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结罗

　　2022年12月21日02:25

　　失策。她怎么忘了……当初她和蒂玛玩到一起去的时候，就是两个人吃霸王餐，等着埃吉过来付账呢。
　　“没事的，看我的。”
　　红发少女冲她作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在芙拉尔疑惑的目光里走过去推醒自己失智中的小伙伴，听见她低声喊了几句什么，然后就见到了银灰长发的青年呆呆地「哦」了一声，一个皮球大的亚空间在左手上方展开消失，从里面掉落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零碎。
　　蒂玛满意地收手，一一捡起那些看起来值点钱的东西，把它们递给芙拉尔。
　　“给，应该可以换一些钱吧？”
　　芙拉尔：“………能。”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埃吉除了战斗的本能，还保有蒂玛钱包的本能吗？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我从小这么推一下埃吉，让他理我一下……他就会给我些什么让我别烦他。”蒂玛不以为意地说出了什么让芙拉尔瞠目结舌的话……“现在他学了那本法师手册，那上面的东西他肯定已经用成本能了，凡是学了那本书的都是这样。埃吉喜欢发呆，很讨厌我这么打扰，从他魔术空间里弄出来的东西大概就是这段时间放进去的……”
　　芙拉尔关注的是另一个重点。
　　——原来蒂玛还是会思考的吗……她还以为她就是这么没心没肺地过日子的，竟然还有这种小心机？
　　会养成这种习惯，以及有意识地利用这种习惯，你们这种青梅竹马的关系有点……
　　芙拉尔觉得自己应该，保持沉默就好。
　　＊
　　她们很快就离开了那个小镇。
　　这一次她们搭上了直通入海口城市巴雷比思的船，基本不会在陆地上停留了。
　　“巴雷比思……唔，我好像有点印象啊。”笛欧玛眯着眼睛看窗外，手上薅着亚结罗被她拆散的长发，一下一下梳着。“啊……对了，埃吉有跟我提过。他登陆的时候，第一个去的就是这个城市。”
　　“巴雷比思是个年轻的商贸城市，什么人都有，他从那里出现的确不那么容易引人瞩目。”芙拉尔懒洋洋地靠在里侧，昏昏欲睡。
　　“我想去玩玩……”
　　芙拉尔眼皮也不抬：“可是我们没有钱了哦。”
　　这句话轻松击败了有些兴奋的笛欧玛。
　　“好吧，还是先把埃吉送回去看看情况。”她有些悻悻地说。一把捞过睁着清澈的眼睛不知所以然地盯着天花板的亚结罗，抱在怀里揉搓脸蛋：“真是个麻烦鬼！”
　　亚结罗：“……”
　　银灰色长发的人鱼无辜地露出委屈又疑惑的微表情。他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也不喜欢出声。
　　这个状态的他，并没有多少知性。不过，他还是拥有基本的简单思考和记忆能力。和一个纯白的幼儿相差不大——不过幼儿还能学习使用语言简单地表达，他还丧失了语言功能。
　　＊
　　灵魂破碎了，这并不是简单随便的情况。灵魂的剥离不是如同拼图碎片一般简单的——虽然某个乱来的家伙，他散落的灵魂确实如同拼图碎片一般稳定地各自存在着。但那是因为他已经成为了能将自己的灵魂化为均匀混沌灵质的法师。
　　但这是他不得已的行为，因为他还未彻底完成「顽固之锚」的恒定——时间久了，残碎解体的灵魂拼图也许会各自成为核心，重新补全自己。
　　＊
　　「我」的名字是“亚结罗”。
　　我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垂落的织网」。
　　——我是人鱼。
　　我要找回一些……？
　　我丢了一些东西。
　　我知道它们在哪。
　　她们是我重要的同伴。
　　红色的。
　　灰色的。
　　……感觉很“好”——
　　＊
　　「我」——做梦了。
　　——我是亚结罗·月辉之水·杜贝奥奇朵。
　　银灰长发的人鱼在虚无中缓缓游动着。他摇曳着华丽，但骨棘狰狞的尾鳍，具有长棱的鞭状长尾如同海蛇一般的优雅，宛若深海底床的掠食者一般悠然，缓慢中蕴含着力量。
　　他睁着那双蓝紫混色的纯净眼眸。无悲无喜，也没有波澜，只是向着一个方向这么前进着。他的脑海中，仅握持着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是谁，其余的思考……都是空白的。
　　他只是凭着本能的受吸引而行动着。
　　他在梦中游弋。
　　最近的两个「梦」，在这片空白的精神海洋中，一条红发红尾的人鱼弯曲起来，枕着自己的尾巴深沉地睡眠着。她的呼吸和四周同步着起伏，并没有激起多少波澜——这意味着，这个精神体的主人思考就是如此简单，而且短暂。
　　她的梦中没有入睡前遗留下来的思考需要处理。
　　亚结罗本能地游过去，在这条红色人鱼周围停留回旋。银灰色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蠢蠢欲动，但他什么也没有做，睁着眼睛，眼眸中紫色的浓郁起来……他最终还是静悄悄地甩尾离开了。
　　没有打扰她。
　　他游到了一只雪灰长绒毛的大蜘蛛边上。蜘蛛毛茸茸的后腹背部上，一名褐色长发的少女蜷缩着，长及腰部的头发散乱在被脑袋枕着的蜘蛛头部。看不清她的面孔，一张朦胧的面具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只露出柔和秀美的鼻尖和嘴唇。少女的嘴角仿佛微微笑着，蜘蛛静静地纺织着丝线，牵起脚爪下的细丝，她周围笼罩着一层纤细朦胧、宛若薄雾一般的丝网。
　　亚结罗也没有打扰她。这是沉静的、花一样的，月亮一样的芙拉尔。
　　＊
　　银色幻彩鱼尾的人鱼继续前行。
　　他身上没有任何装饰，干干净净，就像还在幼年时，在海水里无忧无虑地玩耍。
　　银灰色的长发本来是顺直的，但是太长了，它们凌乱地随着无形的水波摆动，如同海藻，又像丝网。这些发丝闪烁着迷蒙的辉光，如同半梦半醒时的思绪，跟着鱼尾有力推进的动力，划过灵行迹的光影。
　　不知道在这种「孤岛」遥远散布的空旷里行进了多久，人鱼抬起手，穿过某个缝隙，进入一片斑斓而惨淡的“窄隙”，抓住一只手——将里面的某样东西，轻易地拖了出来。
　　那样「东西」是一道虚无的身影，拥有和他别无二致的面庞。眼神空洞，宛若幽灵的身躯和发丝没入虚空，胸口却散发着微缩太阳一般灼目的橙色光亮。
　　“…来找我了。”那个影子空洞的眼睛投向人鱼清澈纯洁的眼眸，发出空灵幽深的声响。
　　和亚结罗面容一致的幽灵拥有人类的姿态，双脚却和双手一样淡化透明地没入了虚无。人鱼抓住了它的手臂，这副残破容器一样的空壳流露出一丝喜悦的微笑，随后那双眼睛闭合了。融冰一样脆弱的透明迅速从末端蔓延，然后破碎，只有那颗微型的太阳坠落下来，被人鱼探出的手指抓住……变成了一颗流转着橙红色暗光的珠状宝石。
　　沐浴在幽灵消失的残片里，人鱼纯净清澈的平静眼眸里闪过几丝波光。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抬起手注视手里的宝石，将它随意地佩戴在发间。
　　接着，他似乎感觉到了困意，摆着尾巴原地回旋了几圈，和红发人鱼一样，枕着自己的尾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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