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回首澄心

　　谈会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离开之际，蓝曦臣特地把江澄留了下来。他还想同江澄说什么，但怕受到他的拒绝。

　　出乎意料的是，江澄还真的留下了。

　　其实他用脚想都知道蓝曦臣想说什么。与其以后相见时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倒不如两人好好地一次性把话挑明。

　　起码他是这么想的。

　　为了不引人耳目，蓝曦臣把江澄约到了后山的一片小树林里。抬眼望去，落日把深山镀一层黄金，温柔的晚风推不动暮云，野径的尽头埋入荒林，老鸦绕树悲啼数声，像在渲染着悲郁的氛围。

　　蓝曦臣开口道：“晚吟，抹额之事非你之过。我也知是自己过于放纵，才酿此大错。你切莫往心里去。倘若有不顺心的，尽管冲着我来，我定不还手。”

　　江澄被他这番话逗笑了，“蓝曦臣，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堂堂蓝氏宗主，竟只能想到这种手段？再者，我在你眼里是睚眦必报、不打不出气之人？”

　　蓝曦臣否认：“不是……”

　　江澄又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大费周章弄这一出？我说过了，我对你们蓝家人没兴趣，更不会学魏无羡做什么断袖。蓝宗主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蓝曦臣道：“你知道了？”
　　江澄道：“不用说我也看得出来。”

　　蓝曦臣低头，像是做了很久的决定，“晚吟，我们真的没可能吗？”

　　江澄只觉得可笑，道：“荒唐！都是一宗之主，你怎能萌生这种想法！就算你不为蓝老先生着想，你也要为整个姑苏蓝氏着想！倘若传出去他们的宗主是位断袖，会造成什么结果你可想而知！”

　　蓝曦臣深吸一口气，“可我真的心悦你，晚吟。”

　　江澄大喊道：“不行！你做断袖我管不着，但绝对不能心悦我！本来江家出了魏无羡已经够荒谬了，你还把主意打到我这，是想让我江家绝后吗！”

　　蓝曦臣道：“绝非此意！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似乎他自己也答不出来。

　　江澄嘲道：“只是什么？无话可说了？蓝宗主，我自诩是一直都很敬重你的。倘若你缺少女修，可以随我回云梦。若有看得上眼的，挑几个便是。”

　　蓝曦臣握紧了拳，咬牙道：“不用。”
　　江澄道：“既然如此，那江某告退了。”

　　话音刚落，江澄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蓝曦臣待在原地，默默地等江澄离开自己的视线。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好似自嘲地来了一句：“是啊。我在你眼里，从来都只是蓝宗主、泽芜君，从来都不是蓝曦臣。”

　　“晚吟，倘若你回头看看我呢？”

　　——

　　江澄回云梦后便收到了兀山白氏的来信。信上，白青璃为了向江澄表达歉意，特地邀他来风虞城，据说还为他设了宴。

　　江澄不以为意，推辞了她。但白青璃力邀，并答应江澄会解决当前困扰他的难题。江澄转念一想，这是个拒绝蓝曦臣的好机会，于是答应了她的邀请。

　　风虞城正如其名，一砖一瓦都雪白无瑕，像月光洒过高墙，洒下一地白霜。飞檐上平白的瓦片与砖墙上细小的裂缝在视觉上只令人觉得宁静。

　　家仆并没有领他进大厅，而是转角进了白青璃的闺房。

　　江澄问道：“为何带我进这里？”
　　家仆答道：“这是小姐的意思。”

　　江澄心中了然，道：“好罢。”

　　不一会，白青璃端着一碟酒菜进来了。她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看到江澄时笑靥如花，轻轻地将酒菜放下，亲昵道：“江宗主，阿爹不让我随意带男人进来，只好委屈一下你了。”

　　江澄打量了她一眼，道：“白姑娘的手段真是高超。信上说为我设了宴，没想到这宴席如此丰盛，光天化日下让一位女子端酒菜进她的闺房。是我愚昧，不知你们如此开放。”

　　白青璃“扑哧”一声，笑道：“据说江宗主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我也只能出此下策。还望江宗主莫介意，我也是为了你着想。”

　　江澄道：“你说过会帮我，但你怎么知道？”

　　白青璃沉默几秒，道：“据说姑苏蓝氏的泽芜君对江宗主挂念至极，情有独钟。可江宗主并不心悦他，于是想找个人前来拒绝。我说得没错吧？”

　　江澄蹙眉：“不错。”

　　白青璃继续道：“这不就对了？江宗主想要拒绝泽芜君，阿爹执意要我把许配给白衔烛。可白衔烛已经身败名裂，我实在是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这一来二去，我们刚好是同道中人。你大可上门提亲，我再助推一把。这样，爹和泽芜君便不会再管我们的事。”

　　江澄若有所思。

　　白青璃道：“成亲之后，你不用来管我，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你亦是如此。我们挂着夫妻名号即可。倘若有意外情况，再聚在一起商量怎么解决。江宗主，你意下如何？”

　　江澄吸了口气：“你的意思是——假成亲？”
　　白青璃点头，道：“正是如此。”
　　江澄垂眸，深思熟虑后，道：“好。”

　　几天后，江澄与白青璃成亲的事在云梦和姑苏传开了。

　　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江澄单身多年终究有了归宿；有的则担心白青璃不怀好意，毕竟江澄出事就是因为兀山白氏；有的则怀疑为何谈会刚结束他们就成亲，其中会不会有阴谋。

　　而最着急的，当属蓝曦臣与魏无羡。

　　几乎是同时，蓝曦臣与魏无羡都赶到了莲花坞。他们在大门前碰面，相视一眼便知道了都是为何而来，同行去找江澄问个明白。

　　江澄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云淡风轻道：“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我和她是真的要成亲，她心悦我，我也心悦她。我们是互相奔赴，你们不必再问。”

　　蓝曦臣愕然，试探道：“晚吟，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澄道：“千真万确。”

　　而魏无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江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们才相识多久，你敢说真的喜欢她？还是说，这只是为了让大哥死心做的戏法罢了？”

　　江澄驳道：“没有！我才不会因为他大费周章去做这件事！我和青璃一见钟情，相言甚欢，情投意合，有什么问题？魏无羡，你别搬弄是非。”

　　魏无羡道：“江澄，跟你认识了这么久，你是否心悦她我还看不出来吗？倘若只是想气大哥，那在你心里仍有大哥的一席之地。又何必为了这点事情而骗自己呢？”

　　江澄愤然道：“魏无羡，你说够了没！我说了心悦她就是心悦，哪有蓝曦臣什么事！哪怕我真的是假成亲，那也只能证明我不心悦蓝曦臣，宁愿假成亲都不愿和他在一起！”

　　说完，三个人都沉默了。

　　魏无羡看看蓝曦臣，他早已面如死灰，黯然失色。他彻底明白了，江澄的心里真的没有他这个人，哪怕一丝都没有。即使要假成亲，也不愿给他一个机会。

　　蓝曦臣强颜欢笑，道：“好，我明白了。晚……江宗主，在下蓝曦臣，祝您喜结连枝。”话音刚落，他像江澄那天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

　　自始至终，江澄都未看他一眼。等他移出自己的视线，江澄才回过神来——蓝曦臣好像走了？

　　魏无羡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道：“江澄！”随后也离开了莲花坞。

　　待他们都走后，江澄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这次他真的让蓝曦臣死心了。可是为何，自己感觉不到任何痛快与释然？反倒更加心累，更加难以释怀，更加……心痛。

　　“罢了。这样也好，反正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难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