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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三更时分,一个丫鬟偷偷溜出了宫苑。皎皎明月当空,只见这丫鬟容貌秀丽,身段窈窕,正是君夫人昭月宫里的婢女紫苓。出了宫门,紫苓从怀里掏出一副白色鬼面戴在脸上,一路小跑来到一处偏僻的园子里。进了园子,紫苓看见一个瘦长身影站在树底,立刻大步上前,从身后一把抱住他,娇声说道:“乔哥儿,你可想死姐姐了。”
那被她抱住的小厮云乔回过头来,脸上也戴了副黑色鬼面。紫苓一把扯下他的假面,又摘下自己的,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两人亲昵了好一会儿,云乔抱住她,手在她身上乱摸着,问说:“姐姐今儿怎么才来?”
紫苓一面娇喘一面说道:“哎,别提了,夫人不在宫里,有个婆子发威,教训那些小的,足足骂了半宿,我一直寻不见机会出来。”
云乔也喘着粗气说:“姐姐,我们是不是该小心些了?听说宫里已经在查了。”
紫苓说:“这园子后面是先夫人从前的行宫,早就废了,平日里没人来,查不到这里。”
“那就好。”云乔说着就将紫苓压在了地上。
两人正要脱衣,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我道是宫里好好的怎么会闹鬼,原来是你们这对快活鸳鸯!”
两人惊慌起身,回头看去,只见花影宫里的大丫鬟红芙带着一帮下人走了上来。
红芙厌恶地看了两人一眼,对身边人说:“把他们拿住,去请三小姐和扶苏公子。”
不一会儿,花影和扶苏就被请了过来。云乔一见二人,立时吓得跪倒在地上,一旁的紫苓已经泣不成声。
花影看了看地上的两人,见侍女是她的嫂嫂昭月宫里的二等丫鬟,她身旁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则是花暮身边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二人一个是君上身边的人,一个是宫里的老人,又是伺候夫人的,怎能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紫苓哭得涕泗交加,给花影连连磕头,说:“三小姐,我二人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求三小姐开恩,饶我们一命,不要将此事告诉夫人,若被夫人知道,我二人定然是活不了的。三小姐宅心仁厚,求您看在我从前伺候过您的份上,饶奴婢和云乔一命。”
昭月听见这话,气略微消了一些。几个月前,昭月曾动用私刑罚了她身边的得力丫鬟青菀,半夜请了先生也没救过来,青菀回来躺了没几天就死了,两人因此结下了怨仇。花影知道这些下人平日里对昭月又恨又怕,如今紫苓又是这番说辞,她也无意再重罚两人,因说:“你二人若是真心相爱,本来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只是你们为何要装神弄鬼,搞得宫里人心惶惶?”
云乔给花影磕了个头,说:“回三小姐,我与紫苓两情相悦,情难自抑才会偷偷私会。我二人自知这事上不了台面,也是听到宫里传言才戴了这鬼面具。”
扶苏一听,忙问说:“这么说来,上月宫里传闻闹鬼,并非你二人作祟?”
云乔说:“回公子,上月不是我二人,我们就只戴了这几日。”
花影想了一想,对紫苓说:“再怎么情难自抑也不该做出这事,你这样偷偷摸摸与他私通,不但坏了你自己名声,也坏了宫里的规矩。念在你进宫这么多年,我不追究这事,但宫里也不能再留你,你二人明儿就去管事嬷嬷那里领些银子,收拾收拾回老家去吧。往后你们怎样,我一概不管。”
紫苓哭着给花影磕了几个头,起身与云乔走了。
扶苏看着二人背影,对红芙吩咐说:“明儿把他二人被撵出去的事传下去,叫下面的嘴都严一点,不要提私通之事,就说在宫里装神弄鬼的人找着了,已经被打发走了。”
花影说:“你是想借此引出那真的鬼来?”
扶苏说:“正是。”
两人由是叫丫鬟小厮在宫里埋伏起来,只等那扮鬼之人自己上钩。前两日,宫里一片安静,竟是连半个鬼影也没见着。一直到了第三日,先夫人行宫附近才有了些动静。
这晚约莫子时,当夜值守的小厮本已呵欠连连,忽听见园子里传来一阵争执声。他顿时没了睡意,连忙跑了过去,只见一个戴鬼面的男子正与一名小厮争抢着什么,定睛一看,那小厮竟是在君侯身边贴身伺候的正林。
值守的小厮觉得兹事体大,忙叫身边人去请花影和扶苏,自己则是继续留下来盯着。
花影和扶苏赶来时,鬼面男子和正林仍在园子里纠缠。正林怀里似乎护着什么东西,鬼面男子虽是身形颀长,却有些瘦弱,争抢了许久也抢不过那物事,情急之下一把拉住正林手臂,低低威胁说:“快些把药丸给我!否则我就禀明君上,要他将你赐死!”
正林一脸为难道:“公子,这也是君上吩咐过的,五日给一回药,眼下才三日,当真不行!”
“快给我!”男子浑身颤抖着,已经压不住声音。
正林躲闪道:“小的真的不能把药丸给公子,否则君上会怪罪小的,这也是为公子好啊…”
话音未落,鬼面男子忽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正林脸上砸了过去。正林额头被砸了一道口子,流了满脸的血,顿时捂着脸惊叫起来:“公子为何要毁我容貌?叫我往后在君上面前如何自处!”
鬼面男子趁机将他扑倒在地,从他怀里抢来一只小罐子,哆哆嗦嗦地打开,揭开假面,面具之下竟露出了舜英的脸!花影和扶苏急忙跑上前去,还没看清罐子里装的是什么,就见舜英倒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而后身上抽搐了几下,面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愉悦之色。
花影心里一沉,脑中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赶忙上去夺过舜英手里的罐子,倒出来一粒药丸,凑近鼻子闻了一闻,不由得大惊失色:“舜英哥哥,你怎会沾上这东西!”
舜英看见二人过来,面露羞愧之色,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花影看清了舜英身旁的小厮是花暮身边的正林,质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林也顾不上擦脸上的血,连忙跪下来,说:“三小姐,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花影喝道:“我早知此物与我兄长有关,事到如今你竟还想隐瞒!再不说,拖下去杖毙!”
正林给花影磕了个头,额头贴在地上说:“三小姐,小的要是说了,这条命也要交代在里面,您就不要逼小的了。”
花影只能去问舜英:“哥哥,是不是我兄长给你下的药?他为何要这么做?”
舜英张了张口,终究是难以启齿,因还是坐在一旁默默不语。
扶苏在一旁震惊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先前镜国战败后,他只知君侯是用索魂草瘫痪了镜国边境,竟不知他在战后还未将这毒物斩草除根,甚至于让舜英也染上了药瘾。从舜英如今的情形看,他的药瘾已经十分严重,染上此毒绝非一日两日,恐怕早就被君侯利用毒丸拿捏在手里。近来君侯不在宫里,应该是将这些事务交给了贴身小厮正林,孰料舜英药瘾越来越重,于是每隔几日就趁正林来这里照料毒草时,守在他必经的路上伺机抢药,这才在宫里传出了闹鬼的传闻。
可舜英不过是个掌管花鸟之事的清辞苑令,君侯为何要给他下药呢?扶苏沉吟着,忽又意识到:这索魂草的毒一旦发作起来,会叫人与平日里判若两人,定然是瞒不住的,舜英的夫人漓夏与他朝夕相处,怎会对此事毫无察觉?除非,漓夏也被君侯要挟了。
想到这里,扶苏连忙问舜英道:“兄长,嫂嫂呢?近日怎不见她?”
舜英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她去探望远亲了。”
花影问说:“嫂嫂可有说过是哪个远亲?”
舜英摇了摇头。
扶苏思索片刻,问花影说:“影儿,月初的时候,昭月夫人的兄长薨逝,夫人要回月国祭奠,君上说要送她一程。纵使是送到花国边境,如今也该回来了吧?”
花影说:“我也觉得此事有些古怪。”
扶苏又问:“君上走时带了多少兵马?”
花影说:“不过一千。”
扶苏说:“君上只带一千将士离城,逾期未归,漓夏嫂嫂也在同时出了城,这却是为何?”
花影拧起眉头,疑惑不解。
扶苏也默默琢磨了一会儿,心里忽然一阵狂风暴雨:“还有洛雪…一个月前,她突然离宫去祭奠亡姊,至今仍未归来。离开前,她还将和烟和落英都送出了宫。现在想想,她最近这些举动委实有些奇怪。”
花影的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莫不是,他们早有筹谋?让我们二人查案,也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扶苏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但他们应该都去了月国。”扶苏说。
想通了这些,两人再也无法安心待在宫里,安顿好舜英后,两人便带了两队侍卫,快马加鞭地出了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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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始于七月初六这天。那日,忽有月国使者来报,说四公子曦月薨逝了。昭月得知消息后悲伤欲绝,险些哭晕过去。她对花暮说:“我与四哥哥一母同胞,我家这几个兄弟姐妹里,我也是与他最好。如今哥哥去了,我需得回去祭奠他。”
花暮好生安慰了她一番,又贴心地送了她一程。不料,他将她送出了边境也仍未折返,反倒是带她去了旧时水国边陲的一座道观。
那日正是七月十五,两人来到山下,花暮说:“这山上的道观是旧时水家亲赐的宫观,听说向来灵验,后来在水国之乱中败落了。去年我叫人重新整修了一番,香火又旺了起来。你虽未能赶上你四哥头七,进去祭拜一下,也算是告慰四哥在天之灵。”
难得花暮对她如此上心,昭月也没有多想,径直随他上了山。
两人来到道观,里外果真修葺一新,颇为气派。昭月在院里点了三炷香,走进正堂,却不见香案神像,只见地上画着一个巨大的法阵,一名素衣女子手持法器站在阵前,正是那舜英之妻漓夏。
昭月愣了一愣,忽觉危险逼近,刚要转身逃走,心口却猝不及防地中了一剑。
她错愕转身,看着花暮:“夫君,你…”
花暮将她抱进法阵,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说:“要开启这法阵,需得祭上王族巫女的处子之血,所以我只能牺牲你了。”
昭月吐出一口血来,咬牙切齿地说:“花暮,你好狠心,原来你娶我,都是为了今日筹谋…”
花暮但笑不语。
昭月满眼凄怆道:“你我夫妻一场,你对我就没有半点情分吗?”
花暮唇角笑意加深:“从未有过。”
昭月很快在他怀里断了气,花暮将她放在法阵正中,对漓夏说:“开始吧。”
漓夏于是以血为祭,念动咒语: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顷刻间昏天暗地,飞沙走石,十万鬼兵从冥界倾巢而动,天空中电闪雷鸣,黑云压境,如末日降临,地裂天崩。
花暮望着头顶的阴云,身体里血液沸腾,眼睛里闪动着鬼魅般的兴奋的光——
“去吧,鬼将士,去撕裂南国的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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