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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恶不赦的私欲
千分之一秒的反应余地,方无隅一把扣住希声的脑袋把他按在自己怀里,像揽着一只走路都要黏糊的金丝雀。
而就在下个瞬间,极具压迫感的黑影从丁字廊道墙边转出,如电影慢镜头,一只匿在面具之下的灰翳眼睛从上而下乜斜过来。
他的视线缓慢地从方无隅脸上滑过,而后依次落到一脸警惕护主模样的都泽,和被方无隅捏揉着后颈故而看不到正脸的希声身上。
“生面孔。”
喑哑的声音缓缓吐出三个字,如蛇吐信,连空气都要冷下三分。
经理见到他的瞬间便卡壳噤声,又反应迅速地挺腰直背叫他老板,向他介绍方无隅的身份,又向方无隅介绍面前这位就是迦南地的蒂奇阁下——除此之外再无赘述,仿佛这个名头在这如雷贯耳,如果再追问就是方无隅的破绽。
方无隅脑内快速闪回着情报组军雌说明的资料——迦南地的实际拥有者是一只叫作蒂奇的雌虫,此虫神龙见首不见尾,生意从来交给职业经理虫打理,他此前从未在迦南地露过面,是在半年前才有了他回到迦南地会所的风声。
但这是已知情报,倘若面前虫的身份当真如此,希声的反应不可能这样震惊。
半年前……
方无隅心头突然划过一个名字。
而蒂奇听到他是迦南地的新会员后,审判的视线依旧没有减弱半分,那眼神如视死物,透出阴寒,仿若将猎物一一钉在原地,论谁看到,都只会想到一个词——可怖。
对视之间,时间与空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连呼吸声都能被听到。
打破这一短暂而漫长的沉寂的,是希声的动态。
他伸手环住方无隅的脖子,在脖颈边蹭了蹭,贴得很紧的身子也小幅度地动作,显得难耐,而后才偏头往后看,一双眸子布满水光,是在场虫都懂的那种不清醒,在又怯怯又恼闷地打量拦路不让走的是谁。
方无隅即刻会意,手下移到他的腰后揉捏,揽得更紧。
“蒂奇阁下,幸会,我有急事需要处理,没注意路撞倒了你家的小朋友,抱歉啊。”
尾音上扬,是那种典型的二世祖卖对方一个面子但并不忌惮对方的道歉,并不走心。
也许是这反应在蒂奇那过了关,也许是“撞倒”二字提醒了蒂奇,总之他终于移开了目光,转而伸出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触碰塔塔的脸,小弧度地左右拨弄、端详。
这一举止不像是关怀,更似是在检查一件艺术品是否磕出瑕疵。
方无隅心下微松,同时也升起一股违和感。
——就好像蒂奇珍视的并非塔塔这只雄虫,而是这副皮囊。
借这空档,方无隅也得以认真打量起蒂奇。
他从头到脚都罩在一袭黑里,连脖子和手都没有露出半分,像地狱的使者,融在黑暗里。脸戴银黑面具,覆盖全脸三分之二,不是会场区分主奴的面具,而是定是量身打造,与其五官轮廓异常贴合,只露出嘴唇、半侧下巴与一双眼睛。其中一只眼睛泛着苍翳,一如失明。
损坏的声带,受伤的眼睛,意思遮盖面部瘢痕的面具,无不充斥着一股子□□和硝烟的气息,明晃晃地彰显“我不是善茬”。
蒂奇在确认塔塔无虞后,才对经理道:“还不引客虫到包厢。”
经理连连应声。
擦身而过时,方无隅却突然被拉住了。
拉住他的正是满眼盈泪的塔塔。
方无隅身子一僵,脑内刹那间迸发出无数种可能。
这一举动也引得蒂奇再次乜斜过来。
“我看上的……”
看上的?看上了什么?如果身份在这里暴露……方无隅告诉自己冷静,他们三人现在是易容过的,虽然为了避免易容痕迹太明显被发现,调整得不多,但总归他现在性别都变更了,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哥哥,你看。”塔塔仰脸回看蒂奇,委屈地喊,一开口,居然像棒棒糖被抢的小孩一样掉下金豆豆。
方无隅拼命平复着心跳,屏息对上两虫的目光,才发现他们看向的是自己胸口的位置。
那里有一枚方无隅刚拍下的胸针,形象是伫立于海岩石上的鸟。
“还是没赶上,被拍掉了……”
“没了就没了,本就是你临时起意要的东西,”蒂奇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又或许是喑哑的嗓音难以让人判断情绪,“行了,别哭了,再给你买其他的。”
绷紧的琴弦又松开来。
塔塔却还在一个劲哭,像是看不懂气氛的小朋友,也像是看准了蒂奇不会因为这种事对他生气,有恃无恐。
经理在一旁直擦冷汗,在终端翻找着类似的库存。
那枚胸针以海蓝宝石雕琢成岩石底座,细密的白锆石勾边绕上鸟儿的脚杆,像是拍打上岩石的浪花,也像将海鸟禁锢于石无法逃离的脚链。橄榄石组成鸟儿的身子,一颗红宝石画龙点睛,嵌为眼珠,栩栩如生。
海蓝与橄榄绿,和塔塔眼睛的颜色相似。
方无隅取下那枚胸针,放在塔塔面前,道:“你喜欢的话,送你了。”
塔塔的哽咽声顿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蒂奇的反应,征询他的意见。
蒂奇没有看他,眯眼打量方无隅,像在判断他的意图。
“我今晚已经买到心爱之物了,也不缺这一个胸针,不想夺虫所爱,就当是与阁下结个善缘。”
塔塔的啜泣很快低了下去:“可以吗?”
方无隅知道他不是在问自己,看向蒂奇。
果然,在蒂奇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后,塔塔破涕为笑,三两下抹干净眼泪,一把抓过胸针。
他眸光熠熠,小心地举过头顶迎着灯光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最后放到眼睛前,和蒂奇道:“哥哥你看,好看吗?”
宝石的海蓝与橄榄绿映在塔塔异色的眼瞳中,蒂奇低哑地嗯了一声。
方无隅道:“和你的瞳色很相配。”
塔塔笑容愈发灿烂,对方无隅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虫,抱歉刚才撞了你。”
方无隅摆摆手,浑不在意的模样,冲蒂奇点头告别,错身而过。
这反倒换蒂奇回了头,目光阴沉不定。
倏而,他在方无隅背后念了一声:“谢尔塔。”
“嗯?”还在捧着宝石玩的塔塔仰脸,却发现蒂奇并没有在看自己,疑惑道,“怎么啦?”
蒂奇的眼神从那三道走进包厢的身影上收回来,没说什么,他也不需要向谁解释,牵着塔塔走了。
……
甫一关上包厢门,都泽就把自己摔靠在墙上,长舒一口气。
方无隅松开绳索,刚才若不是他死死拽着连接都泽脖颈的绳索提醒他不要回头,差点就露馅了。
三虫对视一眼,都泽和希声分头去检查这个包厢的安全性。
按理这类提供给高级会员的包厢或住宿不会暗藏窃听偷拍装置,毕竟他们的顾客总会在这些地方行不轨,没虫想要留下证据。但检查一遍总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
确认无虞后,希声关上了观赏拍卖的露台的玻璃门,拉上窗帘,都泽和方无隅则关闭通讯片交谈。
“怎么回事?那真是谢尔塔?”都泽震惊道,“他认出你了吗?”
方无隅坐在沙发上低忖:“应该没有。”
塔塔的相貌是谢尔塔,但言行举止完全像个七八岁孩童……
“他是失忆了还是被下药了?我看他虫都傻了,”都泽道,“总不能故意伴幼投其所好吧,有的雌虫确实有这种恶趣味,就喜欢幼小娇气的雄虫。”
“据我所知,他的演技没有好到连你我都骗了过去。”
“啧,那果然是被药傻了。”
方无隅问:“有能让虫心智退化的药?”
都泽摇头:“不好说,这种地方天高皇帝远,谁知道有没有非法医生进行虫体实验,所不定他们真研究出了东西……”
说着他觑了眼方无隅的脸色,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至少虫是活着的。”
在都泽眼里,方无隅是因为“情虫失忆移情别恋”这种狗血戏码而眉头紧锁,殊不知方无隅正在考虑如何支开这两虫联系弗朗西斯。
要确定刚才见到的到底是不是谢尔塔,最走捷径的方法就是和弗朗西斯的系统确认任务进度。
但毕竟身处敌营,为避免行差踏错,方无隅并没有合适的理由单独离开太远,即便是如厕这种事,只要希声和都泽有心,以他们的听力都能听清楚他在盥洗间的动静。
见都泽还在盯着自己,方无隅只能顺着他的话道:“嗯,起码活着,只是他这个样子想把他带走得费一番功夫。”
“确实,”都泽也觉得棘手,“这个谢尔塔看起来全身心信任蒂奇,强行解释带走只怕他非但不配合,还会惊动一帮警卫,嗷一嗓子我们就完了,也没点麻药什么的……”
麻药啊……
方无隅舌尖下意识刮蹭过会分泌虫毒的那两颗犬齿。
他倒是有,但这东西和S级雄虫素一样,如无意外不该轻易示虫。一只高等雄虫在以玩弄雄虫为乐的劣等星场所暴露会有什么下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那就找机会把虫敲晕带走。”
“嘬嘬嘬,你这就是典型的影视剧看多的后果,”都泽左右摇着食指,故作高深地道,“我可是根正苗红的三好军雌,从没打过雄虫,现在突然就要把一娇滴滴的雄虫打晕,还要保证他醒来后一点事没有,哪会那么容易?”
“你知道吧,把虫敲晕一般打这……”都泽侧过头用手刀在自己颈部右上方、颌骨下方的位置拍了拍,“冲这打,造成颈动脉窦晕厥。”
“但是吧,我们训练的力道和位置都是以雌虫体格为标准,雄虫,尤其是像谢尔塔这种娇娇弱弱的雄虫,我怕我一掌下去,动作轻了没把他拍晕,动作重了把他颈椎骨打裂了,万一再让里面的中枢神经受损,脑出血都是轻的,严重一些高位截瘫,直接入土……”
都泽说着看向走过来的希声:“话说这活你让你的新欢干呗?他前线经验不比我丰富?嗯?他写什么呢?”
却见希声已经取过茶几上的打火机,抽了数张纸,在上面一张写了四个字塞到方无隅面前:[你必须走]
方无隅看着他苍白的唇色和爬上血色的眼睛,将手心覆盖上他冰凉的手背,是安抚的意味。
“怎么了?那个蒂奇你认识?”
希声点头,将上一张纸点燃烧尽,又在下一张纸上飞快写下:[狄尔勃洛斯]
“嗯?!”都泽一下子站直了,语气顿时凝重起来,“什么意思?你说刚才那个蒂奇是狄尔勃的首领?!”
希声点头。
“怎么会?弗朗茨,我们……你怎么不惊讶啊?”都泽见方无隅面上并没有太多震惊的神色。
方无隅看着希声道:“我只有有这个猜测,做好了心理准备。”
狄尔勃洛斯在半年前被光耀军团端了老巢,被希声带领的作战队追得抱头鼠窜,即将逮捕归案之际,希声被召回,而希声的队友被出卖,遭到狄尔勃剩余势力的反杀。那之后狄尔勃洛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没想到居然摇身一变成为“蒂奇”,藏在迦南地。
都泽也知道无论是出自希声的前线作战经验和情报,还是出自他与狄尔勃洛斯深仇大恨下牵引的直觉,他都不会错认,但还是忍不住反复确认:“你确定是他?不会有错?”
希声再次点头。
“军中出卖你的虫知道他是狄尔勃洛斯吗?不,肯定知道,这群该死的!居然和狄尔勃有勾连?所以他们是和他达成了某种交易吗?你的命就是敲门砖?”
都泽来回踱步,嘴皮子飞快地自问自答。
倏而又凝眉正色对希声道:“狄尔勃洛斯都‘全副武装’了你都能认出他,搞不好他也能认出伪装后的你,你的身份比我们更危险。你先走吧,我们可以找个理由送你出去。”
希声摇头,快速写下:
[不,你们在这种节骨眼进入迦南地,更容易被怀疑]
[调派支援作战的行动一旦被狄尔勃洛斯知晓,很快能查到你们头上]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和弗朗茨是我家老爷子绕过焱氏一脉插进来的,老爷子以前线部队作风纠察的名义施压,把虫员调动做成了尼米兹·纽盖特无权触及、焱疆不愿插手的行动,作战指挥也都换成了老爷子的亲信,有他们盯着,别虫打探不到我俩头上。何况机灵点的应该能猜到是这次出任务的有八大家族的虫,他们不敢胡来。”
方无隅也认可:“从狄尔勃洛斯的反应以及迦南地照常进行的活动来看,这个通讯组暂时没有问题,但如果要在此抓捕狄尔勃洛斯,需要一个清楚内情且执行等级更高的军事行动负责虫。”
“嗯,我知道,我去联络。”
都泽明取下通讯片,从狗牌项圈中取出一根针,拨弄通讯片后的细小开关,更改行动通讯频道。
通讯片发出红色柱形光,在斜下方投出数字投影,都泽输入一长串像密码更像号码的数字,调制频道。
希声却还是正颜厉色地摇头,对方无隅疾书:[太危险了,你回去,我会帮你救出他]
“我不能走,”方无隅道,“还是那个问题,我不和你们去,你们要以什么身份进会所?”
[线虫会安排我们进去]
方无隅蹙眉:“不要胡闹,事到如今还怎么分开行动?明明有更顺理成章的方式何必浪费一张好牌?”
希声关心则乱,第一次在纸张上写下了表达强烈情感色彩的感叹号:
[胡闹的是你!]
[你太小看狄尔勃洛斯了!]
“我没有小看他,也知道这里危险,但我有不得不深入的理由。”
[这个理由是谢尔塔?]
这这个问题有浓重的吃醋意味,希声还没写完就自己攒成一团烧掉了。
但写字的速度怎么比得过光线传播的速度,方无隅一眼就看完了。
方无隅刚要张口就被希声抬手打断,抽纸重新写:
[对不起,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
[所以你也能相信我吗?我一定会救他出去]
方无隅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你的队友生死未卜,现在还要多救一个谢尔塔?那你告诉我,你有几成把握?八成?”
希声鼻腔呼出闷气,紧抿着唇,拒绝回答。
“五成?”方无隅说出希声内心设想过的结果,“还是你也不确定?你也知道自己会有失败的结局?”
咄咄相逼却又十分现实的问题让希声难受且无力,却更是满心固执地要把方无隅往外推,不自觉也起了情绪:
[难道多你一个就能多出几重胜算吗?]
这话有些扎耳,是继他和方无隅从荒岛回来后,第一次针锋相对。
但方无隅并没有透出不睦,看着希声泛红的眼尾,静静道:“你如若我和都泽身份暴露,我们有可以谈判的筹码,有斡旋的机会。而你一旦暴露,就只有一种结局。”
希声一旦暴露,“死无全尸”都是体面的说辞。
方无隅说:“我不否认你战斗能力很强,达到S级军雌标准就是你的底气,但历史上有多少S级军雌是战死而非自然死亡,你比我清楚。”
[那也好过看你送死!雄虫能干什么?你打得过军雌吗?办不到就好好待在温室啊!]
歘地一声响,因为下笔力道过大,纸张被划烂,甚至桌面也刻下了痕迹。
方无隅没说话。
沉默的冷空气让希声骤然清醒,他才意识到自己写下了多么不该表达的话,慌忙把这张纸攒紧,又划花了桌面残留的痕迹,亡羊补牢地遮掩。
希声张了张嘴,内心骤然被一股莫大的悔恨之意侵袭:
他没有歧视雄虫的意思,他不该这么说他的……
心脏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呃……都冷静,冷静啊,”都泽出声道,“我们还有增援,那什么,情况没那么糟,大不了就是一窝端的血拼中趁乱出逃,这不还有我呢嘛,情况不妙抓起弗朗茨就飞走,我也能保护虫啊,没必要演苦情剧哈。”
都泽做着压压火的手势,内心非但不紧张,反而有点想笑。
希声的暴躁和都泽自己在弗朗茨生日那晚听到他的计划时如出一辙,甚至他自己还要比希声更激动些。但事到如今走到这里确实让弗朗茨继续参与行动会更有利——这就让都泽生出种旁观者清的荒谬感。
另一方面是因为都泽第一次见到哑巴皇子吵架,说起来这算“吵架”吗?安安静静的,还乖乖写小纸条加标点,这副模样当真激不起对方半点怒意啊。
都泽不厚道地腹诽:要是我的话,眼睛一闭,不看你的比划,不看你的小纸条,你还能拿我怎么办,分分钟结束争吵。
都泽嘴角的弧度没忍住,引得方无隅睨过去:“频道接通了吗?”
“当然。”
“那还不快去找个角落说明情况。”
“就会指使虫,”都泽无奈地耸耸肩,拿起已经收回投影光芒的通讯片,“行行行,你俩的情趣行了吧,下次再劝架我就是狗。”
他往洗手间走去,一边向通讯那头道:“蜂巢,这里是邮差,听到请回答……”
希声垂下头,很重很颤地呼出口气,重新写道:[对不起]
他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无用且无力过。他以为自己能为战友报仇,他以为自己足以保护方无隅,他以为再也不会让方无隅涉险,可到头来,是他一直需要帮助,是他做不好任何事。
但那三个字还没写完,头顶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你真的很喜欢道歉。”
方无隅已经起身坐到他旁边,揽着他的肩膀。
[是我说错话了,不要生气]
希声偏头,侧靠在方无隅怀里。
“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生你的气,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又怎么会怪你?”
希声闻之眼热,他没想到方无隅的反应会是这样,情绪稳定又包容自己——他想他又找到了两条喜欢方无隅的理由,但这不是被说服的理由。
直到方无隅在希声耳边悄声说:“还记得我在兰亭温泉告诉过你什么吗?”
希声想起来了,方无隅说过只有解决完谢尔塔的事他才能回家,他当时不理解,但也满口答应,说会帮助他。
只是那时的心境如何能与此时相提并论。
他那时对方无隅有好感,开始接受他离奇的虫格转换,开始相信他是穿越宇宙罅隙而来的另一只虫,那时对方无隅的喜欢,也许是出自对雄虫舍身救己的震撼和在荒岛共度的吊桥效应。
所以当他知道方无隅一直想离开时,心中只有遗憾。
而现在,也许真就像方无隅说的,他变贪心了,他不满足,他想要方无隅留下来,以前那些念头方起便觉得自己十恶不赦的想法,也盘旋得越来越久。
他想问方无隅非离开不可吗?
想问方无隅对他的喜欢能到达什么程度,有没有哪怕一丝留念呢?为什么宁肯涉险也毫不考虑留在这里?
留下来的话,他会用一辈子对他好的,他会把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他,自己没有的他会努力赚取得到送给他,他会用他的生命起誓一辈子爱他。
那个字在心头滚过之时,希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方无隅的感情早已不是一个吊桥效应就能解释的了。
那个字深入骨髓,植于血脉,融化进他看向方无隅的字里行间,但他永远也不会宣之于口,是否该感谢他的哑疾,让他不会忍不住脱口而出,不会造成方无隅的困扰。
最后将三虫的行动盖棺定论的,是经理的上门留言——
蒂奇为感谢方无隅割爱石上鸟胸针,特邀他们一行在拍卖结束后前往迦南地会所。
从拍卖场下的地底隧道前往会所的路上,希声看着方无隅波澜不惊的侧脸,心想:这就是他计划好的吧,所以我的那番争论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在他猜出狄尔勃洛斯身份不一般时,就已经打算用送胸针的举动留下印象了,他知道狄尔勃洛斯不会那么简单放他走的。
抵达会所已至深夜,侍者带他们进套房休息,并简单介绍了会所的娱乐,以供他们明日选择。
听起来就是度假岛的那一套,但谁又知道所谓的“普通娱乐”中包含多少类似于“猫”的暗喻。
套房是临海的平层,收起自动窗帘,能从高大的落地窗看到外面被栈道灯光照亮的夜海。
开阔的海景总是怡人的,提心吊胆了一天,不免也让人松懈仅想枕着海浪声入眠。
——前提如果方无隅淋浴时墙上那副装饰画没有发出异响的话。
方无隅原本准备利用水流声的遮掩联络弗朗西斯,他特意将水流档位和换气档位开到最大,而这也盖住了装饰画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方无隅走近那副由碎镜子拼成的艺术挂画,指尖点上一角碎片,指甲与镜像之间有缝隙。
还好,不是双面镜。
刚这么想着,突然一声啪嗒的轻响,整个画框弹出了墙面约两指宽度。
方无隅即刻后退,手按在门上,随时准备喊虫。
艺术画像一扇做贼心虚的门,鬼鬼祟祟向外打开。
不多时,一个黑洞洞密道出现在方无隅眼前。
让人染上鸡皮疙瘩的原因,不仅是画后洞口的冷空气倒灌,还有隐匿在黑暗中那张谢尔塔的脸。
异瞳雄虫佩戴着石上鸟胸针,眼睛一点一点弯了起来。
那笑容灿烂得发甜发腻,却给人一种强烈的不详感,好像一个笑着撕烂蝴蝶翅膀的小孩。
他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用口型说:“嘘,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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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
嗨,好久不见
(由于锁章改得乏力加三次元有事,所以好久不见orz)
这一单元快进入尾声了,我一定要让他们坐上火箭(原计划每个单元十万字的我看着大纲哭着说)
话说,我回来才发现晋江居然有段评了?!
想着终于不是石器时代了,开开心心赶去体验,结果发现好晋江果然没让我失望,这段评果然还是石器时代的产物(竖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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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筝 12瓶;一米八的中也在线献歌 10瓶;天才干饭人 5瓶;雨淋 4瓶;湖心亭看雪 3瓶;卖火柴的小女孩 2瓶;热干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