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青天夜夜心

　　楚王纳新妃，朝中官员无不参加，筵席大摆两百桌，尚且有人无处落座。场面自然是奢华至极。
　　碧夕装扮成随从，没有落座的份儿，只能眼巴巴看着众宾客大快朵颐，口水一个劲儿往肚子中咽得都几乎要饱了。
　　席间，卫丞相带着云亭和云熙两姐妹到主桌向太子殿下敬酒，这是自筵席前夜南入席时卫迟听到通报声率先站起来迎接之后第二次主动示好。这种情形可不多见，卫丞相功劳卓著，何时主动敬让人三分过。更何况谁人都知卫迟同醇亲王交好，属于楚王党。在楚王的婚宴上做出如此举动是不是说明卫丞相决定改弦更张了呢？
　　起身相迎，已经让众人心生疑惑，悄悄议论，现在又亲自敬酒，大家都不知道这卫丞相肚子里到底是卖得什么药，纷纷静观其变。
　　楚王彼时正在同新岳丈吏部尚书镜台文的家兄富甲一方的镜台尹举杯，眼角余光看到这令人惊诧的一幕，不由得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表面却颜色不改，依旧同镜台尹寒暄。
　　一会儿功夫有一直在大厅里走动的家丁打扮的暗探走到楚王萧白身后，轻声耳语。楚王站起，拱手示意，“有点急事，本王失陪片刻，各位慢用。”
　　起身来到内室，暗探上前，密报了刚才卫迟同太子夜南的对话。
　　楚王沉吟，夜南啊，夜南，你也终于动手了。你偏偏要在卫家两位小姐前往芙蓉山的时候出现，不是有意为之，本王实在是无法相信如此的巧合。还救了卫云熙。多么好的桥段！
　　卫云亭，卫云熙，楚王脑海里显现出刚刚在筵席上见到的卫府两位孙小姐，当真是倾城倾国的容貌。自己这么多年来，辛苦营造的裙带关系网里怎么能够少了卫府的千金？就算卫迟同醇亲王叔叔再交好，也不如孙女在我手上关系来得实在。
　　心中想定，招手亲信上前，附耳吩咐。
　　亲信点头离开，楚王看着窗外灿烂的园中花木，心中暗想，花木开得再过灿烂，也不堪风雨的侵袭，听说，今夜有大雨，明日该是怎样一副破败的场面？

　　卫府书房。
　　卫迟将大夫人呈上的一封大红帖子轻轻放在书案上，一抹笑意浮上眉梢。
　　萧白啊，萧白，你如此心急，倒让老夫对你的前途堪忧啊！
　　你火急火燎地劳烦淑妃娘娘发了这红帖来，莫非是要逼迫老夫就范？
　　老夫倒不心疼一个孙女，心疼的倒是你这锦绣的前程？
　　难道你就不怕镜台文同你翻脸，刚刚纳了人家的孙侄女，洞房的热呼气还没有散去，就惦念起我卫迟的孙女来了！

　　敲门声响起。有家丁来报，“两位孙小姐来了。”
　　云熙性子急，已经冲到爷爷面前，问道，“爷爷这么着急找我们，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事情要紧的很，关系到你们的终身大事。”
　　这么一说，两姐妹的脸都红了，云亭羞得低着头，不敢说话。云熙顶着一张绯红的脸追着爷爷问道，“是谁家来求亲？”
　　“聪明，怎么知道是有人来提亲，而不是爷爷想去别人家提亲，求人家娶了你们呢？”
　　“云亭姐姐，兰心蕙质，国色天香，自然是人家来求咱们家的女儿了”，云熙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说我们卫府，哪里能自降身份求人家呢？”
　　云亭心中也想，莫非太子殿下真的属意于我，已经送了求聘喜帖来？这么想着，愈发害羞，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愣愣盯着爷爷手中的红帖。
　　卫迟看着两个孙女心急的样子，哈哈大笑，将手中的红帖送到两人手中。
　　两人打开一看，立时都傻了眼。
　　是楚王来求亲！竟然是楚王，不是太子殿下！竟然是那个前日里刚刚纳了新妃的楚王，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耻，将我卫氏姐妹当什么人了！
　　太子殿下，你难道读不懂我们的心吗？

　　除非是盲人，长只近视眼都能感受到卫氏两姐妹对太子殿下的脉脉柔情。
　　更何况是眼光锐利的夜南！他只不过在等待。
　　好在卫府没有让他的耐心挥发到极致。
　　夜南亲自出门恭迎卫丞相的到来，引到西花厅，在一片海棠花海中，夜南但笑不语。
　　鱼终于上钩了，还不允许钓鱼的人笑笑吗？
　　卫迟亲自上门，自然不光是感谢太子夜南救云熙小姐一命这么简单，而是来求亲的。
　　对，就是求亲，尽管昨天云熙小姐还信誓旦旦的说，卫府不能自降门楣。可转眼间，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请求爷爷一定要到太子东宫提亲，云亭更是撂下一句“爷爷，孙女非太子殿下不嫁”，就哭着冲出了书房。

　　“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殿下已经二十有六了吧？”一番寒暄客套，卫迟转入此行的正题。
　　“正是。卫丞相好记性。”
　　“楚王不过二十有四，膝下已经有三位小皇孙，太子殿下也应该考虑下了。”
　　“卫丞相不提，本宫都几乎要忘记自己的年纪了，想当年，父皇这个年纪，三弟都已经可以进太院读书了。本宫确实慢了。”
　　“殿下可有属意的女子？老夫愿作说客。”
　　夜南假装思考，沉思半天，才抬头故作为难的说道，“这个，还真没有。”
　　卫迟几乎是张口就想说“这个可以有”，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说显得自己过于心急，于是换成了，“殿下不如再好好回想。”
　　夜南还是摇摇头。
　　卫迟心中暗喜，“老夫倒有两个孙女，二八芳华，容貌也还说得过去，不知道老夫敢不敢高攀太子殿下？”
　　卫迟的女儿就是逸德帝的故皇后，逸德帝后宫从此不立后，也是因为对故皇后的旧情未了。后来的慈妃、淑妃和文妃也均纳自故皇后的家乡岭南。
　　夜南谦让道，“卫相何出此言，当是夜南高攀卫家才对。”
　　事情就这么定了，次日就禀报了逸德帝。皇帝传旨赐婚，卫氏云亭云熙二女，才华出众，温婉贤淑，得配皇子。先由太子挑选，剩者嫁给楚王。因为故皇后出自卫府，两女均为正妃。
　　楚王倒是不在乎娶谁，但是他不舒服自己要的竟然是太子选剩下的。淑妃和醇亲王安慰他，先忍耐，等乾坤倾覆，一切还不都是你的。
　　但是，这样的话，卫迟到底会站在谁一边就说不定了。这倒是件伤脑筋的事情。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太子先选，这可是件难事。
　　应该是件难事吧，要不殿下为什么在窗前伫立了这么久都不能在朱帖上写下名字呢？
　　碧夕心想，这有什么难选的，自然要选云亭姑娘了，云亭贤淑达理，肯定会成为殿下的贤内助。
　　那云熙蛮横无理，要是她进了东宫，那殿下哪有好日子过啊！连带我碧夕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碧夕挪到夜南身边，也装作往窗外看。偷偷观察夜南的表情，咦，很淡定的样子，不像是在为这件事情烦心啊？
　　“殿下，您心中可有了人选？”碧夕小心翼翼的问。
　　“嗯？”夜南回头，“还没有。”
　　“您不会选云熙小姐吧？”
　　“为什么不？”夜南，你这属于明知故问。
　　“云熙小姐，脾气不好，也不听殿下的话，如果您娶了她，东宫……”
　　“东宫怎样？”
　　“东宫注定永无宁日了！”碧夕鼓起勇气说道。本来就是嘛！至少我碧夕就永无宁日了。
　　夜南轻笑，“怎么会有那么严重，东宫还有本宫啊？”
　　碧夕腹诽，如果她不听您的话呢，您不是也没有办法，皇上都说卫府只能出正妃，您就是不满意，也不敢换啊！
　　正寻思间，莫昭然来报，有人要见殿下，已经在后花园等候。
　　碧夕不解，什么人，这么晚了，还约在后花园。
　　抬脚也想跟着往外走，被夜南抬手制止，“时候不早了，你先歇着吧，不要同本宫一起来了。”
　　碧夕讪讪。

　　朱帖上终于写上了名字，竟然真的是卫氏云熙。
　　碧夕站在桌边，纳闷地很。
　　“殿下，昨晚不是云亭姑娘来了吗？”
　　夜南挑眉。这个莫昭然真没有办法，什么秘密都守不住。
　　“嗯？”
　　“她难道不是来自荐的？”
　　“是又怎样？”
　　“那殿下您怎么狠心拒绝她呢？”
　　夜南皱眉，眼中仿佛有云影跌宕，却看不分明，最后只作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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