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钥匙
黎司暮踏出电梯,一眼就看到家门口坐着一个人,似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猛地从双臂间抬起头,苍白着脸,眼睛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兔子,隔着昏黄的走廊灯望着他。
他脚步一顿。在看到那双眼的一瞬间,心中的一切烦躁忽地消失不见。
“你怎么才回来。”
黎司暮看向他的眼底,心里一动。
不甚明亮的灯光轻柔地笼罩在他脸上,仰头的动作刚好暴露出脆弱的脖颈和喉结,像是在把弱点都暴露给他看。
精致的锁骨顺着低低的领口支出一小块,入目的冷白都染上了幽深的暖色。
平时张牙舞爪的人仿佛在示弱。
黎司暮深深吐出一口气,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等你。”
极不寻常的坦率和直白让黎司暮沉默了一下,他当然看到了网上的流言蜚语,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有那首拯救他的曲子作者一般的能力,拯救他。
可是他知道,自己作为音乐人,能拿到新人奖已经是极限了,而那首获奖的曲子,也是受到那首歌的启发才写出来的。
在音乐上,他帮不了他什么。
可是在其他方面呢?
久搁在心底的期许再次冒出头来,连同他少年时代的梦想。
就算是在两年前,这个梦想也还是没有变过,毕竟他凭自己的力量,考到了全国数一数二的法律系。
他的“三好”名号可不止是因为在娱乐圈表现出来的样子,在他休学前,他的绩点一直在专业前三。
并不是因为他考上了他想去学的专业就让他不再迷茫,反而他的心更没有着落,所以做出拯救了他的音乐的人才那么重要。
休学的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是因为他实在太憧憬那个人,太希望找到他,想要唱他写的歌。另一方面是他太害怕自己的选择,他不确定成为一名律师就是他想要的,他找不到除了“梦想”之外的目的。
刚好他有人脉资源,小时候父母为了培养出“完美”的他,几乎什么都学过,无论是唱歌跳舞,还是奥数编程。他后来也在叛逆期混在舞团里,甚至还搞过乐队。
他本来是想以歌手或演员的身份出道,但是凭自己不够专业的实力还不足以支撑这两种身份,所以黎骁才让他跟着男团一起出道。
他曾在一些采访里公开过一段曲子,就为了找到那个人,可惜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失望之余,他想着或许自己也能够做出这样的曲子,拯救像自己一样的人,所以才有了那首把路星沉比下去的歌。
虽然获了奖,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大概是他音乐生涯的巅峰了,他的天赋不在此。
现在他觉得,进这个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眼前这个人。
黎司暮看向他坐在自己家门口,像个孩子等着家里的大人回来开门的路星沉。
有一种他们已经不只是朋友的错觉。
在看清了他脸上的神色和委屈的眼睛后,他的心不自主地酸涩起来。
他想要有能力保护他。
他皱着眉大步走上前,一把将人拉起,惯性让他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身上的凉气比他从外面带回来的更甚。
“你……”
“怎么坐在地上,天还没转暖。”
头侧萦绕着若有似无的烟味,他却像上了瘾一般,偷偷地嗅了一口,假装感受不到自己过速的心跳。
他以前很讨厌烟草味,在叛逆期时,在社会青年之间混迹过,都没让他习惯烟草味。
可路星沉,总能让他破例。
“是你回来得太晚,我很生气。”
黎司暮抓着他的手一紧,本能地想安抚,却听他继续说,“对不起,黎司暮。”
心里一跳,“道什么歉?”
他不知道为什么路星沉突然将柔软的一面暴露给他看,他只知道眼前的一切像是做梦。
可是怀中的温热是真的。
“我之前对你太糟了。”
肯定句。路星沉自己心里非常清楚。
“我们之前毕竟是对家。”
之前。
路星沉听到了也没否认。
黎司暮慢慢笑了,手伸进口袋里摸着钥匙,“进来吧,我给你弄点热的喝。”
怕他冷,于是先拉着路星沉进来,路星沉已经来过很多次了,轻车驾熟地换了鞋,穿上毛茸茸的兔子拖鞋。
说起来,这双鞋还是之前他发现黎司暮家居然连大号的备用拖鞋都没有,便让黎司暮买一双,免得他过来没有鞋穿。
谁知道黎司暮挑了这么可爱的拖鞋,他第一次见脸都黑了,说什么也不穿。
最后还是黎司暮妥协了,把自己的拖鞋给他,他穿了那双兔子拖鞋。
他还没忍住给黎司暮抓拍了张照片,因为配上那张装酷又有些不自在的脸,实在是很可爱。
后来他也不在意了,黎司暮都穿过,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他每次来都穿着那双兔子拖鞋。
然而这次进了他的家门,他发现了一个非常大的变化。
“你这是……打了吧台?”
他目瞪口呆地看向厅内落地窗旁,开了灯后的光洁大理石吧台反射出晶亮钻石般的光芒,不刺眼又温馨。
黎司暮站在吧台后,向他笑着示意,“过来吧。”
路星沉眼睛亮亮的,坐上高脚椅,伸手碰了碰悬挂在头顶的风铃,清脆悦耳的响声立刻响起。
“我还以为你留这么大空间是为了搞一个家庭影院。”
“这不是因为某人喜欢喝酒,还不胜酒力。”黎司暮边擦杯子边淡淡地说,他的确有想过把这块大的空间做成家庭影院,假期就可以窝在家里看电影。
做个吧台其实也是很久以前的念头了,只是他几乎不会请朋友来家里,也不怎么喝酒,这个想法便渐渐偃旗息鼓。
而自从上次的宴会,他总能想起,路星沉看到他调好的酒,眼里放出的光。
还有,他想让他满意。
“哦——”
路星沉拉长了语调,眼尾勾着一抹暗色,尾音像片羽毛一样撩拨着他的心弦。
“那这是专门为我打的?”
路星沉兀自跳上高脚凳。
趴在吧台上的路星沉像只懒洋洋的猫咪,发上被昏黄灯光染了一层金色,眯着眼看他,没有等到他的答案也不甚在意。
这样专注的注视下,黎司暮垂下眼帘,尽量不受对方的视线影响,答非所问道,“我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
路星沉嗤笑一声,胳膊往里挪了挪,那双带着潋滟水光的眼睛离他更近了,清澈又单纯。
“那你上次在车里还凑那么近。”
黎司暮没回答,路星沉却来了兴致,不停追问。
和他相处这么久,他几乎要忘了黎司暮不能被别人碰这个毛病了,难道他习惯了,或者……
“我在适应。演戏不可能没有身体接触的。”
“哦……”果然是为了工作啊。路星沉眼睫微敛,莫名有些低落。
他当然知道黎司暮有多努力,要是他来颁奖,他一定给黎司暮颁一个娱乐圈的劳模称号。他似乎从来都望着前方的路,不会回头看,太多前辈夸奖他年少有成了。即使是同辈,他也是个很难逾越的标杆。
反观自己,什么事也做不好,连最重要的事情都被他搞砸了。即使是这样,他也从没嫉妒过他,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黎司暮动作熟练地调着酒,想着刚刚半真半假的话,他的确在适应,就目前为止,他还是只愿意碰触路星沉,但因为路星沉,他发现自己能渐渐能忍受更多了,至少不会因为一个冲动把人摔出去。
他不知道他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不仅仅是他这个人,还有……
他调好酒放到他面前,路星沉刚伸出手碰触到杯子就被他按住。
路星沉的视线顺着按在他手上的手指往上爬,一时间,他也说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要如何形容,似乎夹杂着隐隐的期待。
“怎么了?”
“你满意了吗?”
路星沉的眼神在那杯湛蓝色的液体上转了几转,才对上黎司暮的眼睛。
他这才明白过来,黎司暮为什么要打这个吧台。
心跳开始加速,冲荡着鼓膜,但他故意拧起眉,“这点怎么够,怎么说也得随时让我过来喝吧。”
“随时过来你就会满意吗?”
“不可以吗?”
路星沉举起了酒杯,湛蓝色背后透出他那双带着侵略性的眸子,在此时此刻微眯着,平添几分魅惑。
可以,什么时候都可以。黎司暮想这样说,可光是语言太过苍白。
黎司暮静了片刻,又给他调了一杯酒,像是一个决定落定,稳稳地放到他面前,“等我一下。”
黎司暮回到卧室。
路星沉紧握着杯子,感受着心脏急速跳动的节奏,他的眼神不停地往他的卧室门的方向扫视,期待着他回来。
门缝里透出的一缕缕光线,仿佛能捕捉到他找东西的影子。
难道又是一个礼物吗?他会送他什么?
终于,门再次打开,黎司暮手里却空无一物。
路星沉垂下眼,用喝酒来掩饰自己的失落。
下一秒,黎司暮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像是献祭一块珍宝一样轻,他缓缓张开手像是献祭一块珍宝,一块金属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路星沉注视着眼前触手可及的钥匙,呼吸都停了一下。
路星沉沉默地低着头。
他不敢抬眼,他怕一抬眼,会有沉重的东西从眼里涌出来。
明明是他的死对头啊,却让他有一种可以依靠的错觉。
他可以相信吗?
路星沉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冰凉的金属上,收紧。
“黎司暮,”他抬起头,眼里亮晶晶的,语气却带着郑重,“我收下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