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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执
（一）
人總是在接近幸福時倍感幸福，在幸福進行時卻患得患失。
——张爱玲
（二）
“姐姐为什么要骗我呢？”
突然出现的稚嫩声音把Hope和许墨都吓了一跳。Hope回头，黑暗中走出来的居然是小林原。
“你……不是晚上要在阁楼陪小严吗？”Hope吓了一跳。
“姐姐，回答我的问题，这个男人是谁？”
“他……他是……”Hope有些心虚地看了看许墨，大小两位男士对视着，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同样的深棕色眸子，冷静的默默对峙。
“你叫什么名字？”
“林原。你呢？”
“我叫许墨。”
“你叫许墨？”小林原皱了皱眉，一脸的怀疑，“哪个许，哪个墨？”
“言午许，水墨的墨。”
小林原的脸色沉静了下来，半天才幽幽问道：“那么大哥哥是从未来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小林原看着Hope，眼里带着几分埋怨，“姐姐，我还以为你们真是好人……”
“我不是存心骗你的，你是怎么推断出我们是未来来的？……”
“因为你们已经不是第一批来自未来的人了。”小林原仰脸看着两人，一双明澈的眼睛变得成熟而沉稳。
“有未来的人来过了？还告诉你许墨？……”这一切也太诡异了吧。
“嗯，那人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小林原从衣兜里面取出一封信和一个小小的布包交到了许墨手上，转身牵起Hope的手，仰脸笑着说：“那人说了，这封信只能让许墨一个人看，不然就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小希姐姐，我们先出去吧，我饿了。”
“这……”
眼前这些事情进展让Hope有点害怕，一股莫名的冲动让她把小林原的手松开了，小步走回到许墨身边。
许墨手轻轻一收，手中要打开的信又折了起来。
“我不偷看，我只是想陪你看完信再走。”
“姐姐怎么了？怕信里面有鬼故事吓到哥哥么？”小林原笑了笑，一脸稚气地调侃着。
“嗯，是啊……你先出去吃东西吧。”Hope伸手握住了许墨，抬头尝试跟他交换了一个微笑，他愣了愣，勉强勾了勾嘴角，一阵抽搐从指尖穿回来。
“信里讲的什么？是A吗？是说我们已经走进了他设的圈套？”Hope有些故作轻松笑了笑，却忽然被许墨俯身牢牢抱住。
“怎么了？”Hope的担心又加重了三分。
“告诉她吧。老实告诉她……”窗户上隐隐的反光是阿瑞斯久违的脸，正眯着狐狸一般的眼，“告诉她就是你就是一直伤害他的人……”
“我不是……”
“嗯？什么不是？”Hope想移开脸看看他，却被箍得动弹不得。
“小希，我骗了你……”
“什么意思？”
“知道我为什么想到要回溯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吗？”
“你不是在车上解释过了吗？是因为那个终端的密码……还有之后温斯乔的核事故。”
“不是，其实我没有告诉你们最重要的那件事。那些推理其实根本站不住脚，我来这里其实没有任何的理由，是那天我们在白房子里调查，我忽然想起来的，你知道吗？就像是一直在记忆里，只是时间太久忘了，然后忽然被记起了。”
“你是说你以前也曾经回来过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不是，就好像我就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人。我认得这里的一切……甚至这个房子。”
Hope的脑子一片凌乱，这样的回忆根本解释不通。“这会不会是做梦？你在梦里见过某个相似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知道的……”反光里的那个人影可恶地笑了笑，“还记得那个诅咒吗？任何你爱的和爱你的人都将不得善终。爱她，就彻底离开她吧……”
按在Hope腰上的信被过紧的拥抱揉皱，反折的地方是短短的一行字：
“我就是你。A”
（三）
“现在的计划是怎么样？这种时间回溯停留越长，身体的撕裂会越严重。”李泽言还是悄悄叫住了许墨，小妻子倔强起来也让他着实头疼，“悠然不肯回去，说一定要陪你们把这里的事情查清楚。”
“你们先回去，我留下……”许墨回答得干脆，“身体撕裂对你们的影响很大，尤其是悠然带着小希，我身体可以自我修复，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现在找到了线索，人多了反而不方便行动，剩下的事情我应该可以应付。你劝不方便，我可以亲自跟悠然说。”
“小希那里呢？她不可能肯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会说服她的。”许墨扬了扬头，几缕碎发挡在眼前，眼神里蒙着一层淡漠。
李泽言看得懂许墨这个神情，“她刚刚出来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算是吵架了吧……”许墨苦笑了一下，“不过话说重一些也好，她生气就不怕要留着陪我了。”
“好？你现在的样子比刚刚被四个枪口指着的时候还难看。”
“我没说我好……”许墨横了李泽言一眼，低头喃喃的又补了一句，“不过离开我，她会比较好。”
（四）
“小希，你怎么了？听到我说的话了么？李泽言一直催着我回去，我们想个什么办法搪塞住他好呢？我身体状态现在好得很，而且刚刚找到一点线索，还都没有开始调查，怎么能那么快就走呢？是吧……”
旧时代的浴室设施虽然并不齐备，基本上就是木桶和毛巾。但是劳累一天可以洗一个暖烘烘的热水澡，还是很惬意的。尤其是可以暂时逃过李泽言老父亲般的唠叨。
“我听说回溯时间会造成身体撕裂，你现在的情况其实应该听李先生的。”隔着帘子另一边，小希声音懒懒的。
“你怎么也这么说？！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很可能找到的就是造成你那么多年伤害的那个人，还有解开BS后面的幕后大BOSS之谜……虽然我是不太能理解怎么一个可怜的六岁孩子，接近百岁的时候还能翻出这么多事情，但是起码是一点优势……”
“悠然，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天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悠然忽然有些语塞，“小希，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遇见的未来其实可以改变，而且如果我告诉你了，你可能会压力很大……”
“但是你不能大着肚子总陪着我们去危险的地方，我可以接受得了，告诉我吧……”
“嗯……你一定要坚强一点，我预见的事情其实有时候也真的不准……”悠然觉得自己快啰嗦死了，嘴哆嗦着，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你说吧……”Hope那边的水声停住了，“求你了……”
“我……我看到你躺在手术床上，身边是许教授……”悠然再三斟酌了一下措辞，还是无法说得更加委婉：“他手里拿着解剖刀……”
哐当一声，是木水瓢落地的声音。
随即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外面是李泽言低沉的嗓音：“怎么了？”
“没事，没事，手滑，水瓢掉了。”悠然赶紧回答，手掀开一点帘子，小声问，“小希，你没事吧？”
帘子那边那句“没事”声如蚊蚋。
“那个，还有一些其他的片段是好的，比如……“悠然搜肠刮肚地想找些有意义的甜蜜片段，却尴尬地发现似乎并没有，“小希小姐，你别太难过了，许教授这么疼你……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些什么苦衷，而也许是你病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悠然有些着急，也顾不上什么不好意思，围上毛巾直接拉了帘子，坐到了Hope身边。
“你别太担心，我和老李都会帮你们的……我家老李可有钱了，还有许教授的复制evol简直就是逆天，出了什么岔子也不怕，实在不行，就把时间倒回去再试一次就好……许教授有时候在旁边看着你的样子，深情款款到我作为一个已婚女子都觉得撑得很。”
最后一句把Hope说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终于笑了……”悠然稍微松了一口气，“以前我跟老李也有差不多的情况，我预见到他举着刀子要杀我，后来幸好勉强扳回来了，许教授有帮我们很多。我刚刚的话虽然有些开玩笑的语气，但是我的心意是很认真的。你们两个其实真的很好，不要因为一些未知的事情落下心病而生了嫌隙。”
“你看出来了？”
“嗯，刚刚吃饭的时候，你都没有怎么看他。”
“我有时候觉得像你和李先生那样偶尔闹一闹也挺好的……许墨很温柔，有时候我却觉得看不透他……他的爱和恨都藏得很深，宁愿自己去承受，表露出来的情绪要是一分，那么底下就藏了九分。平时我总劝自己要相信他，不要勉强他表露，今天却还是忍不住跟他急了。”
“这也不是大事。等一下你给他顺顺毛就好，就跟撸大猫一样，我保证，马上就好！”
（五）
Hope模拟了一下悠然教的手法，悄悄看了一眼立在窗前沉思的许墨。刚要迈开步子过去，就遇到他抬眼对视的清冷眼眸，眸里一点星光亮起，心跳忽地漏掉一拍。
“有事？……”许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
“嗯……我们不吵架好不好？”
“好。”许墨点了点头，却依然孤身独立，“明天跟李泽言和悠然回去吧。”
“我想留下来陪你，那张纸条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只是为了扰乱我们的思路……”
“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了。”许墨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问题的关键是你不存在留下的条件，如果遇到危机情况我可以立刻停止回溯，但是你，不可以。”
良久的沉默。
许墨的话讲得很在理，却有一种伤人的理智。他虽然多次强调与A为敌并不是完全因为Hope，她却不可控制地觉得目前这个局面跟自己也有莫大的关系。但是事态越发展，他就越要把她推到局势之外。
Hope咬着唇，眼眶里有些湿润，搜刮着任何可以留下的方法，最终在他的一句温柔的“晚安”里放弃了。仿佛是一瞬间，他便换了一个人，一个对自己只有礼貌没有感情的男人。
“我和李泽言会轮流守夜，你们好好休息。”他直直地站着，并没有一点点靠近的意思。反而是Hope想伸手收拾他身边椅背的毛巾，忽然换得他默默后退的半步。
“晚安。你也要抓紧时间休息……在这里一切都要小心……”Hope揪住毛巾一角的手拧着，转身退了回去，两滴眼泪从眼眶滴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的声音。
没有看到背后许墨几乎握得关节发白才没有伸出的手。
（六）
秦越彬单手把范子航拽离后车厢的同一秒钟，一道眩目的火舌从黑暗的底盘窜出来，灼人的热力几乎要燎着他们全身，周围的空气像被什么抽走，焦灼的臭味里面只有让人窒息的浓烟。两个人半摔半爬，莫名其妙地被什么绊了一下，根本不受控制地顺着一个水泥护坡往下一路往下滚，最后咕咚一声掉到一条雨水渠里。
轰隆的爆炸声映得半边的夜空血红一片。
许久，两人才挂着一身臭烘烘的水草又浮了上来，口里噗噗地吐着脏水。范子航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身后被秦越彬死死拽住两步没有站稳直接跌到草地上。
脑子却是异常清醒。
刚刚在后车厢里看到的可怖情景仿佛是烙印在了视网膜里，一闭眼又历历在目。队员们的尸体在快被挤扁的狭小空间里层层叠叠，相互纠缠扭曲的样子让他忍不住一阵阵地干呕。忽然瞥见旁边的秦越彬准备悄悄转身溜走，直接一手拽住脚脖子，一下子拖了个马趴。
“哎哟，你……你这人出手怎么这么黑啊？我好歹刚刚才救了你的命。”秦越彬痛得忍不住哼哼了几声，回头一看自己脚踝已经被拴到了一排废弃的旧栏杆上，随即就是手腕几乎被拧断的疼痛。
“我给三十秒的时间你告诉我那冲锋车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字撒谎，我扭断你一根手指。”
“你……你这样是私刑拷问，我……啊——”
“二十秒……”范子航把秦越彬的小手指反向一拗，马上又是杀猪般的惨叫。
“我也是受到袭击，神志不清被抬到那车里，我醒过来车子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撞向你了，后车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还有五秒钟，我不想再听到“不知道”这三个字。”拗在小手指上的力道暗暗加强。
“啊……我真的也是受害者……啊……我的手真的要断了……等一下，我有很多钱，我可以帮你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我说过什么？骗我的话就跟你的手指说再见吧……”
“我没骗你，我是秦淮生！”秦越彬脱口而出，紧闭着眼等待那脆弱的指骨断裂的声音，却久久没有响起。
”继续说！”
秦越彬感觉五根手指都被拗后。
“撒谎，给你五根一起拗断！”
“我……我的外表是秦越彬，但是灵魂是秦淮生。在你见到的那个秦淮生身体里的才是秦越彬的灵魂。敢杀这么多刑警的人绝对不简单，而且我现在也被盯上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查出背后的凶手的。你杀了我，就变成杀人犯，而且可能也逃不掉追杀……我们合作吧，一起找到背后害我们的人，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我是不可能背叛你的。”
秦越彬一口气说完了一篇，感觉手指稍微被松开了些，以为可以过关，刚要缓一口气，往旁边一瞥又不由得后背一紧。黑暗的树丛里面慢慢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映着背后还在燃烧的车子，那人冷峻的脸庞和手里那杆长嘴消音枪都清晰得吓人。
是许墨，只是这个许墨的眼神里面有一种奇怪的空洞。
秦越彬刚怔怔地望着，那枪口已经直直越过自己的头顶，冲着自己身后的那位大叔指去。
“小子……你怎么来了？”
那男人并没有理会范子航的话，沉默地继续往前走，拿枪的右手稳定地抵上了他的胸口，仿佛不带着一丝感情。范子航的手搭在后腰的枪套上，湿漉漉的手感有一种莫名的讽刺。
“小子，开枪以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要你死……”面前的男人怔怔地说。
“谁是他？”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叫我……小子？”
“因为我从来都是这样叫你的。”范子航忽然留意到男人侧脸一道很细的血迹，不禁伸手往前面一够。
“别动！”男人的脸偏了偏，却刚刚好没有躲过范子航粗糙的手，贴在胸膛上的枪口紧了紧，却始终没有响起。
“你受伤了……”范子航摸到几片类似耳麦的碎片。“小子，你知道你在哪里吗？”
男人歪了歪头，眯起的眼里浮起一阵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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