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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墨尔本（四）
“哎呀，不要紧张嘛，我是小林姐姐和小季姐姐的朋友，看你们俩这样实在是难受，我可以给你们助攻牵线搭桥嘛。”
眼前女孩顽皮的样子显得天真无辜，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然而于辰迅速意识到这点隐隐约约的暧昧情愫可能被人捕捉到了，稍加放大就会被不怀好意的人添油加醋，闹大了会给林安带来很大的麻烦。
所以绝不能承认——
“什么？！啥？你说谁？！”于辰的思绪被边上炸毛的萧远打断了。
“季湘？我喜欢她？你开玩笑呢吧妹妹！”
“我喜欢于辰都不会喜欢她的！”
于辰：“？”
于辰表情空白，被萧远一把扯过来当挡箭牌。他心说你们这对冤家真不愧是冤家，简直臭味相投，连招数都一模一样，随手抓个人就能来用一用。
萧远沉浸式卖兄弟，言辞恳切情意真挚：“以后我和于辰私奔都不可能和季湘有任何感情纠葛的，妹妹，请你一定相信我！”
楚莉：“……”
她把目光投向于辰，这个看起来温柔靠谱的清爽少年感觉更好对付。但于辰装作没看见她，只觉得这姑娘打量他的视线让他并不是很舒服。
“没有哦，我和林安也只是刚认识，因为这家伙才认识的。”于辰把挂在自己身上的萧远往边上一推，“我的强项是单杠和双杠，今天抽到和女队三组一起积分，想来看看合作伙伴们的高低杠测试而已。你们女队都很出色。”
他彬彬有礼地说：“不好意思哦，我们要过去准备测验了，先走一步。”
于辰和楚莉礼貌告辞，拉着萧远平静地走向吊环场地，如果仔细看实则脚步急切。
楚莉目光晦暗，始终注视着他们。
“那小姑娘什么来头？感觉那么不对劲。”萧远到了男队的地方才开口跟于辰说话，被那束目光看得后背发凉，也怕再被人听见。
“不知道。但感觉有点来者不善。”少年的直觉一向敏感，“我们以后还是离女队远一点，别给她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萧远点了点头。
刚刚搪塞出去的那番话是为了加深路人眼中他和季湘“天天吵架的冤家”印象，但他对季湘的情感是否像于辰对林安的那种喜欢，他自己也说不好。
但他不想给季湘找事。
“星星加油！！——”女队那边传来高声的加油。
两个男孩子从其中捕捉到了各自熟悉的声音，纷纷转过头去寻找声音来源——
“啊，冢原900啊，很厉害嘛。”
乔奕星今天要第一次正式试水T900的登陆。
她是跳马项目上绝对难得的紫微星，邓卓都没有想象到T900的进度竟然能这么顺利。这个看起来头脑简单也挺没心没肺的姑娘，在踏实并飞速地进步着。
“别紧张！加油！”段思捷在边上喊。
乔奕星一旦心里有事就容易紧张失误，这也是她刚刚为什么好端端地站住又掉木了。
乔奕星反复深呼吸，死死盯着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器械。
这一年的时间，都在和这个动作打交道，就像喝水吃饭一样平常的事情——
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咬牙冲出去，飞快的助跑给了她很大的助力。
踩上踏板，撑马！
她的撑马技术是近几年来难得的优秀，腿部力量和撑推技术结合，给自己撑起来了一个足够完成翻转的高度！
冢原900，侧手翻90度后上马，直体转体810度后落地。
乔奕星的转速不算是快到神级的，但好就好在她的腾空高度给她留下了足够大的余地。
两圈半翻转结束，她看见地面的白色中线，主动地落地！
站！
冢原900成功登陆！
周围一片欢呼雀跃，这简直称得上是在跳马荒漠的中国女队盛开了一朵独一无二的花。
邓卓把乔奕星举起来转圈圈，他当成宝贝培养的这个姑娘，果然没让他失望！
这是女队冬训交出的又一张满分答卷。
虽然直体姿态略有不足，绞腿和屈髋也有，但不影响大局。毕竟这是个极其难得的T900。乔奕星高远度都足够，姿态可以慢慢再加强。
乔奕星跑下来和林安和季湘拥抱。季湘拍拍她：“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这让我很难办啊！”
林安瞟她一眼：“您的大招还在路上，稍安勿躁。”
乔奕星嘿嘿一笑，她终于不紧张了：“拿出你的自由操闪瞎大家！”
比起女队一个个惊喜亮相，男队显得实在是有些低迷。除了几个主力队员表现不错之外，老将们与刚刚升组的小将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失误。最后一项快要结束的时候，三个混合队伍已经出现了不小的分差。
二组领先了将近6分左右，局势已经确定了。混合二组几乎是毫无悬念排在第一的，混合三组凭借着女队的高难度和神勇发挥，再加上萧远于辰的两个高水平强者勉勉强强拖了四个伤兵残将争取到第二名，能收获两天的元旦假期。
靠季湘一个人的自由操是肯定是赢不了，不过测试尚未结束，女队的全能名次还没有定论。季湘和段思捷都还剩各自的最后一个强项，林安与沈诺仪已经完赛。林安依靠着高平的优势暂列第二，沈诺仪强势位列第一。
莫蕊儿紧随其后暂时排在第三。姚晴的肩膀在自由操之前疼痛加剧，这让她在完成高低杠成套时状态很差，全能也没能挤进前五。
尹蕾排位第四，蓝颜妍、安澜在这次队测上都发挥出训练水平，表现得可圈可点。
叶卓然退役之后，队内全能第一人的竞争者有很多，刚刚升组的、急切期待展现自己实力的新生代队员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段思捷和季湘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季湘站在自由操赛场，摆好姿势等待开场。现在大多数人都已经完赛，作为这个周期自由操的王牌选手，季湘吸引了很多目光。
朋友们今天都拿出来了亮眼的新成套和大惊喜，乔奕星的T900，段思捷的平衡木，沈诺仪新升级的自由操，林安的高低杠。
季湘不想甘拜下风。
音乐响起，表演开始，配乐选自《Hall of fame<名人堂>》。
她并没有换音乐，但是换了更加适配的编舞，难度串有所提升，落地的时间就改变了，还加了几个高难度的旋转，以前那套动作的编舞不合适了。
舞蹈对季湘而言轻而易举，只要有音乐，她甚至上场就能即兴跳。
第一串开场，后直两周！
空翻高度富裕，落地很轻盈——今天第一个加入成套的后直两周！
季湘在自由操上技术相当全面，她不光能有需要空翻高度的横轴高难度空翻，她的转体速度同样极快，音乐步入高潮段，斜对角助跑，一个很漂亮的后直1260！
她后面理论上会接一个前屈的，这个连接是她准备攻破的目标，暂时还没有完成。
音乐进入中段，她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这是第一次把这样高难度的转体类舞蹈动作呈现在大家面前。她在一边舞蹈一边等待着特定的节奏点到来——
立转1440接依柳辛1周！
很优雅地转了一圈。
交换腿结环和交换腿180跳跃舞蹈到场地中间。
林安紧紧双手合十——要来了！
单足立踵，后腿于胯骨平行，手臂上扬如芭蕾舞者，阿提丢720度！
落踵翻身后再次立踵，双手扶住后腿拉起约过头顶——
一周，两周，三周！后扳腿转体1080度！成功了！
这已经是超越竞技体操难度的艺术类动作。季湘手长腿长，姿态极其优雅，仿佛跳一曲芭蕾舞。
这个动作是真的太惊艳了，一时间场边掌声震动，甚至盖过了她第三串挂串的光芒。
“后直540间接前直900？男子组常见的动作吧，好厉害！”于辰在远处观赛，感慨道。
萧远没理他，他一直双手抱拳抵在嘴边，目不转睛盯着季湘，显得神色严肃又紧张，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因为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季湘状态非常好，最后一串的后团两周重心很高，稳稳钉住。
于辰发现萧远也微妙地松了一口气，狐疑的目光时不时飘到他脸上。
对于女队而言，这套自由操是相当难得的。
“你这可是承载了多少期待的一套啊，终于放大招了，爽了吧？”林安调侃她。
季湘额角还有汗，她怕蹭花妆，用手背轻轻抹去，叉着腰等分：“那当然了，总不能你们一个个把风头都出完了就我躺平吧，那我也显得太菜了点。”她坏坏地笑起来，“我跟你说，我有预感，今天我能超了思捷。”
分数出得挺快，6.6+8.7，令人叹为观止的难度和完成分。
这套自由操的意义比季湘所谓的放大招要重要得多。在十月份刚刚结束的世锦赛上，美国和俄罗斯队都展现了高难度的成套，比如6.8或6.7的套路，完成分也同样出色。
当时的中国队自由操第一人叶卓然凭借6.4的难度和高完成分，在女团决赛和全能决赛里仅仅能勉强与其一战。而在单项决赛上，曾经的自由操世界冠军叶卓然依然因为难度落败，无缘领奖台。
高难度成套统治了自由操领域，这是本周期的趋势。叶卓然的退役给队伍自由操项目的厚度造成了更深刻的打击，如果中国队出不了与国外高手匹敌的自由操选手，那么无论是单项决赛还是团体实力，都会因此而逊色不少。
但季湘让人看到了希望。
这是迄今为止中国女队最高难度的自由操，而她的储备在理论上能够更高，绝对出色的表现力在完成分上为她加成，足够与世界级别的自由操高手掰一掰手腕。
这也代表着，无论是单项金牌还是团体领奖台，都会因为季湘的出现而变得大有可能。
这是新生力量带来的破土而生的希望！
段思捷那边也比完了高低杠。她的杠子在冬训时期也升了难度，把后面的并掏360和并掏屈体特卡连上，难度高达7.3。同时调整了技术细节，抠了动作质量。完成情况比之前的好很多。
今天的全能榜单上，季湘出现在了第一位，这也是青年组至今，她第一回在全能上打败段思捷。
她们现在的难度总分相差不大，主要是在完成分上掰手腕。季湘的动作质量规格要更高，加上自由操的表现力，从完成分上顺利超车，在成年组的第一场对抗中，压制住了青年组时期的全能王牌。
该说不说季湘这人基因里可能就是有点“欠”。分数表刚刚发布，她前脚看见自己的成绩，后脚就已经出现在二组高低杠场地，在段思捷周围开始嘚瑟了。
林安跟在她后面两米的位置，怕她被段思捷暴揍，又怕这两人打架误伤自己。
段思捷：“……”
她怒吼：“季湘你给我滚远点！”
段思捷没生气，反倒心情还不错，毕竟冬训里主要升级的高平今天完成得都不错。至于输给季湘嘛，下一次赢回来就是了。
“哎你等等，”段思捷叫住季湘。刚刚季湘比自由操的时候她还在杠子上，只看见季湘的自由操得分，知道她拿出了整合好的全套。
“我早就想问了，你之前不是有后直540后直1080再接回笼吗，怎么现在要改前直900，这个动作又难又不划算，反正都是CE的连接，你以前还能再多0.2。”
“哦，这个嘛，因为怕1260降组呀。”季湘在对待专业问题上非常认真，“现在1260后面的前屈没出来，是单做的。我要是1260降组，后面再做一个1080，后面的难度就认不了呀，这岂不是亏大了。”
“前直900还没练熟呢。如果1260接前屈稳定了，我会考虑换回以前的挂串。”
“规避一切风险嘛。”季湘轻描淡写地说。
段思捷的疑问并非是对规则的不了解，因为同组的乔奕星就同时在自由操里放了后直1260和后直1080。按常理来说，同为E组难度，选择对女子更简单的后直1080要划算得多。
季湘的动作水平很高，后直1260做的是很标准的。可她居然能为了规避也许并不会出现的降组风险而练出一个更新也更难的串，段思捷心里划过一丝羡慕。
想练什么就能手到擒来，这并不是每个人想做就能做到的事情，季湘的能力太强悍了。
女队要叫集合，季湘揽着林安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问：“你什么时候把你那个飘来飘去的大长串加进成套就好了，明明更好看啊。”
林安笑着闹她：“怎么，你嫌我现在这套高低杠不好看是不是。”
“哪敢哪敢……”
段思捷看着她们俩，默默摘下护掌。她们平时都在一起训练一起玩，谁练了什么动作什么连接基本上都心里有数，即使不同组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林安在高低杠上的储备动作非常多，并且有不少高级飞行连接，流畅性和观赏性都很强，只是现在因为不熟练而没能加进成套。
段思捷下意识地回头看看身边的高低杠。她一贯标榜自己是高低杠强项，可是抠一抠成套的细节，连上一个连接，仅仅是增加了0.2的难度，就已经耗费了一个冬训的时间。
她以前还说要打败林安的。
段思捷第一次深刻意识到天赋的差距与沟壑。
“想什么呢？”沈诺仪把手往段思捷后背上一招呼，“怎么这么出神，不开心啊。”
“没有啊，”段思捷回神，“全能第二，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下次我一定把小湘打败。”
沈诺仪了然地笑笑：“是因为湘湘的自由操和小安的高低杠吗？”
诺仪总是这样，段思捷想，一眼就能看穿她。
段思捷没做声，只轻轻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小安的高低杠，湘湘的自由操，都不是我们能做到的。但同样，你的四项均衡的全能处在世界前列，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思捷，你同样是队内不可缺少的人才。”
沈诺仪声音温柔语调沉稳，让段思捷心里平静下来。
“思捷，我们之所以每个人都有强弱项，就是因为大家的身体条件和天赋点不同。如果过于关注别人的天赋而觉得自己比不过她们的话，那才是真正地认输了。我们都把全部精力放在自己能力的可控范围内，踏踏实实地做，这样就足够了。”
她们一起走到集合开会的地方，男队还没有比完，姑娘们散散地坐在场地上。
程双在前面组织集合。
本来以为就是几句话总结的事，没想到教练组拿出了一份名单。
“今年的世界杯二月份就将开赛，我们先公布前四站的名单。”
大家一下子正襟危坐。成年组赛季的帷幕即将拉开，她们即将迎来赛季首秀。
程双对着名单念：“世界杯按照往常，我们以锻炼新人和积累比赛经验为主要目的。第一站巴库，参赛人员安澜、秦雪、段思捷、蓝颜妍；第二站墨尔本，参赛人员乔奕星、季湘、林安；第三站多哈，参赛人员沈诺仪、林安、段思捷、安澜；第四站格拉斯哥，参赛人员乔奕星，秦雪，季湘，蓝颜妍。以上为暂定名单，请诸位积极备赛。”
这还真是一份基本上以新人为主的名单，而且各组成员有意识地打散，目的是为了增进她们之间的配合度。
可以看得出来国家队已经迫切需要新一代的运动员成长为主力了。
男队已经顺利收场，结果几乎和开场前他们预料的一样，男队一组成绩在整个男队里垫底，蹭上了女队三组获得了两天的假期。
这下男一组的队员一点话都没有了，连萧远见到季湘都乖顺了不少。
“你看看，怂了吧。”季湘在食堂看着萧远的背影，发现林安并不在看同一个方向，问道，“你看谁呢？”
林安抬起下巴示意，一个他们从没见过的中年人，领导模样，但有种亲切气质。
“那位是谁，之前没见过，新领导吗？”林安往碗里夹了一个牛肉丸子，放下夹子的时候季湘又给她夹了两个。
“你多吃一点。”季湘还盯着她的动作，叮嘱了之后才抬眼看过去，“好像是新的主教练吧，在教练组边上吃饭的时候听见的八卦。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任。”
她们找到一个角落，林安迫不及待地问：“新任主教练？那岂不是要抢了程导的位置？”
季湘点头：“是咯，所以很难说之后教练组会闹腾成什么样。不过我看咱们黄导和这位的关系好像还行，刚刚队测前就看见他们在楼上聊天来着。”
“你还真是不漏过每一个细节八卦。”
“哎，不过我听说……”
“你怎么又听说？你又听谁说？”林安震撼于季湘的消息灵通程度。
“哎呀，萧远说的啦。说这位主要来掌管女队选拔，可能从他上任之后就要改变选人制度和训练模式，但具体怎么操作不清楚。不过如果要架空组籍和省籍的话，应该会引起很大的波澜吧，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
“什么问题不大？”林安没反应过来。
“选人嘛，不管怎么选，无论是什么模式又有什么利益之争，只要你实力足够，成了无可替代的那个必选项，总能被选上的。”季湘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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