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方知有

　　新工作不算太有趣，但彩虹还是抱着认真的心态做了下来。

　　他悟性不差，熟悉了部分工作内容后，便开始上手协助一些case里不太重要的工作。早上六点半起床晚上七点半到家成了他的日常，虽然每天花在工作上的时间长达十三个小时，但晚上能和方老师共度剩下的九个小时已经让他十分满足。

　　平心而论，方知有是一位很好的同居伴侣。

　　在彩虹发过脾气后，他没有再主动提过花销的事，而是用一种很柔和的方式分担着彩虹的压力，譬如默默承担了绝大部分日常开销以及在彩虹上班快要迟到时替他叫一辆网约车。

　　这个小公寓离M大出行更方便，地铁一趟线就到，是不是彩虹特意考虑的不得而知，但方知有对此的回应，是利用省下来的通勤时间包揽了许多细碎的家务。

　　头两天彩虹还没察觉，到了周五时，他下班回家照常吃着方知有做的晚饭时，才后知后觉地说：“方老师，我怎么觉得你对同居这件事这么有经验？”

　　方知有一口汤呛在喉间，差点没喘过气。

　　等他好不容易喘顺了，无可奈何地看着对面一脸坏笑的彩虹，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很会照顾人。”彩虹坦诚地承认，“家里总是很整洁，冰箱总是满的，不管我什么时候回来你都做好了晚饭等我一起吃。”他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男友们：“我那些前任从来不会这么体贴，哪怕只是偶尔过夜，也是袜子内裤乱扔，第二天还要为谁洗床单而吵架——”

　　接下来的话在方知有逐渐正色的视线里慢慢打住了。

　　彩虹讪讪地问：“你吃醋了？”

　　方知有叹了口气，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彩虹的表情于是又变得贱贱的，嬉笑着拿脚在桌下踢了他一下，“吃醋了？”

　　方知有还是没说话。

　　彩虹不干了，拿脚夹住对方的腿，不停晃动，“吃个醋嘛，方老师，让我有点成就感。”

　　“嗯，吃醋了。”方知有一本正经地说，顺便扒了一口饭。

　　“哎呀你真没意思。”彩虹失望地收回了脚，过了一会儿突然又问：“你介意吗？我发誓那都是过去式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谈到过往恋情这个话题，尽管很早以前彩虹就自爆过自己的数段恋爱经历。

　　彩虹的恋爱观里，前任多少与花心甚至滥交并不挂钩，风流的浪漫史反而更像一种象征魅力的勋章。况且他自认在每段感情里都是全情投入，忠贞于交往对象，而且恋情一旦划上终点，就是完完全全的结束，不存在藕断丝连，更不存在念念不忘。他之所以能够随口聊到前任，完全是因为彻底放下了，才能这么坦荡地说出来。

　　但鉴于他的方老师十分纯情，他不确定自己丰富的恋爱史会不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他小心翼翼地等着方知有的反应。

　　方知有的表情很难用一个特定的词语形容，不论是他对另一种价值观的认知，还是偶尔听过的关于同性圈子的信息，都让他对这一点多少有些心理准备。

　　理性上，他能接受男友曾经丰富多彩的罗曼史；但感情上，那句“吃醋了”并不是敷衍。

　　方知有放下了筷子，认真道：“我可能介意，但不是你理解的那种介意。”

　　彩虹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完全接受你的过去，因为那些都是你宝贵的经历，也让你成为现在这个你。没有那些过去，你也许不会是这个非常吸引我的Rainbow。”方知有说，“但另一个角度上，我也很羡慕那些曾经被你吸引过的人，羡慕他们也曾被你真心相待过。”

　　他说得很委婉，以至于彩虹压根没有听懂，满头问号地追问：“所以你到底介意还是不介意？”

　　方知有浅浅笑了笑，重新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块他爱吃的糖醋里脊，“你理解为吃醋就行，嗯，吃醋。”

　　彩虹这下高兴了，夹起肉扔进嘴里，边嚼边得意地看着方知有笑，“放心方老师，我对你一心一意，绝对不会移情别恋的，虽然我很享受你吃醋的样子。”

　　话是这么说，但彩虹还是忍不住想继续这个话题，主动坦白道：“还记得在Flat White咖啡厅遇到的那个Charly吗？说起来他应该算我的初恋，嘿嘿，你还有印象吧。老天，时隔这么多年再见他，我居然想不起来当时为什么喜欢他……”

　　甚至于到了床上，接吻接到一半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问：“你的初恋是怎么样的？”

　　方知有：“……”

　　不聊前任，在他所处的环境里仿佛是一条默认的恋爱规则，但对这个混血男孩来说，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幸而彩虹非常识趣地又补了一句：“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随便问问。来来来，继续。”

　　说完又主动捧住对方的脑袋，打算继续原本浪漫的双人活动。

　　但很快，他发现他的方老师已经没了兴致，一脸木然地看着他。

　　彩虹嗫嚅道：“怎么了？”

　　方知有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被他打败了，“在你之前，我只交过一个女朋友，就是你知道的那一个，分手的前因后果之前也跟你说过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学生时期的暗恋也没有过吗？”

　　“没有。”方知有说。

　　其实上一段恋情如果不是安晴主动追求，他可能至今都会是单身。糊里糊涂地开始，尽管也认真投入过，却还是遗憾地结束。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愧对安晴，不能满足她的期待是一方面，更多是因为他在后来的反思里意识到自己并不那样爱她。

　　他在感情上仿佛天生木讷，极少对人产生浓烈的兴趣，彩虹是第一个唤起他内心热情的人。也正是这份热烈的冲动，才让他屡次打破原则，做出很多不该是他方知有做的事。

　　痛苦纠结，却无法拒绝这份邀请。

　　彩虹的行事风格与他所处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又恰恰是这份格格不入异常吸引着他。

　　正如此刻，彩虹对于他单薄的感情史的反应也是如此与众不同：“哈哈，原来你说你不会谈恋爱是真的！难怪被人甩了！”

　　既不是感慨他是心无旁骛的乖乖仔，也不是庆幸自己得到了一个单纯的恋爱新手，而是毫不掩饰地嘲笑。

　　方知有哭笑不得，却又气不起来。

　　能够肆无忌惮地聊这个话题，意味着彼此的信任。他也确实发现Rainbow近来说话越来越随意——尽管这个金发男孩向来冲动——但随着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他能感受到对方心底那份顾虑越来越淡了。

　　他不担心自己生气，因为知道他们总能和好。

　　方知有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无奈地笑了笑，“嗯，她是个好女孩，是我对不起她，被甩也是应该的。”

　　彩虹嘻嘻笑了一会儿，又重新抱住他，眨着明亮的蓝色眼睛注视着对方，“我不会甩了你的，方老师。”

　　方知有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才侧过头吻了他一下。

　　夜晚剩下的时间则全花在了呢喃与亲密，以及整个周末。

　　又一周开始，方老师也开学了。

　　生活仿佛彻底步入了正轨，早晨各自出门上班，晚上回到家里吃一顿晚饭然后靠在一起看电视或者玩手机，有时中午不忙时，还会通个电话闲聊几句。

　　方知有下班的时间不定。没有晚课时，他会比彩虹早下班，准备好晚餐等对方一起吃；有晚课时，他会当天早上给彩虹预留好食物或者让彩虹自己叫个外卖。

　　彩虹有时也兴致盎然地想下顿厨，但糟糕的厨艺别说犒劳方老师了，连他自己都不愿意下筷子。

　　家务更是轮不到他表现，因为当他记起要做时，方知有已经全做完了。

　　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可能只有在情事上的那些技巧了，而方老师很愿意配合他的大男孩的请求。

　　“唔……”某个工作日夜晚，彩虹享受着方老师的服务时，突然睁开眼睛，坏笑着冒出一句话，“你被我带坏了，方老师。”

　　方知有一顿，几乎泄气，暗哑的声音显得格外无可奈何，“Naughty boy。”

　　他很少在床上说话，总是沉默又温柔地用行动代替，以是此刻这句亲昵的责怪显得格外性感，彩虹差点就没把持住，猛吸一口气，抬头咬上方知有的肩膀，忍了又忍，才没就此交代在这。

　　缓过来后，他喘着气道：“还好……不然显得我太没耐力……方老师你真的变坏了，居然开始用dirty talk来作弊……”

　　这算哪门子的dirty talk……

　　方知有对于他在某方面的执念毫无办法，尤其是这人在亲密之时还喜欢用言语挑弄，时常让他面红耳赤。

　　对于恋人的胡说八道，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让他闭嘴。

　　彩虹再次被吻上，几秒后不甘示弱地奋起反抗，然后——

　　纠缠到凌晨三点多的后果就是次日他头晕脑胀地被闹钟吵醒，在床上坐了足足五分钟后，才记起这个周六还要上班。

　　入职三周后，他也正式加入了大小周的队伍。这些原来在当初面试时都谈好了，但真正开始则又是另一种感受。

　　为什么周六要上班……

　　彩虹怨念十足地爬下床，一只脚刚着地，就重心不稳地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的腰我的背……以及我不能言明的某个部位……

　　方知有很少睡懒觉，大抵是昨晚实在闹得有点过，这会儿听到动静才醒过来，摸过眼镜戴上，就看到了背对自己跪在床边的彩虹。

　　他赶紧下床去扶人，“Rainbow！”

　　“I am OK。”彩虹挣扎着比了一个手势，然后露出一张痛苦的脸，“but，I don’t wanna go to work……”

　　方知有：“……”

　　十五分钟后，彩虹洗漱完毕，方知有也做好了早餐。

　　两人面对面吃着烤吐司和咖啡，彩虹一脸萎靡，方知有则担忧地看着他。

　　“很不舒服吗？”方知有问，有点后悔跟他胡闹。早知道彩虹还要上班，应该早点睡的。

　　其实还是有点难受，毕竟确实闹得太凶……但彩虹怕方知有以后有所顾虑，便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很不想周末去上班。”

　　确实也是这样。

　　方知有对此表示同情，但也没有办法，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晚上想吃什么？我白天去买，等你下班做给你吃。”

　　哄彩虹是件很容易的事。

　　果不其然，彩虹吐出两个字：“……火锅。”

　　看着恋人无精打采的样子，方知有不仅给他叫了一辆的士，还很贴心地一道上车送他去公司。

　　周六早晨的路况比工作日稍微好一些，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到了彩虹的公司，方知有把他送到楼下，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温柔：“加油，等你下班。”

　　彩虹的眼神黏在他的身上，堪称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进了大楼。

　　刚坐下工作不久，坐在他旁边的Lucy就一脸八卦地滑着办公椅靠过来：“哎，早晨送你的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彩虹：“！！！”

　　尽管过去几周里他已经跟办公室的同事们混得差不多熟了，但猛然被戳破性取向乃至恋情还是让他下意识地心慌起来。

　　“什、什么？”他结结巴巴企图装傻。

　　“别装了。”Lucy一副看透真相的样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公司拉拉男同多得是，不用紧张。”

　　这个讯息确实出乎了彩虹的意料，他在Lucy云淡风轻的表情里慢慢放松下来，“真的？”

　　“不信拉倒。”Lucy说，“不是我要八卦，是帮别人问的。前几天我们吃饭时，有人表达过对你的兴趣，但不清楚你的感情状况，所以没有行动。我是今天早上正好看到，才顺嘴问一句的。”

　　彩虹：“……”

　　这个消息可比之前那个更震惊了！

　　他才进公司不到一个月啊，怎么就又是桃花又是被出柜的。

　　看他不说话，Lucy了然道：“好的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啊！”彩虹崩溃道。

　　“总之知道了。”Lucy滑着椅子回去自己的工位，悠悠叹气，“我就说你这种帅哥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

　　彩虹：“……”

　　压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驳。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悄悄问Lucy：“……是谁呀？”

　　Lucy嘴很严：“都没戏了还告诉你干嘛？知道了多尴尬。”

　　也是……

　　彩虹只能压下好奇，然后一整天都在偷偷观察周围的同事，企图找出这个对自己有好感的潜在追求者。

　　但一天下来，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却因为频繁走神而被Jessica姐批评了好几次。

　　下班到家，他比早上出门前更加沮丧。

　　在火锅的袅袅热气里，他恹恹道：“快安慰我一下方老师，我今天非常倒霉。”

《国色无双》
古早宫廷狗血八点档小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