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归汐来

　　静汐在他的低声喃语中沉沉入睡，醒来却是窗帘密闭，也不知道是几点，不过稍微动了动就被身侧的人再次捞进了怀里。
　　“几点了？”
　　“还早，再陪我睡一会儿。”
　　她也还迷糊着，听他说还想睡，便往他怀里蹭了蹭，不由又睡了过去。
　　最后还是被何东晟弄醒的。
　　这个人仿佛不知餍足，反反复复地折腾她，一会儿又哄着她换姿势，她累得不行，拿手使劲锤他，像是锤在石头上，硬邦邦的，她也根本没什么力气，直接被他抓住了手放到自己的腰上，深深浅浅的逗弄着她，最后静汐哼哼唧唧地差点哭了，他才抱着她去浴池洗澡。
　　在浴池里也闹她，静汐差点要发脾气，他才低笑着拿浴巾裹住她，抱着人回了房间，两人倒回床上，居然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落地窗前露着微光，静汐拉开窗帘，才知道下雪了，后院的小竹林落满了点点白雪，薄纱似的银白铺满地面，玻璃窗前凝着一层白霜，可是屋子里开着暖气，非常暖和，她只穿了一件薄毛衣，趴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听到门铃声，她还以为是他忘了带钥匙，跑下去开了门，门外却站着另一个人。
　　两人一打罩面都微微一愣。
　　还是江兴国先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昨天。”
　　那人负手站在门口，虽鬓边稀疏几根白发，身形却笔挺如松，微敛着眉，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仿佛是心虚，静汐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江兴国上下打量她一眼：“你——”正要说话，门口就有车子缓缓驶过来。
　　何东晟手里拎着一袋东西，走近了，却仿佛没有看到人，只对静汐说：“早餐，先拿进去。”
　　静汐默默接过来，进了屋，江兴国居然也没动怒，神色平静地跟着一起走了进来。
　　何东晟却只催她：“拿去厨房再热一下，快去。”
　　静汐抬眸看了他一眼，还是听话地走开了。
　　等她从厨房出来，客厅里早没人了，二楼的书房也静悄悄的，但她刚才有听到关门声，静汐在楼梯下徘徊了很久，始终没敢上去，她觉得楼上是一个巨大的潘多拉盒，而她是胆小怯懦的彼得潘，不肯也不敢上去打开它。
　　书房里，江兴国凝视着对面的人，目光如炬，像是在观察着自己的这个儿子，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你就这么能肯定她不是我女儿？”江兴国又冷哼，“当年你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稚子，有些事情，你又能知道多少？”
　　“我以前是不敢肯定，不过——”何东晟一顿，江兴国挑眉睨着人，何东晟淡笑，“当年您更看重的是自己的事业，张家大小姐又是这样的人——再说已经有过人生污点，我不信您还会这么大意的再弄出个私生子出来。”
　　“混账东西，”老头子恼羞成怒，一拍桌子，“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何东晟抿起嘴角，唇边一个冷嘲的弧度。
　　“就算静汐不是你亲妹妹，”老爷子受了点刺激，也不免打击人，“法律上你们也是兄妹。”
　　“法律？”何东晟冷笑，“哪条法哪条律？”
　　老爷子一窒，突然想到什么，沉下脸来：“当年你愿意跟着我走，就想到了会有今天？”
　　“不然你还真的以为是父子情深？”
　　“你——这个混账东西，”老头子勃然大怒，拿起桌上的镇纸就摔过去。
　　“咚”一声，镇纸掉在地上，连人衣服都没擦到。
　　终究是舍不得。
　　何东晟倒仍是面无表情地站在桌前，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江兴国看着面前矗立不动的儿子，心底到底有丝愧疚，二十几年前秀秀带着儿子来找他，那个时候，他正跟张司令的女儿谈恋爱，而张家大小姐，本来就娇纵，不过彼时情浓，也没觉得她脾气不好，倒觉得她天真直率得可爱，可秀秀来了，还带着他的儿子，张家大小姐听了原委，大发脾气，不仅不肯接受他这个儿子，更是骂他吃软饭，离了她张家就什么都不是。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傲气，两人当场就分了手。
　　过了半年，张家大小姐又哭哭啼啼地跑来找他，那时他跟秀秀也互生情愫，不是没想过，就带着秀秀和儿子，一家三口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只是——他从来就是一个懂得如何取舍的男人，不然当年也不会抛下已怀有身孕的青梅，头也不回地离开清河镇。
　　后来他中年丧子，终于把他的那个大儿子接到身边，只是父子之情，早就已经稀薄得如同这漫长的时光，只剩下一点残像。
　　江兴国也仿佛觉得怠倦，摆了摆手：“好，好，赶紧的，给我滚蛋。”
　　父子两一碰面从来都是不欢而散，这几乎是每次的结束语。
　　何东晟转身就走，拉开门才想起来，转身：“这是我家。”
　　江兴国走到大门口，脚步一顿，回头又问了句：“你李叔回老家了？”
　　何东晟不过哼一声。
　　“既然你李叔都回家了，我看这大过年的，你这里也没什么人了，干脆就回家过年。”老头子也没等他回答，只对着另一边的人，“小汐，年三十记得回家吃年夜饭。”
　　老头子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何东晟当时没说什么，到了年三十那天下午，自己倒先提了一句，说要带她回老宅。
　　这——算是见父母吗？
　　静汐脑子里也有点混乱，而且当时还是江兴国主动提的，这算是一种同意的暗示吗？
　　那么——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换衣服，房间暖和，她也不觉得外面冷，只穿了件米白色的紧身毛衣，下面光腿配了件裙子，穿着长靴，手里拎着大衣，她还化了个淡妆，细腰美腿，款款走下楼，何东晟上下扫了她几眼，勾起唇角，目光灼灼。
　　静汐只觉得不妙，幸亏门铃响了。
　　来的是雷子谦。
　　“晟哥，新年快乐。哟，要出门？”雷子谦笑眯眯地，“看来我来得不凑巧。”
　　何东晟挑眉：“有事？”
　　“晟哥，看您说的，我这不是来给您拜个早年。”雷子谦斜一眼边上的美人，仍旧是笑眯眯的，“哥这是要去哪儿？”
　　“老头子喊我们去吃年夜饭。”
　　雷子谦显然是对“我们”这词愣了愣，不过这人也机灵，马上就献起殷勤来：“哟，原来是嫂子，嫂子，好。”
　　“您好。”静汐红着脸，点了点头。
　　雷子谦还想招呼，何东晟却打断他：“行了，要真没事就别杵这儿。”
　　“哥，这大过年的，你一开口就赶人啊，”雷子谦知道他没什么耐心，忙说明来意，“我这有个计划书，想请哥您帮着参谋参谋。”
　　何东晟接过厚厚地一沓文件，却转头对静汐皱眉：“上楼去，把裙子换下，裤子穿厚点。”
　　静汐撇了撇嘴，不太乐意。
　　“还不去？”何东晟翻着文件，抬头扫她一眼，“非要等着我收拾你？”
　　静汐气恼得瞪他一眼，蹬蹬蹬跑上楼去了。
　　雷子谦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了，这老妈子特质的何老大，他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想法不错，”何东晟翻着计划书，淡淡评上一句。
　　雷子谦忙把心神都收回来，正有点得意。
　　却又听得何东晟又问了句：“不过这市场环境，你做过了解吗？”
　　“当然，”雷子谦胸有成竹，“不论是技术，还是硬件，我们都做过调查，目前前景都不错。”
　　“这个项目目前势头的确不错，据我所知，”何东晟合上计划书，敲着书页，“不论是盛宁还是坤和都有这方面的投资。”
　　“好项目，大家都想分杯羹嘛。”
　　何东晟瞧他一眼，直接道：“蛋糕就这么点大，你觉得你能争得过谁？”
　　雷子谦一愣：“这，盛宁是有点悬，不过这坤和——”
　　何东晟冷哼一声：“市场都成熟了，你才想着参一脚，别人都有稳定的客户资源了，你拿什么去抢？技术和硬件都没有什么优势，也就打打价格战了。”
　　“这——”雷子谦心里盘算了下，到底也没什么把握，但项目诱人，投资回报率又高，他实在舍不得放弃，“哥，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雷子谦，你他妈——”他耐心向来有限，都已经点拨到到这个地步了，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某个投资经理，他早把这份计划书摔人脸上去，哪里还有这个美国时间来教人。
　　“哥，抽烟抽烟。”雷子谦忙递了根烟过去。
　　“家里不许抽烟。”
　　雷子谦伸出去的手一僵，楼梯上的美人儿杖着站得高，正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何东晟似笑非笑，没接。
　　“好，好，不抽，嫂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东晟也懒得再跟他废话，计划书扔进他怀里，做了最后的总结：“项目不错，胆子够大的话，联系下美国的AFC公司，他们的技术比国内高出一截，干脆做高端产品。”
　　雷子谦很是犹豫：“那这成本——”
　　“技术方面提高投资金额，别的方面再削减削减，我估计大差不差。”
　　雷子谦有点懵，还想再问一句，何东晟却朝楼上招了招手：“下来。”
　　他接过她手里的大衣，给她穿上，又忍不住捏了捏她手臂：“就知道俏，一会儿冻死你。”
　　“又不去外面，车里也暖和。”
　　“车库没空调，一会儿我先去把车子暖起来，你在门口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
　　雷子谦跟着何东晟一起去了地下车库，他从车库开车出来，正好看到刚才的女孩子像个精灵似的，飞着从门口跑出去，嗖一下转进了车里。
　　他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
　　就看到驾驶位上的男人正握住那雪白的柔夷给人暖手呢。
　　妈的，雷子谦忍不住就在心里骂：还真特么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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