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情

作者:长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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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痛


      不知是河阳郡王太过嚣张,还是心性愚蠢。他竟也没把傅南笙绑在什么密室,只是在后院柴房。
      平乐找过来的时候,身后追着一队侍卫,她听见里面河阳郡王阴冷的声音:“呸,你这个杂种,竟敢算计我!你不过是个连血脉都含糊不清的杂种,你娘就是个贱人。还有季时卿,也是个贱人。呵,等我收拾完你,就把她也弄过来,让你好好瞧瞧我是怎么欺负她的。”
      污言秽语!真想拔了他的舌头。
      她听见傅南笙喉咙里发出的那种嘶鸣的怒吼:“你住口!”没由得浑身战栗。
      她看着朝她冲过来冷脸的侍卫,怒从心起。怀里那柄折扇,叫嚣着她的杀戮。折扇在手,季时卿冲上去,血染红了她的眼睛,柴房里闷吞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心房。
      她能听见鞭子抽打□□的声音,听到傅容忻的叫嚣,傅南笙的声音那么小,小得几乎传不出来,可她能听到。
      与她低声说话的嗓音,会说谢谢你的低沉,说独一无二的认真……
      他说了那么多话,婉转的、低沉的、薄笑的、冷漠的,从没有一声如现在这样低声呜咽,在她心里割开一道道口子,鲜血淋漓。
      她手里的一柄折扇,撑着内力,一路杀过去。春日的落红铺了满地,阶前滴落的花瓣一点又一点。
      临至门前,季时卿听到里面傅容忻的声音:“有人来救你了,你看看还有多少人要因为死于非命!你个灾星!”
      季时卿一脚踹开柴房的门,她本是冷笑着,要好好讽刺傅容忻一顿。可一进门,阴冷潮湿的房间里充斥着糟污的血腥气,恶心的味道令她蹙眉。她抬起眼,双目刺痛。
      泪水将她的眼睛吞没,她努力地辨认,那被束手在刑架上的男子,是她的驸马吗?
      是啊。
      他穿着那日在街上新买的靛蓝圆领长袍,本是气宇轩昂,仙人之姿。如今袍子被鞭子抽打得碎成一片一片的,零落地挂在身上,衣不蔽体。他的发髻散了,汗水和血水混着从他脸上流下来,头发丝黏糊糊地贴在脸上。
      他的皮肤那么白,是长久不见天日的白。一道道的血痕翻开皮肉,血流出来,痕迹丑陋,是触目惊人的红。
      季时卿粗略地抹了眼睛。她看清了傅南笙。他正抬眼看过来,季时卿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是一种潮湿的森冷的眼神,渐渐变为耻辱和羞愧。
      他那哀痛欲死的眼神,转而低落,他垂着头如被抽去灵魂一般,吊在那晃荡,像一具尸体。
      傅容忻啐了一口,拎着鞭子打杀上来。季时卿仍盯着傅南笙,忍不住颤抖。他那孱弱显瘦的躯体占据了她的双眼,那一道道血口子仿佛是伤在她的眼上,烙刻在骨头里。
      他甩着鞭子冲过来,季时卿侧身躲过他的鞭子,这才将目光短暂的放在他的身上,抬手捏住傅容忻的手腕,将他往前一带,狠狠折过去。
      傅容忻杀猪一般一声惨叫,眼里泛起泪花。
      “你敢伤他,你敢伤他至此!”季时卿咬牙切齿,眼尾一抹红叫人心惊,手下用力,傅容忻的骨头清脆地折断,随着他一声哀嚎,季时卿甩手将他扔了出去。
      她竟胆怯,不敢上前。心焦如焚,终还是扑上去,小心翼翼地扫过他的伤口,颤抖着手去摸他的脸,他的脸上黏稠。
      “我来晚了。对不起祟明,我来晚了。”
      白枫叫她时,她便该不顾一切地来,不该耽搁那么多时辰,让他受了这么多苦。
      傅南生没有抬头,他沉默着。
      “公主!”原非进门,见着眼前这一幕也惊住了。天子脚下,他用私刑竟如此狂妄。
      河阳郡王晕了又醒,嚎叫着要爬起来往外跑。原非一把揪住他。
      白枫冲进来,目眦欲裂:“主子!”
      季时卿叫他:“过来帮我帮他放下来。”
      白枫削了绳子,傅南笙站不稳,眼看着就要跌进季时卿的怀里,她已经伸开手准备扶他。他却踉跄一步,去扶白枫,若不是白枫反应快,他就要跌倒在地。
      两步动了气,他咳出一口血来。
      季时卿看着他,目光有些冷。
      傅南笙终于抬起头,朝她虚弱地笑:“别脏了你的衣衫。”
      季时卿猝不及防地落泪,沉痛地看着他。有时她真的搞不明白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她走过来两步,轻轻地抱他,旋即松开,怕弄疼了他的伤口。这也足够,她粉色的衣衫上尽是鲜红的血痕。
      傅南笙目光盯在她的身上。
      季时卿已经转身走向门口,门外管家带着侍卫将门口堵死了。她闪身躲过飞来一箭,转手将傅容忻扯过来挡在面。
      她挟持着傅容忻出了门,管家见着他家王爷右手垂在身侧,手腕处红紫一片,也着急了,圆圆的脸上露出狠戾的神色:“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季时卿手腕一甩,折扇的暗扣打开,长剑出鞘。她浑身是血,眼神凌厉,像是地狱里的魔王,极尽艳丽的美丽,又极尽恐怖的凶残。
      她把剑架在傅容忻的脖子上,朝管家挑衅:“来呀,正好送你家王爷下地狱,我求之不得。”
      管家不敢妄动,河阳郡王却受不了这样的威胁,他一向是受宠的皇子,心高气傲。而傅南笙不过是他从小欺负到大的一条狗,眼前的女人也不过是嫁给这条狗的另一条而已。
      他冷嗤一声,朝管家吩咐:“动手,本王不信她敢杀了本王。”
      管家犹豫,府里的侍卫也犹豫。
      河阳郡王对平乐说:“你以为你嫁的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条任人欺辱的狗!”他的右手还在疼,气红了眼,“打小儿我就这么打他,骑在他身上打他,用带盐水的鞭子,用带勾的小刀,他只能像条狗一样向我求饶!”
      傅南笙倚靠着白枫的身子忍不住颤抖。原非站在他身侧,忍不住心疼地看了一眼这个男人,七尺之躯,受这样的耻辱苟且偷生。
      “哦不,他本就是条狗!连那些下贱的太监都不如!”他恶狠狠地瞪向傅南笙,对上他狷红的眸子,狂肆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季时卿的剑抹了他的脖子,鲜血飞溅如瀑,他的身上、地上都是血。傅容忻的眼里还有不可置信的震惊,来不及再发出一声。
      “王爷!”管家呼嚎一声,“给我杀了他们。”
      季时卿的心里从未这样恨过,她想起那座破败的宫殿,耳边有孩子痛苦的嘶鸣。贵妃自高阁而落该是如何得很?杀她的是她最亲密的枕边人,要她死,还要她名声尽毁。
      多狠的心,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儿。
      她并非嗜血之人,此时此刻恨意滔天,她不由理智控制,这些人,伤他欺他辱他,每一句每一刃都割在她的身上。
      箭矢如雨,原非和白枫护着傅南笙。季时卿如一道流光,脚下移步飞转,杀入重围。有箭锋刺破她的衣衫,划伤她的手臂,她也全然不在意。她感受不到疼,只是身后有一道目光,用沉痛的眼神看她。

      自邕王府回府的路上,河阳郡王和豫侯被歹人掳至郡王府,豫侯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而河阳郡王被人抹了脖子,抽了筋废了手脚丢在了大街上。河阳郡王府付之一炬,无人生还。
      这事引起百姓的哗然。宫内也掀起轩然大波。
      汝阳王得知消息当即昏死过去,数度昏迷,半梦半醒着说些浑话。
      皇帝自然是气的,下令彻查,务必擒贼。
      傅南笙躺在床上,脸色还苍白。平乐坐在床边喂他喝药,她喂一口,他喝一口,很是乖巧。
      平乐忍了忍还是问出口:“傅容忻的事,是你让人做的?”
      传入坊间的谣言是她让白枫去散布的。一死一伤,两人都是被贼人所害,合情合理。可她只是让人放了把火,毁尸灭迹而已。
      “他怎么了。”
      平乐挑眉,瞧他一脸平静无辜的样子,她终于在这一刻看透了他的残忍和恶劣。这副温柔谦和的外表下,装着一个如此冷酷黑暗的灵魂。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因此感到气恼。
      她笑了一下:“没什么,他如此伤你,怎么都是罪有应得。”
      傅南笙也笑了一下:“他出言折辱你,伤你至此,便都是罪有应得。”平乐的伤并不重,敷了药已经不疼了。可他还惦记着。
      那时看着箭矢如雨,她的身上落了那么多伤口,他恨,比从前每一刻都恨。他甚至不想再装下去,想将这些伤了时卿的人,一个个扭断脖子。
      他已经深陷泥潭无法自拔,不在乎多一分还是少一分。可眼前的姑娘,是森冷夹缝中开出艳丽骄傲的花朵,是太阳一般的。没人能将那些肮脏与丑陋与她牵连。
      平乐翻了个白眼,把药碗放到一旁,被子往上提了提:“好啦,你睡吧。好好养伤,别的事还有我呢。”
      她起身要走,陡然被他抓住了手。回头看他欲言又止,平乐歪歪头:“想说什么?”
      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描述自己的胆怯和期望。平乐附身亲了亲他的额头,笑问:“可以好好睡了吗?傅小六。”
      他粲然一笑,合上眼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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