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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步2
公玉珏思虑再三,觉得时机已到,当下便将隐一唤进营帐。
其实这隐一的身世,上辈子是他自个儿发现的,由此还引发了一系列孽缘。
他从小跟在公玉珏身边,越长大越知道自己面貌张扬,不同于普通的中原人。待到他8岁那年,因着偶尔听到别人指指点点,怕为公玉珏惹来麻烦,便彻底换了装束,平日里再不露出那张脸来。
是以当下,知道他容貌特殊的,无非就那几个亲近之人。
他知道自己是被拐来的,也曾暗暗猜测过父母到底是哪里人。待长大后随着侯爷走南闯北的,便猜测自己怕不是中原人士。但是,直到这次与匈奴一战,他才在偶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是匈奴的三王子。
公玉珏这辈子来到北方后,提前调查了一番,倒是知道了这件事的全貌。他慢慢讲完隐一的身世来历,又将昔日留下的案宗交给他看。
这桩事情牵扯到了匈奴王朝的一段秘辛。
十八年前,适逢丰年,匈奴逐水而居,养得马剽兵悍,在内部却因王位争端极为混乱。
隐一出生时,他最大的哥哥已然二十有六,第二个哥哥也有二十余。
照常理,这般大的年龄差距应当使隐一威胁不到大王子,可偏偏造化弄人。
匈奴王适年不过四十余岁,身体又一向强健,哪里有甘心退位的道理。
若要等他自然老了,大王子便要从熊心壮志的青年人熬到中年,而隐一也该成人,以他的年纪,将成为王位的最大竞争者。
于是大王子和二王子便出手了。
彼时隐一的母妃不过是一个被掠夺过来的中原女子,人微言轻,势单力薄的。可就这样一个弱势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硬是在虎狼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悄无声息地送走了不满周岁的隐一。
她的下场自然惨烈。
乍听到这些,隐一固然震惊,可于他而言,那些事情却如同上辈子的一场梦,与现在的他是无关的。
他当下红了眼睛,道:“侯爷,属下伴您十六载,生是侯爷的人,死是侯爷的鬼。此前,属下一直无父无母,之后,属下亦是无父无母。属下,恨那群人……”
他哽咽,磕头道:“侯爷,属下要为无缘一见的母亲报仇,求侯爷成全!”
公玉珏扶起了他,道:“你可想清楚了?”
隐一当即道:“隐一自小在中原长大,身上流着一半中原人的血,与那匈奴毫无关联。要硬说有什么关系,便是母亲被虏,受尽侮辱,又惨遭贼人毒手。隐一如今只愿手刃匈奴,为母报仇,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公玉珏叹了口气,心道这与上辈子分毫不差。
他自怀里拿出一物,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阻拦。这是匈奴舆图,你先好生研究。待我寻一合适时机,拍你亲自前往。”
隐一接过来,又跪下磕了三个头,哽咽道:“侯爷于属下有再生之恩,属下无以为报。”
公玉珏却是想起上辈子的另一桩事。
当时隐一偶然得到这个消息,而他恰好不在他身边。隐一惊怒交加之下,分寸大乱,孤身前往匈奴大帐,本意突袭,却不料被大王子发现,落得个身受重伤,被囚禁于敌营之中。
接着,公玉珏派身边隐卫同一小队前往营救,没成想匈奴大军在此时突然发难。
他虽然无所畏惧,可将士们到底不习惯北方的严寒气候,那匈奴兵马养得极为强横,双方高下立现。他便吃了亏,被困雪山,才引发此后种种艰险。
待他好不容易突破重围,斩下贼人之首,京城的消息就传来了。
公玉珏闭上眼睛,希望他所做的这些,能够改变今生的轨迹。他嘱咐道:“切记谨慎行事,不要擅自行动,一切以你安危为重。”
隐一不胜感激,退下去研究那舆图去了。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度过了冬日,京城气象一派繁华。
南香已经是小十五岁的人了,南母便天天愁着要带她出去多转转。南香却是能躲的都给躲了过去。
她情之一窍未开,自然无心于此。
刚开始被逼急的时候,拉着南父撒撒娇,南父便厚着脸皮求到自己夫人那里,也就过去了。
后来南香实在是太不像话,南母气急,与南父冷战了两天,南父便乖乖换了阵营,留下南香一人孤苦伶仃的想办法。
这天,南香磨蹭了许久,终于等到南母吃完饭回去了,她才上了饭桌。
南父被自家夫人留在这里,是要行那劝说之用的。他便佯装头疼道:“阿香年纪确实也到了……”
南香听了自然苦瓜脸,道:“爹爹!!!”
南父义正言辞:“你娘为了你的事情这么上心,你这么不听话也太伤你娘亲的心了!”
南香一眼看穿,毫不客气道:“娘亲说了些什么才说动爹爹劝我的?”
南父:“……”
无非是撒娇、不准进院子、不理睬他云云。
南香快速吃完饭,躲过了南父一顿唠叨,赶紧回到自己院子。不曾想刚踏进屋子就看到南母身边的岳娘在那候着。
南香当下转身就想走,却听屋内一声娇呵:“回来!”
岳娘拉着她,也笑着道:“姑娘,夫人请您过去呢!”
南香面上陪着笑进去,却见南母正瞅着她吃饭前拿来消磨的书,那本书言辞颇有些犀利,却不是目下最流行的风格。
南香惴惴不安地过去撒娇,道:“娘~”
南母冷声:“坐好。”
南香闻言,立即乖乖坐在她身边。
南母这才放下书,抬头问道:“吃过了?”
南香乖巧道:“吃过了。”说着,手便要伸向那本书。
南母手缩了回去,低头翻了一页,继续问道:“怎么不躲了?”
您都找上来了,我往哪里躲去啊?心里这么想着,南香却不敢直接言明,道:“女儿没有躲……”最后那几个字在南母的怒视下消声匿迹。
南母便搁下书,揉了揉眉心,叹气道:“你每日这般,当真让为娘的操碎了心……”
她没有再说话,声音里却是掩盖不住的疲惫。这件事上,两人僵持了足有几个月,一个追一个躲的,哪里会不累呢?
南香心里不好受,可她不清楚这种不好受是来自哪里?对母亲的心疼?不想要寻一门这样的婚事?抑或是其他?
关于成亲,她要的太多了,怕是没人给的起。
但是总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南香默默站起来,走到母亲旁边,伸出手帮她按摩头,低低道:“娘,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南母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娇生惯养的,亲事上自然想为她寻一门如意的。
她想起女儿此前提的要求,说是要找一个如南父般的,年轻有为有担当,哪怕南母生不出一个儿子给他传宗接代,他也甘之如饴、一如既往宠着妻子的郎君。
只是这世上,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她又想起这世道,对女子是诸多刁难的,便落了泪,将这小姑娘搂到怀里,一时冲动地心疼道:“乖阿香,咱不嫁人了,爹娘养得起,也不怕别人说。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娘怕你受委屈。”
南香倒没想到一向规矩的母亲为了她,竟然真敢这么想。娘亲如今说出来,怕是已经思量再三,敢想也敢做的。
她摇头,斟酌道:“娘亲,不必如此的。女儿想清楚了,咱们为什么要在世家大族中挑选?女儿其实不在意身份门第的。女儿什么样子您是知道的,身份于女儿而言,不过是世人硬加来的桎梏罢了。若非要我遵循那些个条条框框的,女儿活得也不快活。”
她顿了顿,还是说出了这惊天的想法:“如果可以,女儿可以找一个寒门子弟,您可以招婿上门的。”
她心口忽然一痛,倒不知是怎么的,就想起那人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眸光黑亮,英姿飒爽,打街上走过的场景。
旁人说她没见过,不记得,只有她知道,那般俊朗的少年郎,哪怕只看了一眼,也不会忘记的。
可是,也仅仅是不会忘记罢了。
南母听她说完,仔细一想,眼睛大亮,她忽然笑道:“本该如此,寒门子弟不乏年轻上进的,且他门第低,总归是欺负不了我的阿香的。那就依阿香的想法,正好你父亲门生中便有几个合意的,娘亲先替你看看。”
南母说完又嘱咐了她两句要注意休息云云,便带着岳娘离开了。
南母如今不过三十岁,本应是不着急抱外孙的。只是她平日无事,往来的夫人们又多得是已经抱上孙子的,她看着自然眼馋。恰巧闺女也大了,便心情热切地想着要张罗一番。
南母行至花园,突然又想起一桩事,登时立在那里走不动了。
她想起的是平阳侯,这人除了武将的身份,整日里总是要出门打仗的让她不满意,其余的说起来也算是优秀。而平阳侯对女儿的心思不难猜,只是女儿看起来竟像是无意的。
南母便念念有词,道:“以后要远着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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