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容身

作者:京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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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部第二幕·事与愿违-03


      吃过早餐,六仔遵照天诚的安排又出了门,及至中午,他传回消息说金叔同意见面,地点定在了北山跑马场马术俱乐部的茶楼里。于是,当天下午,除去高湘雨留守,赵天诚、六仔和我就一起去见了金叔。

      看到一个“死人”前来赴约,我这位久未谋面的世伯自然吃惊不小,继而真真假假地也对我说了些长辈口吻的关照话。至于我们找上他想要商谈的所谓正题,金洪听后虽未流露出多大的热忱,却也从始至终没什么故意拿乔的推托之辞。可见,亦如我所料想的,这尊胖弥勒也正在找寻一个反扑的契机来扭转困局,如今,见了我们这样知根知底的投诚对象,他当然是要省去那些无用的试探与客套,务实高效地与我们直奔主题了。
      不仅如此,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借由这次与金洪的会面,我们还同时搭上了龙老太爷的这条线。而且,为了表明心迹,对方甚至还在我们双方通过话的第二天,就应了我的请托,动用他现在的影响力,以人伦孝道的堂皇理由把媛之从周佛海家带出来,送到了义父所在的医院里。如此一来,这丫头虽然依旧身处受人监控的境地,但到底换到了公共场合,安全人身的也就有了保障。

      这之后,也是借着为这事道谢的机会,我又去找了龙老太爷,并且试探性地向他老人家请教了关于那批凭空消失的黄金的往事。只是,这老前辈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话题一扯到这上面就总是被他岔开。末了,许是老爷子终于被我问得烦了,才面色微愠地说出下面这一大段话来。
      他说:“这东西有过不假,而且其中四成还是记在咱们庆合名下的。至于那马东明此前提起这事是一点道理也没有,那些个东西别说与他们龙兴堂没半点关系,就是有,追究起来也是他老马当年不地道,阴差阳错地害死了经手的那几个才给弄丢的……唉,小子,我老了,不想管你问起这事是存的什么心思,总之你龙爷告诉你,这事上他马东明闹起来讨不上便宜,对这个因为你爸背着堂口走货给挑起来的枝节,你也就不必问了。反倒是你和阿坤之前终归是坏了规矩,尤其那规矩还是你爸自己定下的,他就更不该有所逾矩!这次的事,我之所以一直压着,一来是不想让马东明那样的外人看咱们的笑话,二来也是想着给阿坤留个机会,想等他什么时候醒了能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说说清楚,可是呢……我看他这岁数不小了,什么时候能醒也说不准,如今既然你回来了,还是亲自走过这趟的人,不如就快些寻个时间,叫来何士琦和那个叫杜什么的后生一起,看看是误会了谁,还是冤了谁的,总之,把事情当着你众位世伯的面说开了,大家自然就能有个判断,明白了么?”

      明白……我当然明白,老太爷这是养上蛐蛐等着看戏了,他既不想让周佛海借机做大又架空了他,也不想让黎家东山再起害他白忙了这一场,所以说,最好的就是我们先互相拆台,自己打脸,他再站出来倚老卖老一番,各打五十大板之后,还能把堂口的实权重新抓回他自己的手里。
      也罢,反正我问起这事的私心,眼下确实不便明说。如今,既然被人这么不咸不淡的打发了,我也就没什么好说,唯有暂时敷衍一句“晚辈懂您老的意思了”作结。而且,跟龙老太爷谈过这次,我也算是看透了,庆合今日的乱局,并不全因他马东明有本事,实在是拜我们自己人各怀心思的争利夺位所累而已。龙爷虽说了不想让外人看笑话的话,却偏偏存着自毁长城的私欲,福耶?祸耶?与我,说不明朗,于天,自有定数,事后,我只是嘱咐了赵天诚一句,叫他没事也多存个心眼,媛之离开了周家却不意味着没事,就像他之前说的,连我都算上,谁也别信,想要护住这丫头,就要做她的天,神佛无惧杀出条血路才行,切不可再顾忌其他的任何人、任何事……
      天诚听我这么说,一时未作计较,也只淡淡地回我说他之前就是这么做的,叫我放心,只管小心应对后面的风浪就好,也不必再想别的。那就好,烟雾缭绕间,我笑着拍了下对方的肩膀,感觉到我们之间的某种默契似乎又深了几成。

      而今,待到我们这边人脉走过七七八八之时,另一拨人马也适时赶到了。

      “李先生,久违。”握上对方主动伸出的手,诚恳的讲,再见李隆尚,我的确有沧海桑田之感。
      “呵,也没多久,不过,翔少这几日不见,倒还真是越发看着亲切了。”

      又是“亲切”,可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的,比赵天诚讲得就难听的多了。然而,随他说什么都好了,我现在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出于情义也好,好奇也罢,当初选择了揭开就再没有重新盖上的可能。

      几次接触下来,我也知道了,李隆尚在李家之所以实权不大,据他自己讲,是因为老一辈帮着家族担下了一些事,不得已才携妻带子地出走国外,却不想亲戚们事后翻脸,不仅没有兑现许诺的好处,反而放着他们这一支的后人自生自灭,再也无心过问了。所以,他不甘心,这辈子那些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当然还要加上利息,他迟早都要抓回手里,给自己也给他的父辈一个像样的交待。
      这样的人,自有其存在的根基,是不成便罢,成了就是一世枭雄的气度,与他合作我不吃亏。此番,他带上的十几个随他一路发迹过来的患难兄弟,算是很好地解决了我们的人手问题;至于他本人,企图心深重若此,办起事来的效率当然更没得说。

      把小心收藏了多日的金条连同一封亲笔书信一并交到对方手上,我说:“李先生辛苦了,也只有李先生亲自替我走这一趟,我这心里才安心。”
      “翔少啊,你这人就是太客气,我觉得咱们是真的有缘,放心,这事我一定不辱使命就是了。”
      “呵,也好,那就大恩不言谢了。”我回他,但心里却晓得对方会是个不做赔本生意的好商人。
      “这就对了,说‘谢’字太见外,我可是想着跟翔少你能多亲密就有多亲密的,毕竟咱们将来合作的机会应该还有很多。”

      用得着时时提醒我当初答应了你什么吗?听他说出这话,我笑而未答,心里了然。

      “哦,差点忘了,我到了那边,要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报备的,怎么联系?”
      “高湘雨,你之前不是一直跟他联系的,到了那边也照例就好。”
      “那小子?”闻言,李隆尚很是不屑的口气回我:“幸好他就一个案,不然会让我怀疑你们庆合的实力,搞不好也要重新评估咱们的合作……我说,翔少,你不会是为了躲什么人,才故意关行动电话的吧,还是说之前打给我的那通,号码的主人是另有其人?”

      可恶,李隆尚这人,企图心强,侵略性更甚,而且还他妈“聪明”的连半分掩饰的客套都没有,对此,我不禁皱了眉头,编了个托辞回他:“李先生多心了,你明白的,我这边有些事还是凶险了些,又都不好假手他人去做,难免就有不方便的时候,倒是小高,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事做,反而不耽误大事不是?”

      “是么,那就没办法了,不过……”听了我的借口,李隆尚不紧不慢地拎起他的行动电话,熟捻地按了一通按键后,又一脸暧昧不明地交到了我的手上道:“女人嘛,都难缠,翔少别介意,我这么做,也是不想接下来继续被人搅扰地耽误了你的大事。”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东西,我看着屏幕上的呼叫提示,三个字:郭奈颐!来不及去思考是不想接还是不能接,电话就接通了,即使没有启动免提扬声器,女人的叫嚷照旧入了耳:“李隆尚,肯回我电话了么!别不承认是你藏了人,老魏都告诉我了,你那天让人叫去聊聊的就是阿翔,你和斯宸有事你直接说不行么,扯上不相干的人,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与我一起听了电话那头的女人发彪,李隆尚夸张地耸耸肩,很有几分邪气地笑道:“喏,至少得帮我澄个清吧?”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想着电话那头的女人,心里面本已忽视的痛就又有了知觉,继而感叹起老天还真是片刻见不得我清静,对于那些我明明已经认了命的要放下的事情却偏偏不肯放过,一定要我在最不想被其围观的人面前再次展示自己的失落不可?

      咬着牙把电话凑向耳边,听着女人刺痛耳膜的叫骂“说话,李隆尚你他妈的说话”,我尽量保持常态地开口道:“奈奈姐,别骂了,是我,季翔。”

      “阿翔,是你么,真的是你,果然是他,那个……姓李的有没有为难你,啊?”
      “没有,奈奈姐,你听我说,是我自己要走的,和你这朋友没关系……”
      “他才不是我朋友,阿翔,你别做傻事啊,你现在在哪呢,斯宸找不到你,都快疯了……”抢着打断了我的话,自顾自地说过这几句后,再传来的就只是哽咽之下的声声啜泣。
      “奈奈,我真的没事,麻烦你告诉……告诉那个人,叫他也别做傻事,我们结束了……姐,对不起我反悔了,太累,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大家就都放弃吧……”
      “你……你说什么?阿翔,为什么,那天我们明明说好的,表哥他这么多年等着你,想着你,难道你以为现在你再这么一走了之,他还能好好过活……那种被人背叛的感觉,我尝过,你不能这么做……是不是有人威胁你,还是你误会什么了,你告诉我,表哥心里除了你没别人,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啊!”

      我?明白的很,情情爱爱的这些事人世难全,不管是谁的心里,有个人走了,早晚再住进另一个更合适的,磕磕绊绊地虽说会痛,但未必不是好事。所以,我就告诉郭奈颐说:“听说那姑娘家世不错,他俩门当户对的,在一起一定开心,你啊,还真是别再这么一厢情愿地逼着他走歪路的好,再害得人家跟你一样给赶出家门,你也要失了依靠,何苦来的……”

      “季翔,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好聚好散。”
      “你……再说一遍!”
      “好聚好……散。”我这一句话音未落,郭奈颐声嘶力竭地就吼了回来:“季翔,你混蛋!”
      “对,为一混蛋就更不值了,这话你也告诉他,再见。”

      将迫于无奈尔接听的电话收了线,并把它交还给原本的主人,我取了衣兜里的香烟出来,很有些艰难地为自己点燃了一支,想要借此来抑制身体那几乎无法控制的隐隐颤抖。

      “啧啧,翔少,廖氏的大少爷够招人的?”没有意外,惹人厌烦的声音随即响起,狡猾若他李隆尚,察言观色的事不是不能而是不想,此刻,对于我与另一个人的混乱关系,定然是已心知肚明的他却佯装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向我丢出了这种问题。
      看着对方挂满虚伪笑容的嘴脸,吞云吐雾间,我的不屑亦已无心遮掩:“在背后说他这种正经人的闲话,你我都不配。”
      “是么,那他这个正经人的趣味却也特别了些,跟你我这类不那么正经的人怎么就如此投缘呢……还是说,咱们这位正经的朋友还不知道翔少其实很了不得?”

      说这话时,李隆尚眼神之中的深意一时难辨,然而,有那么一瞬,我却觉得他眼中的神采竟也是带着某种晦暗色调的没落,为此,我的心中就顿生了一丝残忍。想到那个曾对他说出“最讨厌你这类人”的男人却包容过我所有的阴霾,微笑着,我就说出了丧失理智的话:“我和斯宸没有秘密,聚也好散也罢,我们之间坦荡的很,倒是你,至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你敬而远之吧,将来有机会了,你不如也好好问他一问?”

      老实说,对于廖斯宸和眼前这男人的过去时,我此前从未想要去求证些什么,此刻也只是凭着直觉以及从郭奈颐星星点点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的一缕游丝,才想要对他的步步紧逼予以回击而已。至于,这回击究竟是否真的会让对方感到挫败,我却完全没能事先计较,直到话已出口,稍稍找回点思维后,我才意识到:廖斯宸为人挚诚,我季翔是难抵寂寞,即便因由不同总还有些为情所困的可能,而他李隆尚却是个唯利唯害的人,又怎会和我们一般见识?
      果然,对方闻言仅一声嗤笑,而后又漫不经心地向着我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在即将与我擦身而过的一刻,一句“前言收回,我这会儿来看,是翔少你比他廖斯宸招人……”的话惊得我猛然抬头,可目光却只对上个背影,再也看不到对方说话时的情绪。
      末了,只见这个嚣张的男人头也没回地朝我扬了下手,声线低沉地说:“走了,要我办的事翔少无需担忧,至于其它,来日方长,我想要知道的问不出来也总有办法能搞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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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中部第二幕·事与愿违-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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