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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赫连还是开他那辆拉风的机动车,墨容依然坐在身后,她双掌已经尽量横放在两人中间,以免身体因为颠簸而发生近距离的接触。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赫连的技术并不大好,甚至比上次差了很多,忽快忽慢,忽急忽稳,以至于他们经常碰在一起,风从耳边呼呼而过,墨容耳内有好一阵浅浅的刺痛。
但是,她忍着。
迎着略凉的秋风,赫连长时间静默后,望着路中下班高峰期密密麻麻的车流,终于缓缓开口,“如果现在撞上去,你会怎么样?”
“啊?”墨容下意识接口,风有点大,耳朵有点疼,她有点听不清。
但是,赫连接着死一般的沉默,她只好再次噤声。
到达医院的时候,下了车,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背后出了一身汗,连带着手心也一起潮湿。
走在前面的背很瘦削,在初秋凸显萧条的环境中,颇为孤单寂寥。
不过才十几岁的小男人,硬生生被她看出几分沧桑。
两人一路无言。
赫连比墨容先一步推开病房的门,她站在他身后,看到他原本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下来,背也变得很僵,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在刹那间凝固。
他挡住了她的视线,所以看不到什么,只听到病床的方向传来迫切几语,“你来了?我来看看。”
声音不算年轻,但胜在祥和有力,如果墨容的感觉没有错,那有力中透着一股子诡异的心疼。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只是想不起在哪听过。
赫连转身,望着略微出神的她,猝不及防拉起她的手,抬腿就要往外走……
后方那声音焦急喊住他,“你不用走,我走。”
赫连的太阳穴隐隐跳动,青筋几乎暴起,墨容歪着脑袋打量,他周身好冷,连带着呼吸也冷得刺骨。
那是谁?
“你们认识?”她好奇,忍不住侧着身子,试图往他身后探望。
赫连一把遮住她的眼,“我们走。”
身后的人急急追上来,扯住他另一只手臂,心疼更甚,“你知道,妈妈愿意替你承担所有的难。”
他妈妈?
赫连松开她的眼,大力甩掉那只握上他肘臂的手,猛地转身,眼神凶狠,表情狰狞,一步一步逼近,逼着身后的人连连后退。
直到那女人腰后骨差点撞上那硬梆梆的病床才缓缓停下来。
他咬牙切齿地说:“布兰夫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再说这样的话,不觉得迟了吗?”
墨容震惊,对他的妈妈并不了解,不好多加言语劝解,但他如此痛心疾首地质问自己的母亲,那不为人知的心里负荷定然沉重得令他窒息,她的心隐隐作痛。
缓缓伸出手,轻轻拉他背后的衣服,“赫连……”寥寥两字的称呼,藏着满满的担心。
听到她的声音,赫连并没有回头,硬着脖子僵着背,身形挺得很直。
她从他的侧脸看到入骨的寒意。
他是真怒了,那不明的怒里含着不易察觉的绝望。
他的不忿,墨容难解,心里亦很不好受,堵得慌。
“妈妈那时候离开也是没办法,你要明白……”沈云双手掩面,泫然欲泣,一字一句间透满悲痛的伤心。
赫连冷冷一笑,打断她所有即将脱口而出的解释,脸上令人害怕的狰狞瞬间转化为满腔憎恶,目光很寒很冷,“我明白你嫌贫爱富,贪慕虚荣,为了荣华富贵不要脸面地抛夫弃子,如今你的追求达到了,还回来干什么?”
面对他的无情指责,沈云无从辩解,似乎任何语言都无法表明内心的伤,卡在喉咙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抽泣瞬间变为悲伤的呜咽,赫连很不耐烦,烦躁地抓发,他怒吼着说:“如果你再待在这里,就准备收尸吧。”
沈云掩面的指缝“啪嗒”、“啪嗒”落下泪来,原本的呜咽立马消失不见,变得无声。
她抓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拿包,脚步匆匆,跌跌撞撞跑出病房,生怕慢了几步,跑得很急。
赫连仍然僵在原地,不为所动站了有一会,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容抿嘴,怯怯拉他,想了有一会,最后只说:“阿姨似乎很关心你。”
赫连颤了颤肩,所有强撑的坚强瞬间化为悲哀,“她关心的永远只是自己的荣华富贵。”
他默默转身,墨容蓦然睁大双眼,“怎么哭了?”
双臂缓缓放上她的肩,他狠狠抱住她,“让我靠一会,墨容,这十年,我撑得好累。”
不过一句话,她的颈上就是一片热热的濡湿。
她暗暗沉思,没一会,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任他搂着。
他抽抽噎噎,断断续续的,始终没发出太大的声音。
她几不可闻暗暗一叹,抬手轻抚他的背,软着声音,温言温语地安慰,“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我会认真听。”
他摇摇头,不说什么,依然低低垂着脑袋,眼眶里的泪水涌得更凶。
而后,他仰起头,与她面对面,凉凉的指尖摸上她的下巴,沉声问:“墨容,我想吻吻你。”
墨容半启浅粉色的唇,半天说不出半个字,喉间重重的,好像有什么硬物哽着,压得她难受,心口闷闷的,好一会都憋不出一口气。
她怀疑,自己下一秒会不会猝死?
本想拒绝,奈何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眼角无意间的抬高,干净玻璃窗上慢慢倒映出熟悉的身影,她瞬间清醒,猛地抬头,确定那人站在那里已经很久。
是迟萌。
她穿着一身浅色连衣裙,修长的小腿上套着同色系的丝袜,脚上蹬着小尖头鞋,向来狡黠的瞳眸刚开始紧紧缩起,清楚墨容发现了自己后才慌张眯起,而后毅然转身,撞开门板,踉踉跄跄跑开。
墨容心里暗叫不妙,推开赫连,跟着追出去。
迟萌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绝不能让她伤心。
兜兜转转寻了几个拐角,也不见其踪影,一时拿捏不准她会躲到哪里去,孤身站在走廊处,顿时周身发凉。
想起包里放着手机,自己仓皇追出来时掉落在地,痛定思痛,只好无奈转身,准备回病房。
没有走几步,耳中无意中传来不远处角落的低声哽语,“布兰,他还是不原谅我。”
这把哀伤到无以言喻的声音来自于沈云,墨容想了一会,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布兰先生试图用最温柔的声音宽慰,那是吐字不大标准的普通话,“你怎么不跟他解释你离开他们是有苦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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