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倦客

　　苏言扯出一个笑脸：“殿下，这话可真是令人惊叹啊。”
　　“有点惊讶，苏侍郎你怎么想？”顾衫看着苏言，“不过还是能接受，思来想去，我二哥能走的恐怕也就这一条路了。”
　　苏言皱眉，顾衫如果铁了心去查碧云楼，一定会发现碧云楼与千机司的关系，那么连带着千机司的各个分部，都会被顾衫有所察觉。
　　既然顾衫能做到这一步，那么顾鑫海呢，他会不会也察觉到千机司的种种端倪？
　　苏言喝完最后一口粥，缓缓道：“殿下，我觉得碧云楼的立场需要再去确认一下。”
　　“您在来江南之前，七殿下给您了一封千机司的信件，而您查到了碧云楼又与太子有关。”苏言拿起筷子在桌子上面比划，忽然想到一个猜测——
　　碧云楼真正联手的，是顾鑫海。
　　因为苏言知道碧云楼归属千机司，所以把顾鑫海的所作所为和顾衫调查到的串联起来，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线索链，顾鑫海指使碧云楼与太子合作，藏匿太子军队，利用千机司密信引诱顾衫搜查碧云楼，然后看顾衫太子二人相争……不，搞不好在碧云楼堆放炸药，把双方都炸死，或者刺杀，随便什么方法，顾衫都能死得灰都不剩。
　　而且苏言这边也查不出来什么。江南是碧云楼主管，总部若是没有察觉到江南的叛变，这场风波平息下来对于竹玦来讲易如反掌，之后的事态发展能够超出苏言的掌控范围，搞不好，顾鑫海能够吞了碧云楼，最严重的……乃至千机司都会一并被收入。
　　不过万幸，顾衫和苏言串通消息了。
　　准确来讲，是苏言单方面串通了。
　　一想到这局棋的后果，苏言心中升起一阵恶寒，但仍不了解，顾鑫海是靠什么把竹玦拉上船的？
　　苏言深吸一口气，看着顾衫：“殿下，有没有一种可能，您查到所谓太子的私军，是一个诱饵？”
　　顾衫没有反驳苏言，因为事态的确有些超出他的预料，各个关系错综复杂，根本看不出一丝漏洞，谁知道一脚踏进去是平地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且，他还查到了一点东西，有关苏言的。
　　苏言没有像他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潇洒恣意，按照顾衫手下查来的消息，苏言在江北有多达几十家的当铺粮行布行等等，他们背后的东家查了许久才发现是苏言。
　　不过苏言自己好像对此完全不知情，每天都过着穷抠穷抠的生活，自家的院子里只有一个侍女，去醉月楼也只是喝最便宜的茶水，依稀透露出一丝“祖上阔过”的寒酸气息。
　　这些商铺的存在只是一个把柄而已，顾衫没有把它捅开的意思，他有直觉，苏言瞒着他的秘密还有更多。
　　“殿下。”苏言忽然开口，“我有一些事情想确认，或许您可以从这里得到一些消息。”苏言起身，凑到顾衫身旁耳语道：“今晚戌时一刻，城外的凉郊茶铺见面。”说罢便摆手离开，不等顾衫回答。
　　苏言知道对顾衫坦白太多有暴露自己的风险，但事到如今，他不能放着顾衫不管任他往火坑里跳，毕竟他是……千机司一致同意的，皇帝的最佳人选。
　　顾衫坐在座位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笑一下。
　　尽管最近的事务繁忙紧促，但是听到苏言的话，会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顾衫觉得是自己拉拢苏言有了进展。
　　毕竟苏言真的很有趣，就算无法在同一阵营，做个简简单单的朋友，应该也不错。
　　苏言溜出去甩开了碧云楼的眼线，在一家冰粉摊子前吃得津津有味。
　　没办法，甩开眼线也是很费体力的。
　　苏言吃了一半，陈长生非常自觉地坐了过来，顺便也捧着一碗加大版的冰粉，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口气。
　　在报丧这一块，苏言和陈长生有着惊人的默契。
　　“你先说。”苏言道。
　　陈长生吃了一大口冰粉，良久才道：“南宫琅说，他收到碧云楼的信件，竹玦汇报的是顾衫在查碧云楼的开支收入。”
　　“收税的时候不都这样吗，她说这个干什么？”苏言皱眉，“私下的收入都挂的别家的名字，又不影响，查收支这种事还少吗？”
　　“话是如此，但是竹玦的意思是，顾衫对碧云楼有意思。”
　　苏言吃到一半冰粉忽然停下了：“哪种意思？”
　　陈长生有一瞬间是想歪了的，不过他觉得苏言应该不会开这种玩笑，所以正色道：“就算打算从碧云楼这里挖出来点有关千机司的事情，你知道，我们向来对皇室的人比较敏感……”
　　“怎么，顾衫不行，顾鑫海就行了？”苏言冷笑一声，陈长生更转不过来了：“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怎么跟顾鑫海扯上关系了？”
　　“你去跟南宫琅和姒婕写信，让他们查，查顾鑫海和竹玦的关系，我怀疑他们俩有一腿。”
　　陈长生先是点头，随即又“啊？”了一声。
　　“陈长生你这点接受的能力都没有，万一目标对象在和别人上/床，而你趴在房梁上看得面红耳赤，怎么完成任务呢？”苏言慈祥地看着陈长生，顺手把他碗里面的水果扒拉到自己那里。
　　陈长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所以需要他们去查。”苏言悠悠道，“我记得竹玦只会弹琵琶和中阮吧。”
　　陈长生点头：“似乎是，她会的乐器不算多，姒婕姐大多时候都是教她管理和话术。”
　　“那猜猜看，为什么一个擅长琵琶和中阮的楼主，会在自己的私人花园里面，摆一张琴。”
　　陈长生仿佛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道：“对！还有那个同心木！我当时还奇怪怎么会有那么肉麻的东西。”
　　“让他们赶紧去查吧。”苏言道，“我怀疑竹玦坐不住了，她随时有可能出手。”
　　陈长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苏言所谓的“出手”是什么意思，随口问了一嘴，结果看见苏言那张沉黑的脸。
　　陈长生：“我是不是问错了什么。”
　　“还好。”苏言道，“我的意思是，竹玦很有可能会杀了顾衫。”
　　“这不奇怪。竹玦既然能往顾衫那里塞男宠，那她就能去杀了顾衫。”苏言把冰粉空碗放好，“我们……不都是这样吗？”
　　陈长生：“哎呦我的司主啊，你能不能别再这么妄自菲薄了啊，你看你现在，明明是阳光开朗………”
　　苏言手一收：“你给我打住。”
　　陈长生老老实实地噤声，表示自己不会再多放一个屁。
　　“之后具体的事宜，等我回京城好好分析。”苏言道，“现在只需要听我的吩咐，然后执行，可以吗？”
　　陈长生心领神会：“我懂。”
　　苏言：“？”
　　我不懂。
　　苏言刚想说什么，不过想想，陈长生就这个性子，随便他吧。
　　毕竟江南的事情，才是真正要面对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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