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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火
“老何头,我警告你,别天天自己单久了,就看我家朝不起都眉清目秀了——虽然他确实眉清目秀——反正别打我老婆、公主意,你再打他个电话试试?!”
“闭嘴,这是我打的!”明朝抢过手机,把魏必踹远了以后才说,“他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叫‘故庭’,挖了不少焦世才的人,算是彻底离开焦氏了。”
何祏:“还是在重海?”
“那是当然!”魏必又凑到手机旁边,“你家少爷说了,他要在焦世才的眼皮子底下造反!啧啧啧,算这小崽子还有点骨气,爸爸很满意。”然后何祏就听到魏必狗腿地转向明朝讨好道:“小朝朝,反正这些东西我也知道,就我来帮你说吧,我来我来,你先喝口水,我刚给你泡了上好的杭白菊,还加了玫瑰和枸杞呦~”
接着就是一阵衣物摩擦的动静,何祏静等片刻后,魏必的声音才从听筒中传出:“好了,接下来就由爸爸我来和你商谈!”
“......”
“你终于签了卖身契给明家了?”
魏必:“早签了啊,你今天才知道?”
“......”
“是啊,之前只以为是雇佣合同,今天才意识到原来不是。”何祏闲闲调侃了一句,正色道,“说正事吧。我想开家店,你出面。”
“呦,跟我玩傀儡戏啊?我出场费很贵的好吧!”魏必揶揄道,“而且你现在有钱吗?开什么店啊?”
“不是现在,只是个计划,花不了多少钱。”何祏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放你的屁!重海做什么不花钱,你敢说你不是去重海开店?”广播又开启了新一轮播报,魏必嘘他,“嘿呦,不是说回家吗,怎么又跑去重海了?看旧情人啊?”
何祏笑了笑:“去盖亚,签卖身契。”
“什么!你不去京海了?!!!”魏必扯起嗓门大嚎,“靠,你畜生吗?!说好的为我们的天下开疆扩土结果你给我去搞艺术?”
“我不能做点老本行?”
“那说好的去京海给我MW牵线搭桥做卧底呢?何祏,你他妈重色亲友,你见色忘义!”
“彼此彼此。”何祏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笑了笑。
“盖亚更适合MW,重海的发展前景也比京海要好,而且,”何祏顿了顿,“离清海近。”
要说前半句还有点道理,魏必能听得进去,但这后半句魏必是半点也不信。
即使何祏说的真是实话。
他“嘁”了何祏一声:“扯淡!你要不是为了解故,老子倒立吃屎!”
何祏轻笑:“原来魏总好这口,这些年为了融入人类社会,挺不容易。”
“呵,我有我明少爷带着,当代高质量人类,还用......哎阿朝,阿朝阿朝阿朝,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疼啊,疼啊!——”
“别理他,”那边又换了个人,明朝喝了口茶,对何祏说,“所以你打算去盖亚,还要在重海开店?什么时候,什么店?”
“他喜欢些奇怪新颖的东西,还得有品位,暂定咖啡店吧,方案到时候发给你们,这些我会自己准备,但开业时间需要你帮个忙。”
明朝:“什么?”
“我猜,他应该会在工作室稳定后计划见我,我需要具体的日期。”
何祏无声笑了下:“帮我套个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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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郎我已经帮你培训好了,哎,不用谢,我就是来替我家朝不起问问你准备好没,顺便再替我自己问问,你真确定你家那千金娇少爷能进你这小店?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要不进——嗤,”魏必突然暗爽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老何,你还要寡几年啊?”
大名鼎鼎的MW的魏老板似乎离了明朝就返璞归真了,何祏像看弱智一样瞥了眼魏必:“我会走路,而且,他会进。”
“为什么,就这么自信?”
何祏又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道:“他心软。”
只见何祏话音刚落,魏必就眼皮一翻打算开嘲,何祏便又补了一句。
“你明少爷培训得不错,深谋远虑,天衣无缝。”
于是魏必连忙收住要翻白眼的动作,语气既得意又不满地说道:“什么培训,朝不起就是写了个剧本,手把手教导的明明是我,关键是我!是我深刻领悟到了明导的精髓,掌握了剧本的各大关窍,是我天资聪颖天赋异禀,才会任劳任怨,亲力亲为,普度众生!”
“唉,我知道你很崇拜爸爸我,但哥是只属于朝不起的传说。”
“哎话说,”魏必一通自我吹捧后突然想到什么,问何祏,“你这店就一直这样了?不是,那既然都我出面了,干嘛不干脆挂到我MW名下,生意肯定更好啊!”
何祏觑了魏必一眼:“你是生怕他看不出来?”
“可是我出面也不低调啊,你家店员全都已经折服于我的魅力之下了,无一幸免!咱们提前说好,这要是哪天说漏嘴或者拍了照,不能算我的锅。”
“看来你没仔细看合同,白纸黑字,你要是不老实,吃亏的就是你家少爷。”
“啪”的一声,MW的大股东拍了份文件扔到某位合作伙伴的面前。
“魏总,你这么做生意,我为MW的未来担忧。”
魏必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何祏,他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飞快阅读起手里的合同,一个字也不敢错过——
一切得益于明朝,明少爷还是懂他的长工的。
明朝作为解故的贴心好朋友,对何祏策划重逢的方案非常上心。不仅针对解故的脾性进行了一些调整,还在派出魏必前来帮衬后,制定了一系列针对自家男人的计划。
比如这份由魏必亲笔签下的合同,就是由明朝本人亲自撰写的。
只是魏必以为这是何祏编写的,所以特别放心地在上面留下了他的大名。
这着实是一份不平等条约,连何祏看了都不禁咋舌。虽然是个人都知道MW的大老板的唯一痛脚就是明家大少,但论狠,恐怕谁都不及这位痛脚本人。为了让魏必老老实实地给何祏打下手,违约的结果,就是刀刀都砍向明朝自己。
大概是因为他们都对这个计划有信心,而需要提防的变数便有且仅有魏必一人。
门匾上的浮雕是何祏精心设计的。
那是烹茶时偶尔会窜起的火苗,它并不浓烈,却生机勃勃,正好能对上它的名字。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你说你最爱这一句,所以它就有了“新火台”这个名字。
纵使世事无常,也会有我孤注一掷地,朝你走来。
我们的相遇是一定的。
所以你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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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栏边树木繁茂,但到解故的墓碑这儿就稀疏了下来。站在这个位置,既能看见苍翠的远山,也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像是和一切都有所联系,却又隔着一定的距离。
就像一个人明明早已被宣告死亡,但总会有一些留下的东西在声明,他没有彻底离开。
南山园很静,静到只剩下些最原始的声音。
这边常年不见车流,最热闹的时候,就是安葬的时候。
没人会往这边来,一是因为这里很贵,二是传言这里闹鬼。现实与虚妄交织,反倒构出了这一方自由天地。
“人与它们皆自由。”解故曾这样说过。虽然他后面想了想,又改成了“鬼与它们皆自由”。
何祏在墓碑对面盘腿坐下。地上是层叠的树叶,上层鲜绿,下层枯黄,脚下能感觉到每一片枯叶的碎裂,每个动作都能带出一阵沙沙的声响。
何祏笑了笑,任由这些动静响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解老板,新火台改名了,现在叫旧亭台,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那天过后老魏就把新火转交给一家连锁便利店代为管理,大概是怕我睹物思人吧。不过听说这个名字是新老板改的,所以如果你不喜欢,和老魏他们也无关。”
“算了,你要怪就怪吧,本来也是他默许的。”
何祏拈起一片落叶,咔嚓一下把它捻碎。碎叶洒在了解故的墓前,像是为故人敬酒。
“虽然老板是我,但名义上还是要老魏出面。老魏这人你也知道,低调不起来,所以你也看到了,新火台没用多久就做成了重海头牌,效益还不错。”何祏讪笑一下,“老魏还笑话我,说是因为我店名取得不好,人新老板才会刚接手就要换掉,就算冒着流失部分客户群的风险也要改名。”
何祏叹了口气:“要是没改名,说不定能早点想起来。”
一只白头翁从林间飞下,停在解故的墓碑之上,也不怕人,头一扭一扭的,好奇地盯着何祏看。它羽间杂了点金黄,双翅不停地耸动,爪子却牢牢地扣着,只偶尔轻轻抖落一下,抖落完又继续在石碑边沿攀着。
这个样子让何祏想到了一个人,于是他想到了,便也说了。
“还记得你的小橙子吗?”
“前阵子,焦莫诩又来盖亚了。”
“后来我问过陈橙才知道,他先前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但巧的是之前每次我都不在,他又不敢和我说,就怕我会一个冲动,把焦莫诩打个半死。”
这样闲话家常般的场景很是熟悉,只是那时候决定话题方向的总是另一个人。
不远处响起了一阵好听的鸟鸣,大概是停在碑上这只的同伴。只见它回应了两声后侧过身,歪过脑袋又多看了何祏两眼,黑喙一张一合,像是在和何祏说话,又像是在给他们唱歌。
何祏等它唱完后才继续道:“他觉得我会打那个蠢货——其实我当时挺意外的,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看我,我有这么野蛮?”他单手支颐,淡笑着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现在想起来......是啊,我还真挺野蛮的。”
“但解老板,那天不动手改走文的,是你吧?”
白头翁不解其意,但也正过身子,又瞅着何祏看了起来。何祏探出手,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并没有惊到它,它垂下头,看了眼那贴在照片上慢慢摩挲的手指,缓缓落了上去。
何祏愣了愣,却很快低笑开来。他小心收回手,由着那小鸟儿在他手背上轻蹭。
“溯阳”,这是昨天宣树对解故能力甄别后的结果。虽然可能存在些微误差,但有关于他自己的这部分何祏已然能够确定。
——他错乱的记忆皆可溯源至此,是冬末春初时,经解故之手为他编织的一场大梦。
百昼祭长盈,临冬溯青阳。
莫不是场荒谬可笑的预言?
何祏看着那只仍在他指间不停蹦跶的不通世事的鸟儿,若不是解故的墓碑还立在他的面前,上面灿然笑着的照片还能时刻让他惊醒,他只怕是要分不出这现实和虚幻,将永远沉沦在空泛的茫然之中。
就像这园中的一切,与世隔绝,只存于自己的小世界。
南山园的自由,活人不该享有。
“你知道吗,越是关系亲密的人,越该在对方离开这个世界后好好地活下去,因为那是那个人享不到福,要珍惜。”
那年,解故就站在离这儿不远的位置,和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哦对,这也是我妈和我说的,但我觉得挺对,所以何老板,我们都要做到!”
何祏晃了晃手,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又只剩下一人一碑,和一地的落叶。
他又拾了几片干枯的黄叶,碾碎了洒在解故的墓前。
“其实你一直在陪着我,对吗?”
何祏自嘲地笑了笑:“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是因为藏在脑子里的自我保护机制起了作用所以人格分裂,是因为太熟悉才会染上你的习性,是因为......”
“算了,解同学,你说服不了我。”
“所以别再和我对着干了好吗,听蒲漠说会人格融合......”
“我已经醒了,睡不回去了,我给你留点位置,咱们和平共处。”
墓碑不会说话,实际上也不会有任何声音回话。清晨的南山园里,只有风鸣与鸟啼。
当所有记忆回归,曾被阻拦、被压制的行为就会随着这些记忆一同被记起。
比如他那天是真的想对焦莫诩动手,比如他曾同情于林详的遭遇,还想答应他的邀请。
比如他看见自己搭讪向萧回说的那番话被记录在解故的日记里,那是解故的原创,是独存于他脑海中的假想。
比如他曾在警局告诉所有人那位躺在停尸间里的人是他的爱人,可随后他便陷入了长久的透顶的黑暗,直到数月之后才逐渐苏醒过来。
“说起警方,他们竟然没来我这里搜查也是挺奇怪的,”何祏闷闷笑了一声,“该不会这也是你的手笔吧?”
“为了让我自由?”
“能力不错啊,解同学。”
何祏在墓碑的右侧轻轻拍了拍,像是将手轻抚在那人耳边冷棕色的发间。
和从前一样,只是再看不见那抹极易染上耳廓的淡红。
“那个人的声音......”何祏想起那声“叶途”及那条染血的旧巷,艰涩道,“有点耳熟,但我似乎无法将它和哪个人匹配。”
这不合常理。何祏一向自信自己的记忆力,既然他觉得熟悉,那就一定是他认识且接触过的人,可他没有找到,就像是架在两岸间的桥被人横拆了一截又圈起了一层穹顶将对岸包裹,即使确信目的地就在对面,这边的人也始终无法抵达。
“应该还是因为那人的异能影响,导致认知与实际接受到的情况无法联系起来,再加上我当时......”何祏笑了笑,“人格分裂了,所以......可能受控不完全,还留了点印象。”
何祏看着右手食指尖的那颗小痣,轻轻磨了磨。
宣树他们怀疑蒲漠,凭蒲漠和他的接触,蒲漠确实存在实施这些的机会,但何祏想不明白蒲漠这样做的理由和动机。
但不管怎么说,围绕向萧回的巧合太多,且多数指向旧亭台。魏必的那套说法放在之前或许可信,但结合现在的情况来说,更名、临时调班,甚至包括向萧回会到旧亭台工作,这些都很可疑。
“老魏他们今天就到了,有点事情要了解一下。”
“而且,他们听说你的事情有头绪了,也很高兴。”
新火台与旧亭台的交接是魏必负责的,他们此行既是为了同何祏一起调查解故死因的真相,也是为了回来带何祏找到那位旧亭台的新老板。
何祏怀疑他。
静谧的墓园里蓦然响起“叮咚”一声响,何祏有些诧异地掏出手机。
这么早就有人找他,倒是少见。
然后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更意外了。
“这么巧?”他不禁纳罕起来。
他又取了些落叶,一边说,一边将它们“沙沙”地捏碎了散在面前。
“本来下午约了人,是宣树他们,结果向萧回也说要和我见一面。”
“不过他是上午......”何祏想了想,给向萧回回了消息,然后玩笑道,“解老板,你也在场的,所以不要拿些有的没的东西冤枉我。”
解故墓前铺了满满一地的碎叶,何祏手里的落叶也全都捻完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深深凝望向墓碑上的人。
你应该也会怀疑向萧回和这件事之间的关联吧?所以如果可以,我想带他去见见宣树他们。或许,事情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淙淙流水随着渐盛的日头也渐渐急躁了起来,林子里响起了仿佛永不会止歇的枝叶晃动和鸟群振翅的声音。
解故的墓前已经没有人了,只余下不久前石碑轻叩的回声和一句沉沉低语。
那是很轻很轻的一句话。
他说:解故,我敲门了。
我敲门了,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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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没等来惊喜。
but,我有惊喜啊!~比如......这部分快结束了,已进入倒计时,敬请期待下一篇章吧!~
大家看文愉快,天天开心~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