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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骨
迟云心想,这事你得问许问白。
总不能这么巧,他刚落水,就能被人发现,捞了上来。
不过仇归倒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把这现世的土皮都快翻了个遍,也没见着迟云的影子。
仇归的心里,自然也不相信迟云就这么死了。
但不相信是一回事,真的见着活人了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又是从雾海里爬上来的人。
当年的伯净,不就是以这种方式瞒天过海的?
仇归当即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往迟云脸上捏去,看看这是不是货真价实的人皮。
结果,他的手还没碰到迟云三寸,就被许问白给打了下去。
嘿,你小子!
仇归刚想发作,就见迟云捏着自己的脸说:“是真的。”
“圣冢和雾海里,能自由行走的只剩下幺尘了。”
但幺尘现在也没有实力破除雾海的禁制了,也许再在其中待个百年,就真的化作漂浮海上毫无意识的雾气了。
仇归睁着一双竖瞳,又“啊”了一声。
迟云从许问白的身后走到仇归的前面来,平静地说:“你可以亲自确认一番。”
仇归这时却又不动了,紧抿着唇,一边回忆起被伯净踩在脚底的恐惧和痛苦,一边又想起许昭死在仙梯之下的惨烈景象。
最终,他将抬起的手又垂到了腰侧,转身走在前边带路,说:“回来就好。”
他领着下了船的许问白和迟云两人,无视掉船上那一群海洋生物依依不舍的目光,直接去找柳今落。
许问白和迟云并排行走,却突然脚步一顿,但随即又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前进。
迟云在他的脑海里说:“雾海能斩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血契也派不上用场。”
“嗯……所以,你怎么能确定我在那里?”
许问白神色不变,答道:“并不是因为血契。”
“是因为我了解到,那座妖塔里的杀阵是当年教你符咒之术的大能布下的。”
迟云:“可是那些空间缝隙连通的地方是随机的。”
许问白却摇摇头,说:“并不是这样。”
迟云皱眉,讶然之余,心中也升起不好的猜测:“他……以灵魂为媒介,确定了空间缝隙传送的地点?”
许问白偏头望了迟云一眼,最终叹息着点了点头,说:“那些空间缝隙并不是因为灵气冲撞而撕裂开的,而是本就存在,只不过在杀阵被启动时,才会显现出来。”
设下杀阵的符修做了万全之策,心想着,若有朝一日医仙和老翁镇守不住黑白羽蛇,杀阵就会启动,就算杀不死这两条羽蛇,也能让他们通过空间缝隙被送往圣冢。
雾海隔绝一切,两条重伤的羽蛇就算要逃出去,也得费一番功夫。
届时,仙家们肯定会被妖塔里的动静吸引,提前在雾海上守着。
两条羽蛇,就算是插翅也难逃了。
他们正聊着,却不想被仇归带到了一处死胡同。
仇归停下步子,抬手,在砖墙上以血画阵。
许问白对此习以为常,只是在法阵完成的前一秒,抓住了迟云的手。
下一秒,迎面的罡风陡然袭来!
迟云心跳骤停,还来不及眨眼,就被许问白一把护住,用雪白的衣袖挡住了视线。
迟云贴在许问白的怀里,除了风声,还能听到对方有些加快的心跳声。
这使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点矮啊。
可怜仇归,站在最前面,本来一张英俊的脸,一瞬间,迎面接了好几道罡风,被割得不成样子。
甚至碍于人形的重量轻,差点被强劲的罡风吹得往后翻几个跟头!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
他威武蛇妖,哪能轻易被罡风吹跑?
仇归当即化作了庞大的蛇躯,堵在路口,只待那罡风渐弱,才又化为了人形。
他趁着许问白和迟云还被罡风吹得睁不开眼,连忙掏出怀里的小镜子,将被吹歪和割裂的五官用手移回原位,又将发型摆弄好,才顶着挂着几道血痕的英俊脸庞,转过身来。
许问白呵笑一声。
迟云却很是细心地做出点评:“两只耳朵好像不太对称。”
仇归:“……”
柳今落神经病啊,没事在门口放什么罡风!
柳今落隔着老远打了个喷嚏,走在她身边的壹子瞬间紧张起来,念叨着:“循天宗最要面子,应该不屑于用低等巫术来谋害门主吧……”
但想想循天宗这些年干的破事,她还是再度确认道:“门主!您应该没有将自己的头发或者随身物品送给那些男人吧!”
柳今落抬手就想给壹子的脑瓜子来颗板栗,但看着壹子关切的眼神,心一软,手又放了下去。
柳今落摸了摸鼻子,心想,除了那条蠢蛇隔三差五一咒她,还有谁那么无聊?
不知道这回来找她,又是因为什么事。
可柳今落自己还没想好要不要去看看,她储物袋里的那颗头就突然活蹦乱跳起来。
白发瞬间从储物袋里伸出来,持续蔓延,不一会儿就覆盖了整个地面,像是不断上涌的海水。
壹子尖叫一声,但也迅速地爬上了桌子,免得被发海缠住。
柳今落叹息一声,也不管自己的双脚还陷在发海之中,就往下扔了几张引火符。
火花瞬间绽放,在发海上不断跳跃。
南俟君的头终于从储物袋里滚了出来,用一双幽怨的眼睛看着柳今落。
他的额头上,还有三道浅红血印。
发海成了火海,没到一刻钟就自己熄灭了。
柳今落蹲下身,跟拍皮球似的拍了拍南俟君,无奈地说:“你都只剩下一颗头了,还闹什么闹。”
南俟君两年前被柳今落砍掉的舌头在今天终于长好了,他开口道:“他来了。”
柳今落放在南俟君头上的手一顿:“谁?”
“他。”南俟君简明扼要地说,“五年前被你断定死了的人。”
柳今落噌得站起身,也不管那颗头还待在她屋里了,当即往此地入口处奔去。
难怪仇归会在今日来找她。
房里,只剩下壹子一人还跪趴在桌子上,望着柳今落离去的背影,不敢跟地上这颗看似没有威胁力的头对视。
“哈哈,那个,要不要我帮你……”
南俟君压根没理壹子,用自己的白发撑起自己的脑袋,也迅速离开了这间屋子。
壹子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腿有些发软地从桌子上爬下来,就听见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叫骂,然后是瓦罐碎裂在地的声响。
“什么玩意!”
子告大喊,却被白发一下子卷住了身子,往旁边一甩。
子告手中端着的瓦罐当场性命不保,差点连带着他本人也摔个狗啃泥。
可那颗头却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将拦路的东西横扫开后,便攀到墙壁上飞也似地爬走了。
跟壁虎似的!
子告瞪大眼睛,惊奇地看着这一幕,还没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就听到“哐当”一响。
是屋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
他瞬间回神,看到了屋门口处站的壹子,一张小脸涨红一片,死死盯着地上碎裂的瓦罐,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哭的。
然后突然就将杀人的目光转向了他这边。
嘶,要命!
“不是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子告顿时连连摆手认错,将手指向远方,“是那个头,他推我!”
不然我肯定能将这罐汤药安全送达!
壹子不说话,慢慢蹲在地上,看着满罐子的汤药就这样白白喂进了土里,不仅心疼大伙费尽心力才从市场上淘来的宝贵药材,更心疼门主的身体。
门主前些日子被循天宗的人暗算,伤到现在还没养好,如今不过也只是强撑着处理玉骨门内的事务。
壹子咬牙,用手捧起地上那堆药渣子,盛在子告带来的托盘里,狠狠骂了几声。
子告只听清了零散的几个词,但也点头附和道:“对!就是!”
要不是循天宗的人耍花招,他们哪至于输得那么惨?
哪至于像过街的老鼠一般苟活在这地底?
壹子收拾了一地的碎瓷片,保证门主回来后,看到的还是干净的地面,整洁的屋子。
老鼠又怎么样,烈火烧不死,开水烫不死。
要他们去死的人,一个都不得好死!
柳今落不知道她底下这群人的心思,火急火燎地奔来见迟云后,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百年前,许昭将她从上京召回来,给她塞了一堆的活,她口上虽骂骂咧咧,但心里却是安定的。
她那时候估计还在庆幸,凡人的事有蔺华度在管,仙家的事有许昭在管,她呢,跟在他们后头做事就好。
可现在,她是玉骨门门主,是人人喊打的魔头,她手底下有一千零三十六条生命,依附她而活。
柳今落心想,迟云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怎么还能要求对方来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呢?
可是真见了面,她又忍不住了。
“你还活着呢。”柳今落忍住所有的情绪,以自认为最冷静的语调说道。
但是被迟云一眼看穿了。
因为她苍白的脸色,因为她缠了绷带的手腕,因为地底下泥泞的道路,因为空气中弥散的苦药味……
迟云不禁想,柳今落一个小姑娘,堕入魔道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公然创立玉骨门,与循天宗作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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