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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
不见天日。
秦衣明看不见自己的手脚,看不见自己周遭的一切。他适应了黑暗,直到能看见物体的轮廓。
可是这里依旧昏暗。
他看见一个步伐沉稳的人,那张脸在他印象里始终磨灭不去,依旧和以往一样清冷肃穆。
“你回来做什么呢?”
*****
慕槐和秦衣明的师徒关系摆在那里,他来拜访秦山也算是无可厚非,最终进山做客的只有常盈和宁婳以及慕槐。
他们不想一开始就暴露太多。
慕槐和宁婳两个人之间没有地位之分,绣银圣女在众人面前兴许更能震慑,于是他和常盈便干脆地一左一右站在宁婳身后。
齐咏厦似乎没有和他们正面冲突的打算,虽然听了他们找秦衣明的诉求,也只是找借口拖延,还把他们好声好气带进了厢房。
郁知津和童英晨两个人似乎性子也是一脉相承的。
他们两个不好好在山脚下住着,反而肆无忌惮上了山,一个进了慕槐房里,一个进了宁婳房里。
常盈:……要不我还是回鸾晖宗吧。
慕槐和郁知津大概说了说今天白天的事,问郁知津有什么想法。
郁知津擦了擦身上看不见的灰尘,一语石破天惊:“我找到了他们关押秦衣明的地方。”
慕槐一顿,瞬时便得不快:“你又一个人行动?”
郁知津顿时没了声,却见慕槐一直没有动作,而后小心翼翼握着他的手臂:“我没事。”
慕槐气笑了:“等你有事的时候我再去给你收个尸?这秦山有什么你这么想要?西南那城主府里你有什么迫不及待?”
郁知津贴着他的手臂你,能感知到慕槐随着说话时身体轻微的颤抖。
秦山的许多建筑并没有那么大气,反而别致典雅,就像是一座极大的府邸,正好与他们家门式的宗派相呼应了。
可是这样温馨的地方,只有森冷鹤立鸡群。
“枕青,”郁知津脸上忽然凝滞,犹豫着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慕槐一怔,像是被一道声音引着回溯往事,可是再睁眼,依旧只有一片白茫茫的空旷。
“我说对了?”慕槐问。
“冥冥之中的事情,”郁知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去,才以为你知道。”
慕槐脸色不太好看,身边明明是山林里面的苍茫的鸟鸣,思绪却也依旧是一团乱麻。
“那你今天这一趟,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慕槐到底作罢,转而问了些别的。
“秦山的植物也被混沌灵力依附了,”郁知津说,“只不过齐咏厦本身就是修者,他用结界圈出了禁地,擅闯的都会被里面的混沌灵气稀释,不会再带着灵气出来。”
慕槐抓着他手臂转了一圈,没看见预料中的伤口,拧着眉又给他松开了。
“所以此事已经定下了罪魁祸首?秦衣明他小姑姑呢?”
“我没看见她。”郁知津心里暗喜,顺势坐在慕槐身边。
“秦衣明的事情我不打算拖太久。”慕槐抱着臂,没有理会郁知津的动作。
“今夜便去会一会那个禁地,”慕槐道,“禁地出事之后,秦衣明那边未必不会加多人手……关押秦衣明的地方人多吗?不够的话带上圣女和常盈。”
“关押秦衣明的地方和其他地方把守一样,”郁知津道,“禁地……不用去了。”
慕槐一顿,道:“为什么?”
郁知津一时没接话,慕槐便看着他的神色是如何变化的。
他心里冒出个想法,连声调也变高了:“混沌灵气……消散了?”
郁知津的沉默便是回答。
慕槐重新坐了回去,自己揉开了眉心。
他们两人都没那么多时间再拖下去。
慕槐很快又下了决断:“那就直接去找秦衣明,让况柏跟着。”
况柏显然也没这么快入睡,他被慕槐喊出来就是为了讲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况柏没有被大场面镇住,他看了一眼慕槐和郁知津两人镇定的样子,不自觉也平静下去。
郁知津带着两个人走的地方都平坦,只是要防备脚下各种各样的冬日里的植物。
“我和阿明刚来的时候一切都和阿明说的差不多,他们对秦衣明虽然不好,但也不会在外人来的时候摆在明面上。”
“甚至……我在秦山这些日子,会觉得他们对阿明不错。”况柏被石头绊了一下,稍稍停了下来,而后继续道,“阿明想要正大光明从秦山出来,但我们……”
但他们都不是伸手打笑脸人的,更何况是这种别人没什么请求的时候。
“阿明的也随着日子的渐逝,变得越来越易怒暴躁,”况柏说,“他之前受的委屈忽然之间没了踪迹,想寻仇也无法,于是每日总要抱怨……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发现了眼睛。”
“眼睛?”慕槐敏锐道,“西南的眼睛?”
况柏颔首,道:“他们藏得很深,但我闻见了一些在西南那里才能查觉的气息……再加上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于是猜测是眼睛。”
慕槐颔首,跳过这件事,轻声道:“秦衣明为什么忽然被带走?”
“阿明失控了,”况柏话里听得出失落,但他依旧摆着小大人的架子,慕槐看了也不免点头赞叹。
“他趁着夜深跑了出去,当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进了祠堂。”
“他们说……秦衣明还没有从家法里挪出去,这种事就还是归他们管。”
慕槐要听的事情其实还没有讲多少,但是如今并不允许他们再拖下去,郁知津伸手拦下两人。
慕槐被黑暗中突兀的光亮点醒,缓缓地站直,看向郁知津身前不远处的人。
“景琼公子,雁栖门主。”
冬日的大雪只给秦山带来了冷寂和死气,鲜艳的红烛被来人罩在纹绣的精致灯罩里……好像那些死去的,蒙冤的魂魄正伴着这地府般的光线裹挟冬风而来,积雪都不再纯白,教人不忍直视。
慕槐已经感知到了面前人的危险。
秦淑轶这个名字,在江湖中并不算闻名……慕槐手中拿着白榆剑,暗中涌动的是不为人知的警惕。
“你们是来找秦衣明的。”秦淑轶声音好像透露着一股比严冬还冷的刺骨,慕槐听着不算舒服。
“秦山主是来阻拦我们的?”慕槐歪了歪头,气势不输。
“是也不是,”秦淑轶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傀如何能反驳主令?”
“傀?”况柏犹豫了一下,开始回想这些日子和秦山主的交流:“山主……”
慕槐走近了几步,才看见了秦淑轶无神的双目。
“我道今夜是谁抽走了那些鬼东西,”秦淑轶这样越笑越可怖,可惜她不自知,“原来是北辰景琼,久闻大名,可惜今夜并非良机。”
“山主。这么多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慕槐依旧抓着白榆剑,他和郁知津的手肘碰在一起,带来一点若隐若现的温暖。
“你们让禁地里的混沌灵气消散,齐咏厦就已经离死不远了。”
红烛好像越烧越旺盛,慕槐看得更加清楚,这个端庄典雅的女人,浑身上下都是老气和疲倦,总让人感觉她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下一秒就要倒下。
秦淑轶对齐咏厦总是避而不谈,慕槐虽然还不知道缘由,但已经看清楚了她的态度。
“你还是没有长大,等你什么时候能够担得起你爹娘的担子,再回来继任秦山门主吧。”
这话不像是说给慕槐他们听的,慕槐闭上嘴没接话。
不多时,雪地里多出一道带着血的足迹。
秦衣明沉默不语,况柏大步冲了上去,端着的全都散了,只剩下着急了。
秦衣明冲着况柏摇了摇头,似乎还说了什么,总之没让况柏跟上来。
秦淑轶依旧站得挺直,她看着秦衣明颤颤巍巍走过来,忽而温声道:
“我这些年偶尔清醒,还是知道你的消息的……”
她似乎有一声轻轻的叹息:“我当年和你爹并不亲近,秦山向来传男不传女,是我埋头苦练,反而给别人钻了空子。”
秦衣明低着头走到她面前。
秦衣明攥着拳头,恨恨地抬起头,他好像有太多太多想问的。
慕槐无缘无故站在这两人面前,只好沉默着以防牵扯。
“景琼公子。”秦淑轶道,“交给你了。”
慕槐一晃神,秦山主就像一年以前那个老狼,冷静又慈爱地将自己的子辈托付给自己,但秦衣明不是莲蓬,他的心思比莲蓬深。
他把手搭在秦衣明的肩膀上,感受到身下人忽然间剧烈的颤动。
“姑姑!”
秦淑轶脚步一顿,秦衣明却没了下文。
他只是泪眼模糊,但实际上他才是这些事情里牵扯最多又最无知的那一个。
他又能问什么呢。
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少年无亲无故时你不在那?自幼失怙到底是意外吗?
秦山以后还会存在吗?你会出事吗?你要怎么应对齐咏厦呢?
他到底怎么样才算长大?到底还要多久才能不在你们布局之外?
慕槐看着骤空的一大片雪地。
慕槐平静道:“给你取字为清,好不好?”
郁知津有些意外地掀起眼皮,便看见慕槐双眼里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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