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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房
凤九知道阿兰若和沉晔之事应躲着些,又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根据史书记载,上君相里阕病逝,太子相里贺即位,即位日不过七,邻族夜枭族痛斥比翼鸟族纵容边民越境狩猎,发兵出战。相里贺御驾亲征,很快不幸战死,相里贺无子,按王位承继次序,倘若橘诺未被贬为庶民,便是由她即位,再则阿兰若,”苏陌叶继续说:“然而不知何故,坊间流传阿兰若毒害相里阙,因此橘诺被迎回王都,沉晔上表请求将阿兰若案件转交神宫,查明后将其典刑,岂料次日,阿兰若自缢身亡。我再回梵音谷已是阿兰若逝去多年,元神早已消散,虽然不愿相信王室说法,但也无可奈何,从那以后便在心中留下执念,甚至该有沉晔落井下石的痛恨。”
凤九震惊,待她平稳了片刻心绪,蹙眉道:“我曾听闻,阿兰若故去后,时任的那位女君即刻便下令将她的名字列为了禁语。此时我却有些疑惑,橘诺越阿兰若即位,宗族竟允了?且他们铁口咬定阿兰若自缢,便没给你一个她自缢的理由吗?而橘诺她又为何要将阿兰若三字列为禁语?”
苏陌叶面无表情道:“她自杀,你相信吗?”
凤九本能摇摇头。
就在此时,老管事来报君后到访查看炼剑进度,沉晔惊愕之余深感蹊跷,此事本该在半年后发生,如今却提前一步。他命人将倾画夫人带到炼剑房内,随即回应冷淡,令她自讨没趣,拂袖离开。
次日,恰逢昨日陪着陌少一同回来的茶茶提着裙子跑进来,提醒她陌少要回神宫了,她昨夜收拾房,瞧见有个包着糖狐狸的小包裹,上头贴了个条子给陌少的,还打不打算再给陌少。凤九一拍脑袋,深觉茶茶提点得是时候。杀去房取了糖狐狸,兴冲冲地去找陌少。
苏陌叶得了一夜好睡,今日总算有个人样,翩翩佳公子的形神也回来了十之七八。
他即将重返岐南神宫,白凤九在其临行前做好许多狐狸糖,亲手相赠,顺带转交沉晔一份,苏陌叶无奈,唯有劝诫白凤九仿效阿兰若不近庖厨。
三日后,橘诺出王都。当日灵梳台上橘诺受大刑动了胎气,倾画夫人百般恳求,上君方发了个善心,允她滞留王都一些时日养胎。
凤九从陌少处听闻当年阿兰若做过人情,令沉晔同橘诺相见后一面,故而前些日便打点好刑官,在城外一条清清小河旁,为二人排了一出送别戏。
据说当年阿兰若其实并未跟着去,但她闲来事,一来,觉得跟去瞧瞧热闹应该没有什么,二来不愿履行以往轨迹,更想以此洞察沉晔心思,于是她跟随前往,并在旁边放置桌案茶点。
残阳余晖照进河中,河畔杨柳依依。比翼鸟一族盛行的游记中描绘的那些感人场面,譬如折柳相赠泪洒满襟之类,然没有见到。橘诺形销骨立,立在一株垂柳之下,沉晔站得挺开,遥望着河对岸。
大胡子刑官站在他们身后三四步,目光如炬射向二人,前头两人长久话。
凤九叹息世间竟有人没有眼色至斯,任谁被个外人这么目不转睛盯着,恐也说不出什么掏心窝子的话。她叹息一声,招呼大胡子刑官过来帮她试茶。
橘诺临别不舍,颇有我见犹怜之姿,特向沉晔道谢,声称自己有所辜负,此生无缘,若得来世定当结成鸳盟。沉晔冷眼相待,表示自己出手搭救全因报答先君相里殷之恩,对于橘诺绝无儿女情长。
虽然橘诺声音极小,耐不住白凤九一双狐狸耳朵尖,轻言细语随风而来,十分清楚。待得橘诺盛怒离开,旁人皆远,立即叫来沉晔,先后使出各种招数,终引沉晔开口表白。
岐南神宫,东岳与苏陌叶做好交接,随后兴致勃勃赶往公主府,特地采摘野花,准备送上惊喜,岂料她和茶茶来到此处,却见凤九被沉晔紧拥在怀中,耳边传来茶茶的声音:“息泽大人......”
凤九发现东华,顾不得沉晔,急忙去追,然而寻遍一路也不见踪影,直找到潇潇雨下也没找着东岳的人影,她就回来了。据她猜测,东岳是醋了,但她一向是个明理的人,给她解释也不急在这一时,倘被淋到雨了,东岳定会更担心的。
茶茶拎个烛台搁在前,瞧着豪雨倾盆的夜空,担忧地向凤九道:“此时雨这样大,神君定要被淋坏了。”
凤九打了个哈欠道:“她能找着地方避雨,这个不必担忧。”
茶茶唏嘘道:“殿下找不着神君,定是神君一意躲着殿下了。他定是既想见到您,又怕见到您。既想见到您同他解释您同沉晔大人没有什么,又怕见到您同他解释您确然同沉晔大人有一份情……”
凤九心想:“她不是个这么纠结的人吧……”
凤九试图在脑中勾勒出一幅东岳帝君在雨中伤情的画面,倒是出来一幅她一边赏雨一边涮火锅的画面。雨中伤情这档子事,怎可能是东岳干得出来的事?她暗叹茶茶的多虑,咳了一声道:“我先睡了,息泽嘛,想必她早睡了,明日雨停了我再去找她。”
茶茶一口长气叹得百转千回,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转身帮她铺被去了。
外风大雨大,凤九模糊想着,近日出了几个大日头,来场雨正好将天地间的昏茫气洗一洗,冷雨敲着棂,她渐渐入眠。睡到半夜,却陡觉床榻一矮,一股湿气扑面而来。她今夜原本就睡得浅,惊醒的瞬间一个指,帐外的烛台蓦地燃亮。
闭眼躺在另一半床榻上,周身都冒着寒气,觉察有光照过来,眼睛不大舒服地睁开,目光迷茫了片刻,定在缩于床角拢着衣襟的凤九身上,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凤九看了她一阵,言地道:“这个话,可能该我来问要好些。”
东岳的目光中露出不解,她打了个呵欠道:“因为这个是我的床。”
凤九瞧着她今夜像是诸事都慢半拍的模样,奇道,“你是不是早回来了,怪不得在外头找了你一下午没瞧见人影,你是住在东厢还是西厢?此时逛进我房中……是梦游逛错房了吗?”
东岳静了半天,道:“在外头散步,忘了时辰,刚回来,没留神走错房了。”
凤九此时才瞧见东岳一身像在水里头泡过一般,连床榻上她身下的被面都被身上的水浸得湿透。
凤九呆了一呆,茶茶神算子。她伸手握上东岳冻得泛青的手指,像是握上一个雪疙瘩。
凤九咬牙道:“这么大的雨,你就不晓得躲一躲吗,或化个仙障出来遮一遮你都不会了?”
东岳闭着眼睛小寐道:“我在想事情,没留神下雨了。”
凤九从她身上跨过去。东岳一把握住她的手,语声中透着疲惫道:“何必急着躲出去避嫌,我都这样了能对你做什么?”
凤九挣了挣。东岳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头晕,你陪我一会儿。”
凤九额头上青筋跳了一跳:“你浇了五六个时辰的雨,你头能不晕吗,我去搬澡盆放洗澡水给你泡泡,你还动得了就给我把衣裳脱了团个被子捂一捂,动不了就给我待着别动。”
东岳有气无力地说:“我动不了。”
凤九挽着袖子在屏风外头一边搬澡盆一边道:“那你就穿着衣裳泡。”
东岳沉默了一会,起身道:“又能动了。”
折腾了好一会,终于调配好一桶驱寒汤,东岳身子毕竟不比男子强壮,这淋了一会的雨,估计人也有些迷糊,连哄带劝地把她扶到屏风后面。
听到后头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凤九疑心东岳是否撞到了桌椅,但此时她已经宽衣......她克制住了扭头去关怀她的冲动,直待屏风后头传出水声。方转身搬着凳子移去屏风附近坐着,以防东岳有什么用得着她的地方。
城外河边历历在目,东岳心烦意乱,于是将自己浸入水中不语,白凤九守在门口良久未听声音,担心她遭逢意外,顾不得对方还未穿衣,赶紧扑到浴桶跟前,岂料东岳突然探头,忽然一股大力从臂上传来,她一个没站稳蓦地跌倒,澡盆中溅起大片水花。鼻尖萦绕驱寒的药草香,温水浸过她贴身的长裙,肩臂处的薄纱被水打湿,紧贴在雪白肌肤上。凤九动了一下,惊吓地发现自己在桶里,看着东岳的脸近在咫尺,两人二目相对,暧昧不已。
凤九的脸红的像番茄一样,东岳抱住她,低声问道:“沉晔会说漂亮话逗你开心?说你长得好,性格好,又能干?”她停了停,盯着她的眼睛,“你想听的这些好听话我没说过,也说不出。但我对你如何,难道你看不出?”
凤九平调“啊”了一声,片刻,恍然升调又“啊”了一声。前一个啊,是听完她的话脑子打结没听懂的敷衍的啊,后一个啊,是想了半刻排除各种可能性终于明白了她在说什么,却被惊吓住的啊。
兜兜转转,她果然,还是那个意思嘛。
凤九强压住就要怒放的心花,面上装得一派淡定。
良久,东岳续道:“我没想过来不及,没想过你会不要我。”她这句话说得实在太过自然,仿佛果真是凤九将他抛弃让她受了限委屈。
凤九接道:“因此你就醋了,就跑出去淋雨?”
东岳点点头,委屈地把自己高出凤九半个头的脑袋搁在对方的肩膀。
说话间,澡盆中的水已有凉意,凤九瞧东岳的情绪似乎有所缓和,大着胆子手脚并用地爬出澡盆,东岳神色有些恹恹地靠在盆沿,没再拦着她,也没多说什么。
凤九立在澡盆外头,居高临下看着东岳,这种高度差顿时让她有了底气,心中充盈着情路终于顺畅的感慨和感动,方才在澡盆中的局促与胆怯一扫而空,东岳这个模样,醋得不是一般二般,她觉得自己挺心痛。但谁让她此前死鸭子嘴硬来着?
施术将水又温了一温,她神神秘秘靠过去,在闭目养神的东岳耳畔轻声道:“你醋到这个地步也好歹收一收,我亲口说过我喜欢沉晔了吗?”东岳的眼睛猛地睁开。
凤九的手搭上她肩头,像哄孩子,“下午不过一个误会罢了,我这么喜欢你,又怎么会不要你。”说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心中满是甜蜜。东岳还没反应过来,她倒是先打了个喷嚏,察觉纱裙贴在身上浸骨地凉,赶紧迈过屏风换干衣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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