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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清,谈何容易。
……
河谷中的植物大多形态怪异,许多都带着毒性或刺棘。
【系统标记:右前方岩缝,垂直高度约三米,发现‘金线重楼’一株。】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指引。
喻简抬头望去,那株开着不起眼小黄花的草药,嵌在陡峭潮湿的岩壁上,周围是滑腻的苔藓。
她咬咬牙,将破布缠在手上增加摩擦力,小心翼翼地开始攀爬。
指尖扣进冰冷的石缝,脚下寻找着微小的凸起。
就差一点了……她伸长手臂,眼看就要够到……
“啊!”脚下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脱落,她整个人猛地向后一仰。
千钧一发之际,她用尽全力将身体贴向岩壁,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旁边一丛坚韧的野草,才勉强稳住身形,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警告:宿主心率过载,请小心行事。】系统冷冰冰地提示。
“……知道了。”
喻简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她定了定神,再次伸出手,这一次,终于成功摘下了那株“金线重楼”,小心地放进怀里的小布包。
接下来是“七叶鬼灯笼”。根据系统标记,它生长在一片低洼的、堆积着厚厚腐烂落叶的区域,旁边还有一个小水潭,散发着淡淡的腥甜气味。
喻简用木棍拨开湿滑黏腻的落叶,仔细寻找那独特的七片叶子。
找到了!
她蹲下身,拿出小石片,小心地挖掘根部。
就在她全神贯注时,旁边的落叶堆猛地一动!
“嗖——!”
一道色彩斑斓的影子闪电般窜出,三角形的蛇头高昂,猩红的信子吞吐,直扑她的手腕。
喻简瞳孔骤缩,几乎是不假思索,一直握在另一只手里的剪刀猛地向上一格。
“噗!”
剪刀尖端险之又险地钉穿了蛇头,将这条剧毒之物死死钉在地上。
蛇身疯狂扭动,尾巴扫过她的脚踝,冰凉滑腻。
喻简跌坐在地,大口喘着气,看着地上渐渐停止挣扎的毒蛇,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差点就……”
她声音发颤,手还在微微发抖。定了定神,她才迅速挖出“七叶鬼灯笼”,用布包好,远远避开那个水潭和蛇尸。
整个过程中,那股无处不在的、甜腻的毒素气味和精神干扰始终如影随形。
她必须不断对抗着阵阵袭来的眩晕和恶心。
“集中……集中精神……”
她低声对自己说,用力掐了掐虎口,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终于,当第一缕天光艰难地穿透阴云和树冠时,喻简带着一小包沾满泥污、但总算勉强凑齐的草药,踉跄着回到了藏身的岩洞。
她身上又添了几道新的刮伤,衣物被荆棘扯破了好几处,整个人狼狈不堪。
岩洞里,赵奕川依旧昏迷着,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脸上的暗红细线似乎又蔓延了一点点。
喻简的心沉了沉。
她不敢耽搁,立刻用捡来的破瓦罐盛了溪水,点燃收集来的枯枝,开始熬药。
火苗跳跃着,映着她憔悴而专注的脸。
很快,一股极其苦涩又带着辛辣甜香的怪味弥漫开来。
瓦罐里的药汁颜色从暗绿渐渐熬成了沉郁的褐红。
药汁熬好了。
喻简用小木勺舀起一点点,吹凉,自己先尝了一口。
“唔……”
强烈的麻痺感和苦涩瞬间充斥口腔,还带着一丝灼热,让她忍不住皱紧了脸,差点吐出来。
“这药……够劲。”
她喃喃道,但确认没有配错致命的毒药。
赵奕川牙关紧咬,她试了几次,药汁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张嘴……求你,张嘴啊……”
喻简焦急地低语,用沾湿的布巾擦拭他的嘴角,却无济于事。
时间不等人。
她一咬牙,用洗净的手指强行撬开他的牙关,捏住他的鼻子。
然后,她含了一大口滚烫苦涩的药汁,俯下身,对准他冰冷干裂的嘴唇,将自己口中的药汁,一点点渡了进去。
双唇相接,只有冰冷的僵硬和浓烈的药味。喻简全神贯注,感受着他喉结艰难的滑动。
一口,两口,三口……
直到小半碗药汁终于喂完,她的嘴唇都被药汁染得发苦发麻,舌尖都失去了知觉。
接着,她用剩下的药渣混合捣碎的新鲜草药,敷在他最严重的伤口上,尤其是那些带有暗红细线的地方。
药泥刚一敷上,赵奕川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
“呃……呃……”
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极度痛苦的呜咽,额头上瞬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整个人仿佛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酷刑。
“忍一忍……马上就好……忍一忍……”
喻简紧紧按住他挣扎的手臂,用身体压住他乱动的腿,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心疼。
她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和颤抖,知道药力正在与那诡异的毒素进行着激烈的搏杀。
做完这一切,天光已经大亮,虽然河谷中依旧昏暗。
喻简累得几乎瘫倒在地,靠坐在冰冷的岩壁边,看着地上那个被药力折磨后、浑身湿透、眉头依旧紧锁的男人。
她拿出最后一点硬邦邦的饼子,就着凉水艰难地咽下去。胃里有了点东西,但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不敢完全睡着,强撑着精神,守在赵奕川身边,时不时伸手探探他的鼻息和额头。
他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
体温好像也降了一点点?
脸上的暗红细线,颜色似乎淡了些许?
“……有用?”
喻简喃喃自语,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一丝。
但这放松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边的疲惫瞬间将她吞噬。
她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靠在岩壁上,意识陷入了混沌的浅眠。
睡梦中,各种画面纷至沓来:边塞的风雪,京城的灯火,江州的细雨……最后定格在那双时而暴戾、时而痛苦、时而深不见底的眸子上……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沉入睡梦后不久。
地上,赵奕川那一直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的手,指尖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颤动了一下。
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瓣,也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丝。
*
喻简是被一阵压抑的、极其痛苦的咳嗽声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蜷缩着睡着了,身上盖着那件破帐篷布,而声音的来源——
赵奕川,正侧身蜷缩着,身体因剧烈的咳嗽而颤抖,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伤口,让他脸色更加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赵奕川!”
喻简连忙扑过去,想扶住他,却又不敢轻易触碰他满身的伤口。
赵奕川咳了好一阵,才勉强平息,气息微弱地喘息着。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被毒素侵蚀时的空洞暴戾,也不再是彻底昏迷时的紧闭。
睁开初时有些涣散,茫然地对着头顶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然后,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向了守在一旁、满脸焦急和疲惫的喻简。
目光接触的刹那,喻简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眼神……太复杂了。
有重伤后的虚弱和痛苦,有身处陌生环境的警惕和疑惑,有看到她时瞬间掠过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沉睡了许久终于被唤醒的晦暗与……挣扎。
他看着她,一眨不眨,仿佛要确认眼前这个人,这张脸,究竟是濒死前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
喻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避开视线,却又强迫自己迎上去,低声问: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很疼?有没有哪里特别难受?”
赵奕川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破碎的气音,喉咙里像是有砂纸在磨。
喻简连忙拿起那个还剩一点点水的小皮囊,小心地递到他唇边:“喝点水,慢点。”
赵奕川极其缓慢地、配合地抿了一小口水,冰凉的水滋润了他干裂的喉咙,他吞咽的动作依旧困难而痛苦。
喝了几口,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了。
他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喻简脸上,这一次,眼神更加锐利和清醒,却也带着更深的审视和……一丝喻简看不懂的、冰冷的自嘲。
“你……”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询,“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问题,直接、冰冷,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或感激,只有深深的怀疑和一丝隐晦的……怒意?
喻简被他问得一怔,准备好的说辞在这样直接的目光下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她垂下眼,避重就轻:“先别管这些。你伤得很重,中了很奇怪的毒。我……我找了些草药,暂时帮你压制了一下,但治标不治本。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真正的大夫或……”
“回答我。”
赵奕川打断她,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为何会在黑风岭?如何找到的我?”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住她,仿佛要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眼神变化中,挖出真相。
喻简知道瞒不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尽量平静:“我在南边……听说了北境出事,你失踪的消息。”
她省略了具体地点和辗转过程,“就……过来看看。”
“过来看看?”
赵奕川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带着讽刺意味的弧度,“一个已死之人,不远千里,跑到这修罗场来,就为了来看看?”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信和一种更深层次的、被触及逆鳞般的恼怒。
喻简被他堵得有些气闷,心底那股一直压抑的委屈和火气也冒了上来:
“不然呢?你以为我想来?这鬼地方谁愿意来?!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赵奕川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冰冷锐利,他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
“喻简,你是不是觉得,戏弄我,很有趣?”
戏弄?
喻简愣住了。
赵奕川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却因牵动伤口疼得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但他依旧固执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里面翻滚着压抑许久的愤怒、痛苦,还有一丝……被深深刺伤后的狼狈。
“先是装死,一走了之。”
他声音嘶哑,语速很慢,却字字如刀,“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发了疯地找,发了疯地报复,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的目光扫过自己身上狰狞的伤口和那些尚未完全褪去的暗红细线,眼中的戾气更盛。
“然后,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装作一副失忆无辜的样子,在我眼皮底下演了那么一出好戏!让我以为……以为真的找错了人,以为你真的……”
他喉结滚动,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眼中的痛苦清晰可见。
“现在,”他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在我以为彻底了断,把你送走,自己来这鬼地方搏命的时候……你又出现了。像个救世主一样,把我从那个鬼地方拖出来,喂药治伤……喻简,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喻简心上。
她这才恍然明白,他醒来后那复杂的眼神,那冰冷的质问,并非单纯的不信任,而是夹杂着被她一次次“欺骗”、“抛弃”、“戏耍”后累积的愤怒、不解,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不愿再被牵扯、不愿再承受希望后又失望的……自我保护般的抗拒。
他把她这次的出现,也当成了另一场精心策划的“戏弄”或“别有用心”。
喻简张了张嘴,想解释,想说……
我不是装死,我是真的想逃。
失忆是逼不得。
我来找你,只是……只是不想你因我而死。
可这些话在嘴边转了几圈,看着他那双充满戒备、痛苦和嘲弄的眼睛,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解释,在过往的“劣迹”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疲惫和无力。千辛万苦找来,拼死把他拖出来,费力救治,换来的不是感激或缓和,而是更深的误解和指责。
她低下头,避开他逼人的视线,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随你怎么想吧。赵奕川,我来,不是为了戏弄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感恩戴德。我只是……不想欠你一条命。现在你醒了,我也算……还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草屑,语气恢复了最初的疏离和冷静:
“你身上的毒只是暂时压制,必须尽快得到真正的医治。以你现在的状态,一个人走不出黑风岭。我会想办法,送你到安全的地方,或者……找到你残余的部下。然后,我们两清。”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去收拾所剩无几的物品,检查那把卷刃的剪刀,准备出去探路,寻找离开这河谷的路径,或者……看看能否幸运地遇到搜寻他的官兵。
赵奕川靠坐在岩壁上,看着她忙碌而决绝的背影,胸口那股郁结的怒火和刺痛,并没有因为她这番“划清界限”的话而消散,反而像被投入了冰水,滋生出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滋味。
愤怒依旧,怀疑未消,可看着她那明显消瘦憔悴、却依旧挺直的脊梁,看着她手上、脸上那些新鲜的刮伤和污迹,想起昏迷前那冰冷苦涩却被他咽下的药汁,和那双在混乱黑暗中坚定地握着他的手……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两清?
谈何容易。
有些债,一旦欠下,便是孽缘缠身,至死方休。
而他与她之间,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谁欠了谁。
【攻略对象好感度:65%。】
系统的提示音在喻简脑海中响起,数值诡异地上涨了5点。
喻简动作一顿,心中更加烦乱。
这疯批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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