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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木之花11
羽花飞溅,残翼飘落,鸦群宛若黑色闪电,恣肆缠绕,雷霆阻嚇,对四人发起一波又一波攻击。问天幻出火灵力于镣端,抡成火盘,吸食蹁跹的鸦团。一时间,哀鸦鸣空,黑石乱坠。灼燥的空气里,弥散开一股焦糊。
没有方向,旷野也无尽头。伊伊蛇、血汗马、恐鸟竭力狂奔,人寰里,末路穷途的场面历历在眼。于此当儿,伊伊蛇与恐鸟也片刻不歇,坠鸦张嘴就来,一路嚼食无数。烛龙剑在手,利刃萧赫,湘儿、阿古柏、小丫挥劈斜斩,直令鸦尸乱飞,零羽如雪。
弑鸦万计,鸦群却有增无减,空中黑团愈滚愈大,且全然压往问天,大有毁天灭地、嗜尽一切之势。
有鸦群桎身,后面数十黑衣使者因而快马迫近。老远就见,他们人手一弩,箭镞在弦,只待追近,箭雨即发。
天上地下,群起攻之,极担心湘儿遭遇冷箭,立于蛇背,问天越过湘儿,峙守于伊伊蛇尾。
“问天,你小心!”湘儿发怵蛇速,不敢拦阻,只得积虑呼喊。疾风扑面,令她云鬓乱舞,张口难发。
问天无敢懈怠,大敌当前,无论湘儿、阿古柏还有小丫,都不堪抵挡。欲要保他们万全,自己唯有殊死一御。
心意已决,无法顾及有内伤负身,问天陡然加灌数重火灵于铁镣,将空域幻出一面火墙,一边掩护,一边飞驰```````
也不知多久,旷野渐尽,前方的地平线,有沙暴漫际,黄云沧海,一片朦胧。问天暗喜,若真是那样,岂不是藏身之妙所!
身后的那队黑衣使者几乎迫近,人呼马嘶,萧杀万分。几只利箭穿过火灵力墙,羽尾陡然燃为乌有,而箭镞却直刺前方,擦着蛇首的湘儿头顶飞走。看在眼里,问天心惊肉跳,摇摇几乎跌落蛇背。见阿古柏父女骑着白马与恐鸟驰进黄尘,问天不敢恋战,催促着伊伊蛇、护住湘儿,一路狂奔进尘幕。
尘嚣轻上,荡漾在不着边际的绵绵黄沙。伊伊蛇刚蹿上一道沙梁,黑衣使者便已逐至沙梁下,瞬时,数十只利箭划破长空,伴随群鸦凄厉的鸣嚎,一团扎下来。
百密总有一疏,再强的火灵力,也有让箭镞穿透之时。偏偏问天就这么被射中,背肩三处,铁箭镞深陷皮肉,撕痛得他双目眩晕,牙关抖颤。而这一切,蛇首的湘儿,丝毫不觉。
痛楚之下,俯视沙梁,令问天大为惊惑的是,那群黑衣使者皆畏葸在沙梁底,踟躇不前。而头顶的群鸦也旋作一柱,悬地十丈,未敢俯冲。险境稍解,问天却更是一脸氤氲。他蓦然想到角龙的话,若木朱雀城与金沙白虎城已荒芜成漠,杀机重重。莫非,脚下之漠,已是险地。想到此处,问天积虑又起,忧心之下,再去寻那漠梁上的阿古柏与小丫,可茫茫沙海,尘波浩渺,哪里见得着他们人影```````
“湘儿,他们人呢?”箭伤难忍,问天眉宇发暗,脸颊汗水淋漓,说话也不利索。
“不清楚```````”匍匐在伊伊蛇背,湘儿回头答道,在问天面上搜寻稍许,不由得骇然,“你咋的啦```````”
未及回答,问天刹那惊见,伊伊蛇掠过的沙地,裂开丈宽,偌大的地面,瞬间塌陷沉沦``````
黑黢黢的一个世间,就来得那般突然。
已经记不清有多久,夜晚似乎在生命里淡去。这些日子,在窟穹荧荧色泽里,长夜如昼,以至混淆了时令,忘却了季节。还好,在活着!生命依然在延续。
睁开眼,问天却无力站起,眼前一片漆黑。头顶坍塌的地方,只有巴掌大的光亮,到底跌落多深,一时难以估量。若不是包裹流沙,粉身碎骨必定难免。
侧目一瞬,问天就看见,身旁有个白莹莹的亮光。挪过手去,那光亮抬起来,就感觉,自己的手被软软地握住。
“问天,你醒啦!”
是湘儿,看不见她面孔,嗓音沙哑而凄恻。问天干咳一声,呛出不少尘沙,心也释然不少。
“湘儿,你没事就好。”问天费尽力气,好不易讲出一句,“我,我摔瘫了!”
感觉手被紧握了下,跟着,那发亮的手移在脸上。
那亮光竟是骨环,问天顿时明了。多少年过去,骨环在漆夜里的光亮,似乎又一次被记忆寻回。
探试额头,湘儿难掩哀伤:“你脊背中箭,箭伤有毒。”
问天难以置信,用毒通常是弱者的所为,灵力高强的黑衣使者怎会用下三滥手段。
“别担心,湘儿。”问天边宽慰边意念出眉宇间的灵力,半会儿,四肢渐渐通畅,却不胜酸软。当下便知,自己体内果真含毒。
扶起问天,湘儿借着骨环的光亮去寻周遭,脚底是沙,四面空阔,远方似乎有片鱼白, ,鬼魅得令人不愿目顾。
“什么地方,我们身陷万丈深渊啦!”与问天相依相扶,湘儿尽管没了仓惶,却难掩凄然。
纵目四望,问天渐上苦笑:“这一定是朱雀城与白虎城交融地,连那些黑衣使者都胆寒呢。”
湘儿无语,腮面却不由自主靠在问天胸膛:“跟你一起,我不怕。”
没见毡帽,湘儿长发披肩,抚梳之际,滑如锦缎。眉际,湘儿弯睫忽闪,汪亮的眸子里,骨环的色泽晶如宝石,她的面庞,就淡雅得欲滴落出月色。一阵痛惜,问天轻吻上湘儿耳髻,把她拥揽在怀久久才道:“走,找他们去。”
“嗯```````”湘儿眼眸迷离,青衫素洁,立起修竹般的身姿。
伫在黑暗有会儿,视线逐渐适应,漠窟之下的世间,道道土脊,棵棵林木,枝桠藤蔓皆有了朦胧的身形。
“那是树吗!”指着树影,湘儿喃喃痴问,“真的是树吗``````我不是回到江南吧,家里的山林夜晚,一模一样的景致!”
问天有灵力盈目,夜视极其出色,哪怕体内毒疾未除,其视力依然远非一般人可及:“当然是树,哪一棵就我俩都抱不过来。沙裹树,树覆沙,千年前,这里可是沙灵与木灵交战的地方。”
湘儿一声叹息,郁郁说道:“这人世,为何从人再及万物,都葆吞噬别物、独留自己的欲望?”
“这就是自然法则,生存为天!”问天边说边搜寻周遭,“奇怪,伊伊蛇呢?”
话音一落,伊伊蛇于沙堆里昂起脑袋,打开黄幽幽的瞳仁:“这里。”
“干嘛把脑壳钻在沙中,以为你被埋了呢。”
“笑话,我能被沙埋?”伊伊蛇盘起身子,将蛇首立于问天一般高,不屑地哼道,“眼不见,心不烦,只要你不黏巴那湘儿,我怎会去钻沙子。”
说完,又狠狠瞪了湘儿一眼。
虽听不懂伊伊蛇在说什么,湘儿明显感觉出敌意。想起方才,伊伊蛇为摆脱鸦群与黑衣使者的追撵,竭力奔逃的情形,只好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陌境无知,全然不通四向。
偌大的地下森林气韵清淡,熹微若晨,雾纱高挂百尺,盘旋缭绕于枝冠。喀喇昆仑圆柏、红松、冷杉、苦杨随处可见,一片野杏林,招来数不清的鸟,叽叽喳喳觅食声,清脆悠远。
伊伊蛇在林间缓慢滑行,背上的问天与湘儿眼搜四方,耳聆杂音,半响也辨不出阿古柏与小丫的任何动静。
“唉!不知他们是否安然。”问天一声叹息,茫茫林晖,令他无处着落。
经过大片葳蕤繁盛的绣成菊,花蕊娇艳惹眼相顾,湘儿忍不住伸剑撩拨,想摘一朵,又觉不便。
湘儿心思深毅,问天早知。儿时的阴影令她刻铭骨难忘,性情也徘徊在男女之间,触景之下,一般不会有夸张的动容之举,而此时,难得这样一片野菊,让她不舍。
看在眼里,明知是忌讳,问天依然不顾伤情,持加一分灵力,单手掷出大镣,将菊丛中的一朵卷在掌里。
“喽!送你。”问天自肩递过绣成菊。
“给我戴上!”嫣然一笑,湘儿低下头,亮出乌丝,盈娇万状。
终究是女儿家!爱美之心更甚常人。
此举却招来只野猴,攀援在树冠跟随,龇牙咧嘴一阵,终忍不住抛下一枚野杏,砸往湘儿头顶。问天眼疾。抬手就接,再反弹回去,野猴被击落,坠时抓住了根长藤,三两下便荡出数丈。
前方有片柳林,柳丝万枝,脚下的根须更是纤绵,但这片春色盎然的林子,不见一只飞鸟,不见一只走兽。一些动物遗骸散落其中,蓦添几份诡异。伊伊蛇游走至边缘,遂停了下来,欲绕道。
问天不明其意,纳闷道:“直走啊,伊伊,别胆小。”
伊伊蛇回头瞄了问天一眼,悻悻说道:“走就走!”
柳絮匝地,穿行其中,如披锦缎。柳林外的那只野猴上跳下窜,发出凄厉怪叫,直戾人心。湘儿面色微变,一手提剑,一手紧揽在问天腰间,张目四望。
问天折柳一枝,瞬间弹向野猴,野猴似泣而逃,柳林旋即幽静。
众鸟皆飞,林间死寂,连只蛐蛐都住了嘶鸣。问天倍感惊诧,转头对湘儿道:“见鬼了,皆为鸟兽散!”
话毕,湘儿一声惊呼,挥剑往脚底斩去。
一段古藤在湘儿脚踝散断而开,被削为两截。
原以为是一藤绊,两人刚一释然,陡见周遭根藤纠合,如万蛇出洞,相互缠绕生长,倾轧过来。
“快走,伊伊蛇,这些根藤含有木灵!”见状,问天面色如晦,抖开大镣,往袭来的一面藤墙掼去。
藤墙破碎,聚集的藤蔓如被断了触须,皆负痛收缩,龟藏于根部。
湘儿断后,烛龙剑飞翻在手,瞬间斩断数根游来的古藤。
伊伊蛇磕磕绊绊,纵情狂奔,留下藤根一片乱响,几颗柳树被其蛮力掀翻,倾覆在地,痛颤不已。
好在柳林不大,又慑于问天、湘儿与伊伊蛇的威力,行至中途,根藤自泄了灵力,全然弃了纠缠。
“好险!”问天回望柳林,依然不堪心跳。
湘儿更是感慨:“‘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看似柳林妩媚,却不料,此地,竟是获猎活物的坟场。”
“我犹豫,你就讥我胆小,现在,知道木灵的威力吧。”伊伊蛇怒形于色,“对地底的觉察,人的天性怎能与蛇比。往后,小心为是。”
问天嘿嘿一乐,摸摸蛇首,算是歉意。
看在眼里,湘儿蹙眉成疑:“伊伊蛇说甚,把你乐成这样,我发觉你与这白蛇挺熟络,它不会是那马马伊吧!”
“哦,不是,不是!”问天摇手连连。伊伊蛇的交代,自己得守口如瓶。否则,他日马马伊恢复原貌,免不了遭人毒舌。一个姑娘家,亦人亦蛇,在旁众眼中,着实恐怖。
“可是,这白蛇变化着实惊人。”湘儿不解困扰,“一个嗜血如麻的妖兽,真的脱胎换骨了?”
问天撏着湘儿发丝上的碎硝,难以接下话茬,伊伊蛇一直察言观色,诋毁它的言语,定是无法欺瞒。
前行不久,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呼救。这种幽冥之地,除了阿古柏父女,无法想象还有他人。
循声驰在淡淡的熹光里,各种树影风姿绰绰,许多千年老枝形态百出,面目狰狞,如潜怪隐魔自眼里倏忽闪过。奔过一块白沙滩,即见两串脚印消失在一片苦杨林里。
呼救声出自阿古柏,在苦杨密林深处,生着一株蕃盛的白杨,阿古柏与小丫被枝蔓捆扎,吊挂半空,哀戚不止。
树旁,血汗马默然颤栗,而上古恐鸟,倒卧在地,一命呜呼。
对血汗马持一腔思念,伊伊蛇竟忘了自己本貌,一气逸到白杨下,惊得血汗马撒蹄纵跳,昂首长嘶。幸得问天眼疾手快,一把拽住缰绳,勒停了前蹄。
伊伊蛇自知莽撞,眼望从小养大的血汗马而不得亲近,瞳孔里尽显悲凉。
绝处逢生,令阿古柏与小丫喜出望外,皆一时哽咽了声息。
“别急,即刻救你们下来!”问天仰首高呼。
湘儿提剑上前,忧问天血色暗涌,遂劝他稍作休息:“你歇着,我上树救他俩。”
“你上树?”问天忍俊不禁。在他印象里,无论武技多么高强的女子,飞身上树似乎不曾见过。
“你小瞧了本姑娘!”冲问天睇视一眼,湘儿反手挽髻,束住长发,提剑跨出两步,她便纵身一跃。
“这老树有灵力,小心!”问天未及阻止,遂大声提醒。
湘儿脚踏树杆,如燕翅掠波,连蹬几步,一倏两丈高,眼见就要接近小丫,一根粗枝霎那横扫过来,直鞭往湘儿眼眸。挥剑之下,粗枝断为两截。哪知,这一剑似乎触怒白杨,眨眼下,枝冠四周旁杈上下齐游,冲湘儿脚踝手腕缠去。
“小心```````”
问天自知不妙,话音刚落,湘儿攀在树枝上的手腕一松,失手从两丈高的枝杆上跌落。飞身趋前,问天一把接住了湘儿。
“哦,好险!”湘儿花容失色,埋首在问天怀里,依然心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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