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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7.哥哥
不说华国,单说浙城。我自小就没感受到严重的等级秩序。我们亲昵地叫哥哥姐姐,上高中时,和老师都直呼其名。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内心没有划分。
相反。
平常一些的,譬如我们叫雨姐。表示可爱且喜爱,就叠着叫,像百颇会叫我若琛哥哥。若带一点撒娇和黏腻,则单字加哥哥,文豪有时闹我就叫我琛哥哥。
不带名字叫,又是另一层的亲。大哥,或小哥哥;叫哥哥,或哥。皆是细微却不可忽视之差。
“哥。”
贺百颇说,
“我也长大了。”
方知否懒洋洋地靠着椅子,投去似笑非笑的视线。
最后那一瞬,文俊豪恰巧被饮料呛到,拼命咳嗽。席然左看右看,何啸渊下意识抬眼看镜头。我呆呆喝了口水。
王顺才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关了直播。摄像大哥是现场目击者,他看了一眼画面,神情费解。
“只能当信号忽然中断了。反正也说完寄语了。”王顺才苦着脸,“我们照张合照,待会儿发微博上。”
我们没有异议,餐桌上只剩残羹冷炙,一阵静默。
我搓着一次性纸杯,想了想,还是给何啸渊递了个眼色。他站起身,看来想收拾这个奇怪的场面,却被劫了话头。
“啸渊哥,”方知否仰着头,看向何啸渊,“没关系,是我和百颇的秘密。”
何啸渊眉峰一挑,转身看我。我抱着外套站起来,淡淡说:“这样啊。那小孩子们迟来的青春期,我们就别多问啦。”
“哥哥。”贺百颇也跟着站起来。眼神晃荡似他还有话,腮帮微鼓是他说不出。
我一边穿外套一边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软发,就往店外走。
摄像大哥见气氛恢复正常,便放下心来,收起机子。成员们也纷纷收拾离开。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方知否却还坐在椅子上。他微微侧身,朝我拂来晦暗不明、充满探究的视线。
我站在寒风中,冲他露出一个妥帖的笑。他垂下眼皮,站起来。
新年将至,为了准备某卫视的春节晚会,吃完饭,我们在练习室待了一晚上。每个人都练得大汗淋漓。那些默契的、不可明说的暗涌,慢慢平息下来。
坐车回去的时候,大家东倒西歪。我的头靠着窗户,收到一则何啸渊的消息。他跟我说,什么时候有空,要不去便利店喝酒。
我回了好。手指上下划着微信列表,想了想,我又打开冷落许久的□□。
我们也有一个□□的群,不过大家从来不聊天。这个群存在的意义,纯粹是因为方知否没有微信。三年,他就是不注册微信。影响倒也不是很大,毕竟我们常常是六人一起活动。而且王顺才每周都会打印行程表,有突然的变动,也是打电话。
有时候王顺才说,知否,开个微信吧。方知否也不会表现得执拗,都是乖乖说好,有空会的。但他的“有空”其实就是没空,就是敷衍。他不上心,也不在意。
而贺百颇,则与之相反。他一直都是用微信。而且,当时他注册微信后,□□号就注销了。那种干脆与直白,也体现在他和他的被子。他要的东西,能从西北直接带到浙城,他如果不要,就彻底放掉。
他们俩,好像都是极端,却站在两极。
车内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我支着脑袋,看向车窗外不断向后的树影。
-
那场直播果然引起很大讨论,蜜儿内部反反复复琢磨着每一个细节。也正是那一场直播,让忙内line,即方知否、贺百颇的cp“颇否”开始壮大。
当时,公司虽然已经观察到颇否的上升态势,但为了让我们全心准备卫视春晚,便没有告知。
这个卫视不属于三大,雨姐为我们争取到一个出场时间很不错的舞台。我们也铆足劲准备,在舞台前一天,大家仍练到十二点。
深夜练习室,大家横七竖八歪在地板上。我气喘吁吁,缓了一会儿,一瓶水忽然贴上我的脸颊。
我扭过头,贺百颇盘腿坐在我旁边。他的黑色短袖大半洇湿,松散黏着皮肤。黑色工装裤很宽松,但他盘着腿,恰巧露出紧绷的裆部。滚烫、结实,浓烈的雄性气息朝我打来。我坐起来,和他平视。他长了一张很少年甚至幼齿的脸,圆滚滚的眼睛,白皙的皮肤。他一边轻轻喘气,一边凝眸望我,手里一直举着水瓶。他的眼神很直接,却只是充满了关心被接受的渴盼。
我接过水瓶,拧开来灌了几口,冰凉的水在身体内蜿蜒。舔舔唇,我拧好瓶盖,对他说:“你不喝吗?”
他摇摇头,对我笑了笑,是那种充满男孩子气的露齿笑容。我忍不住,将水瓶怼到他怀里,感叹:“宝啊。”
他忽然闭了嘴,不笑了,也不接我的水瓶。我凑上前逗他,拿水瓶戳戳他的肚子:“变脸干嘛?你还真是招人喜欢。”
他扭过身子要躲,我又拿水瓶戳戳他的胳肢窝。他越躲,我越逗,结果最后两个人滚到一起,嬉笑的声音传遍练习室。他低头躲了半晌,忽然抱起我的腰,将我整个人扛了起来。
我举着水瓶,愣愣看着天旋地转的世界。
而旁边的成员们,也纷纷投来目光。文俊豪叫好,席然淡淡微笑,何啸渊神色如常,方知否……低头玩手机,完全没投来目光。
练习室的角落有高高一叠海绵垫。贺百颇将我举起来,丢到海绵垫上方,然后抽过我手里的水瓶,啪啪在我腿上打了好几下。
“喂,喂!何啸渊,看看你们队伍的小宝!”我大喊,“他打人!”
何啸渊充耳不闻,转身开始收拾背包。旁边几个小没良心,躲在何啸渊身后看热闹。
贺百颇仰头凝望我,眼珠黑得透亮,盈盈带笑。过了一阵,我不叫喊了,他把水瓶放到桌上,伸长手臂,将我稳稳抱下来。
我假装脱力,面条一样躺到贺百颇脚边。他踢了我一下,我不动,他就笑着走了,拿上背包走出练习室。
最后我自己爬起来,看见方知否倚在练习室门口,手里转着我的背包。我走上前,他把背包给我,顺势揽过我的肩膀。
他甚至用力,捏了我一下。
走了几步,贺百颇回头看向我们,眼神在空中同方知否交汇一瞬,但没有更多的动作。
我面带微笑,好兄弟似的蹦上前,也揽过贺百颇。
经过雨姐办公区的时候,她正好出来。看见我一左一右搂着俩忙内,她欲言又止,最后说:“关系倒是很好。”
席然闻言,回头看我们。看清楚状况,他的神情也像他姐姐一样,无语凝噎。
次日,我们早早起床,要为晚上的卫视春晚做造型,忙碌的一天还有彩排、采访。
王顺才的车已经等在楼下,六个人有条不紊收拾好。当大家穿好鞋子站在外面时,方知否和何啸渊却迟迟不出来。
我扒着门,问:“怎么了?”
何啸渊走到玄关,对我说:“乌龟丢了。”
我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是方知否养的乌龟。我踮着脚踩进屋,看了一眼客厅。方知否蹲在电视柜旁,双手在地上来回摸索,寻找乌龟的身影。
“知否。”我叫了他一声。
他站起来,眼睛仍看着地下,半长的黑卷发也耷拉着。
“晚上回来我给你找。我们先工作,好吗?”我说。
他抬起头,沮丧地注视我一秒,最后哑声说:“好。”
他走到玄关开始换鞋,我们也松了一口气。记得他刚来的时候,也在老宿舍带过小雏鸡,不过被猫吃了。他当时还很容易陷在自己的情绪里,现在懂事多了。
那一天都很顺利。
在卫视春晚的联欢合唱中,我们结束了一天行程,甚至可以说,今年也到了结尾。
我们离开电视台,回到公司,迫不及待开了新年直播。头一回登上卫视春晚,大家纷纷和mere们分享喜悦。
弹幕里不断蹦出来“新春快乐”,忽然有人问:“小否为什么看起来很低落?”
我一天没吃东西,本来坐在前排大吃特吃,听见这话,扭头看向身后。方知否安安静静坐在沙发最边沿,手里捧着一个凉掉的烤红薯。
“IF,心情不好?”何啸渊暗示地问。
方知否抬起头,冲镜头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慢慢说:“只是有些累了。mere不要担心。”
“今天晚上的舞台真的很累。”文俊豪做出难过的哭脸,“我们排练的时候都喘得不行。老李对我们太狠了。”
话题又来到舞台和排练。我端起一碗水饺,递给我身后的贺百颇。“小宝,给后面也吃一些。”
贺百颇接过,他身边的席然有筷子,自己夹了一个。贺百颇便拿塑料勺舀起饺子,递给身边的方知否。方知否兴致缺缺,捏着烤红薯,乖乖张嘴,“啊——”地咬掉饺子。贺百颇做事认真,待人真诚,接连给方知否喂了七八个。
“臭豆腐要不要吃?”我拿起小碗,转身问。
方知否吃得有些撑,摸摸肚子,贺百颇立刻说:“他饱了,我吃。”
我扎起一个臭豆腐,递到贺百颇嘴边。
方知否扫着我们俩,忽然问:“好吃吗?”
贺百颇点点头:“特别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我把整盒臭豆腐递给他们俩,就转头吃我自己的东西去了。当时也没人意识到,这样寻常的成员互动,能被磕出粉红泡泡,甚至还有双标吃醋戏码。
晚上直播结束,大家坐车回宿舍。经过红树街街口的时候,何啸渊忽然叫了停。
“我想买点啤酒。”他说着,看了我一眼,“你要吗?”
我点点头。我们俩下了车,车子直接往宿舍驶去。我和何啸渊走进便利店,一人拿了一打啤酒。现在是公众人物,没办法坐在里面边喝边聊。我们两人戴好帽子口罩,走进红树街微蒙的夜色。
“有个好消息,大概是明天公布。”何啸渊说。
我打了个哈欠,不用说话,他就自顾自接下去。
“我们之前认识的那几个英格兰音乐家,他们听过我们的歌,邀请我们到伦敦合作。”
我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雨姐那边都谈好了?”
“是。不仅如此,胡PD打算借这个出国机会,让我们到法国进修舞蹈。而在国外这段时间,会随行跟拍,制成团综。”
我抱着一打啤酒,在红树街的行道树间蹦蹦跳跳,声音抑制不住兴奋。“哇,那我要好好做攻略!”
何啸渊看着我,又点了一句:“随行跟拍,意味着二十四小时都得在镜头下。”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我刹那安静下来。夜风萧瑟,我们停下脚步,站在光秃秃的树枝下。
“你果然感受到了。”
我轻声说。
何啸渊问我:“他们俩藏不住,你还纵着?”
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我这不叫纵着,我只是维持。”
何啸渊轻轻冷笑一声,“你拿这话骗我?”
我哼哼两声,拿啤酒砸他的皮质短外套。“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要脸皮嘛,我不能含糊一下吗?”
何啸渊任我砸了几下,忽然按住我的手腕,很严肃地警告我:
“他们俩,你控制不住。”
我无力地收回手,抱着啤酒蹲在路边。我背对何啸渊,嘟嘟囔囔:“那我一个都不要,好不好?”
“放屁。”何啸渊今天还骂我呢,“你胆子大着呢。到时候玩脱了,我看你一个人裂成两个都不够他们分。”
“救命。”我捂住耳朵,“哪有那么恐怖。或许都只是弟弟们一时的意乱情迷。”
何啸渊忽然愣了一下,仿佛走路的人用力克制自己停下。我可怜巴巴转向他,声音却异常冷静。
“等他们再靠近一点,肯定就不喜欢我了。我何不享受一阵呢?放心吧。”
何啸渊微张着嘴,舌头用力刮过腮帮。最后他扯着嘴角低笑一声,未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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