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恕罪

　　清晨，李曦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萧珩估计是吩咐春桃准备的粥送过来了，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不是春桃，而是郇海的女儿郇念儿。她手里端着的正是萧珩要的粥。

　　“郇姑娘，怎么是你？”萧珩的声音一贯的冷冷清清。

　　习惯了这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郇念儿也没说什么，撇了撇嘴：“殿下的早膳，我给你送过来。”

　　“多谢。”萧珩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就要关门，郇念儿叫住了他。

　　“还有事？”萧珩问。

　　郇念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许久还是开口道：“慕将军，我之前对你有些误会，对不起！”

　　郇念儿曲了曲膝以表歉意，萧珩的语气好了些：“什么误会？”

　　郇念儿：“也没什么，算是我的一些私心。”

　　萧珩神色微凛，心想：小丫头片子还不死心？

　　郇念儿继续道：“我之前觉得你不好，配不上殿下。但是昨日你一回来就往殿下这赶，知道殿下生了病也不顾危险的留下来。我就知道了，你很好，你对殿下是真心的。所以……”说到这里，郇念儿抬头直视着萧珩的眼睛，带着如释重负一般的神情，“请你以后也要好好的待殿下，一定要好好的待殿下。”

　　萧珩看着郇念儿，她表情认真，说出的话也掷地有声。萧珩轻轻一笑，如沐春风。

　　郇念儿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冰块脸，或许不一定是个丑八怪。

　　萧珩的嗓音温润，声线不像寻常男子那般粗，郇念儿听到他转身关门前留下了一句：“我会的。”

　　萧珩拿着粥回到床边，正好看到李曦细长的睫毛颤了颤。

　　一双迷离的睡眼缓缓睁开，入目便是萧珩那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和那双藏匿着无限柔情的丹凤眼，正看着自己。

　　“醒了？我让春桃熬了点粥，起来吃一些再睡好不好？”

　　许是因为心情好昨夜睡下后也睡得安稳的缘故，李曦的气色好了许多，身子也不像昨日那般无力。

　　“你一夜没睡？”李曦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高兴。

　　萧珩不想她担心：“睡了的，你睡着之后我去外间睡了，平日里起得早习惯了，醒了就进来了。”

　　“骗人！”李曦神情严肃的盯着他看，一下就看穿了他的谎言。

　　萧珩动了动嘴还想说什么圆上，李曦有些凶的道：“阿珩，你再骗我试试？”

　　萧珩要出口的话及时止住，闭了嘴。李曦又问了一遍：“再给你一次机会，睡没睡？”

　　“没有……”萧珩答得很小声，见李曦的神色有些自责和难过，赶忙补上一句，“不过没事的，我都习惯了，出征的时候也有些日子要熬个几天几夜不睡觉的。”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李曦更加难过了。她的阿珩吃了这么多苦，可镇北王一家最后得到了什么？心中头一次对那个位子有了更加强烈的追求，不仅仅是为了给曾对她那么好的萧氏夫妇和她深爱的人，还为了一份身为皇室成员的责任，她的父亲没有做好的事情，她来做。

　　李曦终于没有舍得再对着萧珩黑着脸，乖巧的由着萧珩将她扶起来。同昨夜喂药一样，萧珩吹凉了勺子里的粥后送到李曦嘴边，动作不急不缓的恰到好处，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份差事。

　　李曦看他又舀起一勺粥放在嘴边吹，额前的两簇龙须刘海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有了些力气的李曦缓缓抬手，揪住了其中一簇。头发被扯着，萧珩停下动作，眼角含着宠溺的笑意：“怎么了？”

　　李曦扯着萧珩的头发，萧珩顺着她的动作缓缓倾身过去，她看到李曦眼中隐隐的不安随着自己的靠近正在慢慢散去。

　　“阿珩，你真的回来了。”李曦一边说一边绕着萧珩那缕黑发在手指上打着圈。

　　萧珩笑了笑：“嗯，我一直都在啊。”

　　李曦双手环绕上她的脖颈，她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这样抱着他一会儿，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

　　萧珩小心的端着手里的碗，还好碗里的粥已经差不多见了底不会洒出来。

　　少女的温热的呼吸洒在她颈间，声音中带了些鼻音：“我等到你回来娶我了。”

　　娶她……若她知道了真相，还愿意吗？

　　“曦儿。”

　　她听到萧珩叫自己，环在他脖颈上的手却不愿意松开，从鼻间轻哼出声：“嗯？”

　　“还记得我说有一件事回京之后要跟你坦白吗？”

　　“记得。我已经知道了啊。”

　　萧珩心头一紧：“你已经知道了？”

　　埋首在她颈间的李曦点点头：“嗯，你就是阿珩，这我已经知道了啊。”

　　原来是说这个……
　　萧珩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提起来，满着她自己是萧珩已经惹得她不快，若是知道自己以女子之身“欺骗”于她，令她对自己生了情意，自己该怎么面对她？

　　要坦白的勇气有些退缩的怯意，萧珩的眸子染上浓烈的不安和害怕，只是怀里的李曦对此一无所知。他斟酌着开了口：“曦儿，若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不能在一起——”

　　“不存在！”李曦埋在他颈间的头猛的撤离，抬眼与她对视，目光肯定，“这样的原因不存在！萧珩，你是不是又要丢下我？”

　　那双桃花眼有些泛红，隐隐还能看到些水光。

　　“我没有。”萧珩否认，“我答应过你不会走了，除非你赶我走。”

　　“我不会！”李曦委屈极了，“萧珩你听好了，就算生离死别，你也得在奈何桥前等我，你不准再丢下我！”

　　如果是你丢下我呢……

　　到底是不忍心再惹她难过，萧珩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润，一边回应着：“曦儿，我不离开你。”

　　就算你赶我走都赶不走了，李曦，你千万别后悔，千万不要……

　　得了萧珩的再三保证李曦才终于安下心。用完了早膳过一会儿就要喝药，虽然叶蓉还没有想出根治的法子，但缓解症状的药还是要喝的。知道李曦怕苦，萧珩一早就吩咐夜七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卖蜜饯的铺子，应该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刚哄着李曦喝完了药，一阵敲门声正好响起，萧珩走去开了门。

　　“将军，您要的蜜饯。”

　　萧珩接过，见夜七还站在门口不走：“做什么？”

　　“将军，您和殿下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啊？”

　　萧珩眯了眯眼：“你很闲？”

　　察觉到萧珩的目光有些“危险”，夜七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将军您忙属下先走了！”

　　见夜七轻功一跃跑了飞快，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屋里萧珩从布袋里拿出一颗裹着糖衣的蜜饯递到李曦嘴边：“曦儿，张嘴。”

　　李曦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正是那日萧珩在马车中给叶蓉喂蜜饯的场景，于是抿了抿嘴。萧珩见她不接，问：“怎么了？”

　　李曦瞪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泛酸：“除了我，你还给谁喂过这个？”

　　萧珩愣了愣，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老实答道：“在云南的时候没有时间吃这个，也就上次世去接师姐的时候买过一次，就是遇见你那次。”

　　“你喂她吃了，我看到了。”李曦颇有些怨气的看着萧珩。

　　嗯？

　　萧珩也看着李曦，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出来，脸凑近了些：“公主殿下这是不高兴了？因为看到末将喂末将的师姐吃蜜饯？”

　　李曦羞恼的身手往他腰上一拧，劲儿不大，但萧珩还是装出一副讨饶的样子：“公主恕罪，末将知错了。”

　　李曦这才松开手，却故意撇过头不看他。

　　“曦儿……”萧珩轻轻唤她，“那是我师姐，没什么的。而且那天师姐没有吃我喂给她的蜜饯。”

　　李曦微微侧过头：“真的？”

　　“真的！”

　　“那也不行，你以后只能喂我吃东西。”

　　李曦现在的样子像一只发怒的小母猫，褪去往日里筑起的冰冷高墙，在萧珩的面前恢复了那副鲜活的样子。可无论是矜持高贵的长公主李曦，还是这个在她面前小女儿态尽显的李曦，都是她那些灰暗日子里的赎光。

　　“知道了，以后只喂你吃东西。”

　　萧珩伸手抚上她的侧脸，滑嫩的触感在掌中游离，似乎想要的更多，眼底染上道不明的欲望，将李曦整个人笼罩在那片双眸中的旖旎之下。

　　两颗心的距离越来越近，对方的面容正在眼前慢慢放大，呼吸几乎要交融在一起，那片因病态略显苍白的唇瓣似乎依旧可口，只要再往前一些就能品尝其中滋味……

　　“嗯哼！”
　　不合时宜的轻咳惊醒了意识迷离的两人，叶蓉抱着手臂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萧珩：“师弟，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师，师姐！”

　　两人很有默契的拉开距离，李曦扯着被子的一角，心跳的频率乱七八糟的，脸红了大半。萧珩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和被“捉奸”尴尬，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直视叶蓉的眼睛。

　　叶蓉重重的将药箱一放，走到床边，瞪了萧珩一眼：“起开，别打扰我看诊。”

　　“哦！”萧珩听话的起身给叶蓉让了位子。

　　叶蓉给李曦搭了会儿脉，放下手：“脉象虽是乱了些，但病情应该没有加重，还不错。”
　　至于脉象为什么乱……呵，始作俑者可不就是她那个意志不坚定的好“师弟”么！

　　决定给两个“小年轻”好生警示一番，光是提醒萧珩还不够，于是她对李曦说道：“殿下，我这好师弟可是想着跟您染上一样的病症好给您试药，您可别着了他的道。一个公主身体不适郇大人要瞒着不走漏风声已经够麻烦的了，若是你二人双双病倒了，到时候可不好说。”

　　李曦被她说的脸愈发的滚烫，耳根子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萧珩见状硬着头皮对叶蓉说：“师姐，你别吓她……”

　　“我哪吓她了？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叶蓉作为萧珩这么多年似姐似母的长辈，威严一向很足，“怎么？慕大将军这是娶了媳妇忘了姐了？果然半道上捡来的弟弟靠不住，回去我就找你清茗姐姐诉苦去！”说着还装出一副可怜模样，假模假样的擦拭并没有眼泪的眼角。

　　这怎么就说到清茗了？李曦想着。

　　萧珩闻言却是心头一紧，师姐想干什么？

　　叶蓉见萧珩紧张，心里还是叹了口气，罢了，这两个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若是李曦真因为那个原因就放弃了萧珩，大不了事情一了她就带萧珩离开。

　　她想起正事，拿出一张药方：“这张方子是我刚研制的，先让人去抓一副煎上，午食用完了歇半个时辰再用药。”

　　任是萧珩对叶蓉的医术再是放心不过，但因对象是李曦难免还是紧张了些。叶蓉看出来了，心里又是长叹一口气：悄悄，还没娶到媳妇就先开始质疑自己的医术了！

　　“你放心，这方子药性温和，我加了调剂，若是不对症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就是会嗜睡些。”叶蓉说着看了李曦一眼，又揶揄的看了看萧珩，“她睡着了，不正给你行方便么？”

　　一句话又给两人整的一阵窘迫，叶蓉总算出了口恶气，留下药方就走了，只是临行前又是再三叮嘱：“克制些！”

　　萧珩面具下的脸早就囧的通红，还是耐着性子将叶蓉送了出去。再回来，李曦坐在床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两道柔和的美人眉峰微微上挑，嘴角噙着一丝坏笑。

　　不知为什么，萧珩觉得她是故意的，眉目间都带着些……抚媚！

　　“阿珩，你过来。”李曦白皙的手指勾了勾。

　　又要搞什么花样？

　　萧珩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任她胡闹，抬脚走到床边，坐下。

　　李曦素手挑起他的下巴，勾得离自己近了些：“小将军，你方才想对本宫做什么？”

　　知道她是故意在逗自己，萧珩也是甘之如饴，只是生怕自己忍耐不住，师姐说的不错，在李曦面前，他所有的意志坚定都将溃不成军。于是他有些无奈的陪她一起闹：“是末将唐突了殿下，殿下大人大量，饶了末将这回吧。”

　　李曦笑了笑，又凑近了些，唇畔停留在他的耳边，说出的话带着微热的呼吸钻进萧珩的耳朵里：“小将军，你就要成为本宫的驸马了，再唐突些也无妨的。”

　　耳边落下一声轻笑，萧珩知道再不适可而止可真要犯了大错了，于是他讨饶的唤了一声：“曦儿……”

　　听他声音沙哑，已经带上的隐忍，李曦这才满意了，不再逗弄他，撤回身子，接上了上一句话：“不过，得等本宫病好了。”

　　“是，末将遵命。”

　　两人相视，笑开，相拥，一室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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