川河里，泛起了阵阵涟漪。
　　“来来来，姐姐这里好久没有客人了，月明来尝尝这花茶。呀你怎么哭了啊！”孟姜手忙脚乱地吧茶具放下，安慰起月明。
　　“差点忘了，月明是来治病的，我的错，我的错。”孟姜说完就给月明号起了脉。
　　“不对啊，除了灵力亏空了些，月明身体很健康啊。”孟姜百思不得其解。
　　“孟姐姐，不是我要看病啦，是我弟弟。”月明抹了一把小珍珠，和孟姜说起了前因后果。
　　“什么！牛鼻子的灭灵剑？还愣着干嘛，赶紧让姐姐看看！”孟姜有些急了，那里是龙虎山的不传绝技啊。稍有不慎，灵体就灰飞烟灭了。
　　孟姜拉着月明回到了府邸。这座府邸名为群芳妒。“群芳妒”三个金色篆体大字整齐排列在正门牌匾上，庄严而气派。
　　她把月明领进了一间客房。月明铺好床，从穹夜里放出了小胜。
　　孟姜看着床上安安静静睡着的小胜，两眼放光。
　　“这是烈阳鬼灵啊，都已经修成鬼将了。天啊，还长得那么好看，真是不得了啊。”孟姜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一眼就看破了小胜的身份。只是她看小胜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件稀世之宝。
　　“孟姐姐快看看我弟弟怎么样了，这么多天了一直没醒。”月明看到小胜那张脸就难受。这些天他都不敢睡觉，因为一闭上眼，小胜被灭灵剑贯穿的画面就会反复在他的脑海回放。
　　他不想在回忆，也不敢再去回忆。
　　孟姜握住小胜的手，蓝黑的气息透过她的掌心输送进小胜的身体里。她闭上眼睛，探查着小胜的情况。
　　探查过程中，孟姜的脸上越来越难看。大概过了一刻钟，孟姜松开了小胜的手。她把小胜的手放回了被子里，叹了一口气。
　　月明看着脸色不太对的孟姜，轻声询问。
　　“姐姐，我弟弟怎么样了？”月明脸色有些焦急。
　　“你先别急。你弟弟中的可是龙虎山的绝技，能保住魂体不散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幸运的是在他中法术的时候，有神器护住了他的魂体和灵识。”孟姜缓缓说道。
　　“那他为何回一直昏迷不醒？”月明有些奇怪。
　　“因为你！”孟姜指着月明。
　　“我？”月明有些难以置信。
　　“是的，因为你。因为你是他的执念，是他最珍视，最宝贵的存在。他身上的已经伤被一股庞大而精纯的灵力控制住，不日便无大碍。可身病有药，心病难医啊。”孟姜看着这对可怜的兄弟。
　　“他一直不醒，是他不愿醒。他囿于梦境的美好，怕醒过来梦境破灭，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空。他不敢醒，所以不愿醒。我去给他配一些巩固魂体的药，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孟姜就离开了。空荡荡的房间就只剩下月明和小胜。
　　“唉~都是可怜人啊。”孟姜摇摇头，走向了花圃。
　　“胜子你是因为我才不肯醒的吗？”月明握住小胜的手，轻轻落下一个口勿。
　　“那就让我看看你做了什么梦吧。”
　　『蝶梦！』月明眼中星河流转，熠熠生辉。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月明闭上双眼跪坐在地，枕着小胜的手发动了能入梦的咒法。
　　此时的月明已经进入了灵台清明的状态，他的身体泛出星星点点的纯白灵光，那灵光汇聚凝结成一只纯白无瑕的灵蝶。灵识化的灵蝶从停落在小胜的额头，随后化作光点消散。
　　月明进入了小胜的梦境。
　　一睁眼，月明就出现在了百家村村口。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月明心里百感交集。
　　“这里就是小胜长大的地方吗？”月明看着炊烟袅袅的村落，回想起了他刚到这里时举目破败的景象。
　　月明为了不打草惊蛇，想直接发动『移形』进村的。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咒法不能用了。
　　这不可能！他以前进入大马猴梦里捉弄他的时候，咒法没有受影响啊。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月明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他震惊地发现，在小胜的梦里，他的咒术全部失灵，无法使用。一脸憋屈的月明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向着村子里走去。
　　一路上他看到了百家村的大家安居乐业，其乐融融，一幅和美幸福的景象。可这一路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和他打招呼？
　　“哈哈哈哈……”
　　远处跑来一个半大的孩子，仿佛看不见月明般直直朝他撞了过来。月明本能地弯下腰接住那孩子，可那孩子竟飞速穿过他的身体向后跑去。
　　月明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想去触碰蹲在地上玩石子的小女孩，意外的是月明的手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径直在小女孩的身子里穿过。
　　“这……胜子在梦境里的力量竟如此强大吗？连我都被他排斥了。”月明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不再去理会来往的行人，月明凭着自己被绑的记忆来到了李老头的家门前。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啊，月明回想起了初见小胜时，他那清澈懵懂的双眼。
　　月明摇摇头，好想嘲笑自己。自己竟然想到这个臭小子心就开始痛了吗？好没用啊。
　　月明放下了想敲门的手，因为他想敲也不到。他的身体穿过大门，进到了堂屋里。
　　“爷爷，那韩坚今天又来要人了，叶大哥他们都走了还不够吗？”
　　“我今天看到村里的痞子又在欺负桂芳嫂了！我气不过就揍了他一顿。以后我看见一次要打他一次，给他长长记性。免得他趁着叶大哥不在，就去欺负桂芳嫂和小杏子。”说话的是一个粗布麻衣的健壮青年。
　　这英俊的臭小子不是小胜还能是谁。月明见到熟悉的脸，心中的阴郁散了不少。
　　“胜子啊，你就是太冲动了。那痞子和锦官城主有点关系，爷爷怕他会对你不利啊。”李老头语重心长的说。
　　“怕什么！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我哥说了，人生在世怎么能做缩头乌龟，谁敢欺负你就打回去。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该打的人一旦错过了就再也遇不到了。”小胜一提起他哥，眼中就直冒星星。
　　“噗呲！”
　　月明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想胜子他哥真乃性情中人，连说的话都那么中听。随后他转念一想，顿感不对。胜子什么时候有一个哥了，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人家那是神人，见首不见尾的。你呢？你就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混小子，如何与人家相提并论。”李老头有些愠怒，责怪小胜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我不管！我如果被欺负了哥一定会给我出气的，嘿嘿。”小胜笑着跑出了门。
　　月明看着小胜的背影，越发好奇他口中的哥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小胜来到一处绿草如茵的山间，他的身后是鬼鬼祟祟的月明。尽管现在的月明被胜子的梦境当做局外人，他还是不敢太过招摇。
　　矫健的年轻人坐到一块大石头上，看向远方广袤无垠的天空。风拂过他的发梢，拨弄着他发髻上缠绕的狗尾巴草。
　　月明找了个空隙挤到小胜的身边坐下，双手托腮看向远方。
　　正当他看得入迷时，一旁的抽泣声打乱了月明的思绪。
　　“哥，你到底在哪里，小胜好想你。你是不是不要小胜了，小胜真的好想你……”年轻人把头深深埋到膝盖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声声呜咽就像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刺进月明的心脏。
　　月明好想把身旁这个恸哭的少年揽入怀中，可月明手触碰到的只有无尽的虚无。
　　“不能哭！坚决不能哭！已经有一个爱哭鬼了，自己再哭那还算什么事！”月明心一横，不敢再去看小胜。
　　就这样，月明陪着小胜坐在大石头上，从天亮到天黑。
　　“胜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快回家看看李老头吧，你爷爷出事了。”一个大婶气喘吁吁地向小胜喊道。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显然是找了小胜很久。
　　“米婶你说什么？李爷爷怎么了？”小胜从悲伤中回过神来，急忙询问那个米婶。
　　“那痞子带着一波人来找你麻烦了，听说还是锦官城那边的人。”米婶感觉拉着小胜往后山跑去。
　　“米婶咱们回村里去啊，你这是干什么。”小胜被米婶拉着，有些不解。
　　“还回去干嘛呀，他们专门来找你的，你现在回去不是正中他们下怀吗？赶紧赶紧，婶知道一条小路能到外面。你先出去躲躲，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也不迟啊。”米婶用力拽着小胜，可她发现她拽不动眼前这个小伙子。
　　“别拗了胜子，回不回来都没事！你应该多去外面走走长长见识，不能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村子里啊。快走快走，晚了来不及了。”米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不婶子我不走！我走了你们怎么办？那些人蛇鼠一窝，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如果他们找不到我，我不敢想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畜生不如的事情！”小胜甩开了米婶的手，朝着村子里飞奔而去。
　　“哎呦！哎呦！这孩子怎么那么拗呢！”米婶气得再原地直跳脚。
　　月明跟了上去。
　　“老头，老实把陈和胜交出来。看到这些大人没有？这些可都是城里来的大官！看上你家那毛头小子那是你全家的荣幸。如果惹得这些大人不高兴，一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那痞子唾沫横飞，野蛮推搡着李老头。
　　那李老头被他推倒到地上，捂着腰，发出的痛苦的呻吟。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欺负李爷爷！”小胜冲进房间挤开一众人，把李老头搀起。
　　“报告大人，这小子就是陈和胜。”那痞子笑嘻嘻看着众人中为首的官兵，一脸谄媚样。
　　“哦？城主大人征兵时，你为什么不加入？”那为首的官兵疾言厉色盯着小胜。
　　“禀大人，他昨天刚过十六岁生辰啊，那么小的孩子连兵器都拿不动，如何上阵杀敌啊。”李老头回道。
　　“放屁呢，这臭小子打我的时候力气大着呢！”痞子指着小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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