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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柳言初愣愣地望着那张出尘的脸,心里有一种冲动,想扑上去抱住他大声诉说思念,再也不要放手。他这段时间惩治污吏,处罚贪官,整顿吏治,表面上看似轻松自如,手到擒来,实际却是废心尽力,疲于应付。臂伤后心中纠结更甚,加上伤口迟迟不能愈合,疼痛异常,神经始终轻松不起来。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会想到自己最在意的人,白玉的身影便时时缠绕脑海,挥之不去,想得他只觉伤口越来越疼。今日他照常到吏部公办,谁料方提笔写了一小段文字,便觉臂上的伤口疼得灼热,直折腾得他头晕眼花,心中只是默默念着:“白玉白玉白玉…”仿佛籍此便能减轻疼痛似的。
此时白玉就在他眼前,一瞬间,他突然想抛开心结,死死依着他,永不再分开。只是这念头片刻间便被白雪冰冷的脸庞隔断开来,他慢慢转过了目光,轻轻推开白玉的手,缓缓坐起身来,身子犹往床里缩了一缩。
白玉脸上闪出一抹黯然,眼神凄清,缓缓收回手,双目却死死盯着他不放,轻声道:“你便如此不待见我么?”柳言初垂下头,沉默不语。白玉见他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心中越发凄然,惨笑道:“那日我虽亲眼所见,可是却始终不愿相信,我回了凤落山一段时间,只是想你,忍不住便又回来啦,谁知你竟又受了伤。”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不是叮嘱过你吗?千万不可受刀剑之伤,你怎地偏不放在心上?”
柳言初觉得双眸微微湿润,怕控制不住自己,再不敢抬头,眼光贪婪地锁住那片雪白的衣角,半晌低声道:“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原是想避也避不开的。我便是一心防了,又能如何?”白玉深深地凝视着他,慢慢道:“若你愿意,我便可随时在你身边,断不能让你受伤!”柳言初淡淡道:“我却是不想时时看到你!”
白玉怔了半晌,脸上渐渐浮出个惨淡的笑容,轻声道:“我却料不到你竟如此厌烦于我。原本……我此次来,还抱了一线希望的,只是……现下,你确是再不需我担心了!”说罢,默默起身,目注柳言初,表情越发凄凉,咬咬牙,正欲离去。
转身之际,突听得柳言初低低的声音蓦然响起:“白玉!”端地是凄楚婉转,柔情缱绻,千言万语便似在这一声之中。原来柳言初听得白玉一番话,心中疼得牵丝绊藤,终究忍耐不住,唤了出来。
白玉身形一震,脸上忽地一喜,扑到床上,猛地一把抱住他道:“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对不对?”声音已有几分颤抖:“我……我终是不信你是那种负情薄性之人,那日定是那人强迫于你,对不对?”
柳言初被他这么一抱,倒是回过神来了,暗暗咬牙,大力推开白玉,身子又往床里缩了缩,缓缓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慢慢道:“实是我对你不住,白玉,你回凤落山吧,不要再掂着我了,就当……就当我们从未见过!”
白玉料不到他转瞬变脸,一时怔怔地反应不过来,半晌,惨笑道:“我们从未见过?你叫我如何当做从未见过?言初,你当真半点不念昔日情份吗?”柳言初低声道:“昔日多亏你救得我一命,又替我治伤,只是这份恩情,我今生是无法报答了。”白玉噎住,额顷突地叹道:“你倒有心,还记着我救你的情份。”他默然半晌,突地站起身来道:“只是,我就是不信你会变心,既然此次来了,我便不会再走,务要使你回心转意方罢。”
柳言初缓缓抬起头来,淡淡道:“也好,我们总算也是旧交,便请你喝杯喜酒,也是应当。”白玉愣道:“什么喜酒?”柳言初古怪地笑了笑道: “我与君姑娘两情相悦,等接了母亲过来,便准备成亲了!”
白玉闻听此言如遭雷击,胸口一时痛得便似要炸开一般,脸色愈发凄惨,沉默半晌,突地一言不发向外便走。柳言初见他面色不妥,心下忐忑,连忙穿衣跟了出去。
南宫清与皇甫羲此时正在厅中闲谈,君婉如挂心柳言初,坐在一旁绣花不愿离去。白玉疾步走进厅中时,三人俱都吃了一惊。
只见白玉神色阴冷,眉目不善,一双眼狠狠地瞪住君婉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突地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与他相配?”双手一挥,一股浑厚的大力朝着婉如推了过去。
南宫清大惊,奈何技不如人,眼看相救不及,突听柳言初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白玉,你若敢动婉如半分,我即刻自杀!”南宫清和皇甫羲遁声一齐望向赶至厅中的柳言初,吓了一跳,只见他手中三尺宝剑明亮耀眼,剑身薄如婵翼,却是南宫清前几日赠与他防身的,此刻正横着搁在脖颈之上,他皮肤白皙,脖上青筋清晰可见,那剑身抖抖地横着,已有一缕血丝缓缓淌了下来。
皇甫羲惊呼:“不可!”白玉的掌风立时顿在半途中,硬生生地向不了前,两人僵持片刻,柳言初蓦地咬牙,那剑往颈上轻轻一割。皇甫羲大叫,白玉突地长啸一声,声音悲凉凄惨,听者心神俱伤,掌风收回,转身一指弹开柳言初脖上的薄剑,纤指微动,颈上的剑伤已完好如初。
他神色逐渐冰冷,突地指着皇甫羲对柳言初道:“那日,你为着他不惜以身犯险,今日,为了她,竟是真的连命都不顾了。看来,这位温柔美丽的君小姐在你心中实是万分重要,我既不能留住你,再乞求于你,岂不是自甘下贱?罢罢罢,你既无心我便休,若再纠缠下去,便是徒惹笑柄了,我白玉纵是不能留住心爱之人的心,也不愿做那蛮搅无赖之人。至今日,你我就此恩断情绝,望你好自为之。”
他突地转向皇甫羲道:“你不用再找人查我的事了,我叫白玉,住在凤落山中,你若有心找我麻烦,只管来凤落山便是,白某恭候你的大驾!”转头又对着柳言初道:“我原不是薄义之人,临走仍是想多说一句,以后万不可再受刀剑之伤!”他抬头望了望门外,大踏步走了过去道:“从此山高水远,君请珍重,白玉就此告辞了!”复又大声诵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余音袅袅,绕梁不绝,人影却是倏地不见。
柳言初提着剑,怔怔地立在厅中,出声不得。皇甫羲眼中愤恨之意愈重。南宫清修眉深锁,唤人将吓得花容失色的君婉如先行扶下,自己慢慢扶着柳言初,挽他坐下,斟了一杯茶放他手中,温声道:“言弟,白玉已经走了,这桩荒唐事也算是有了个好的结果,你何必自苦?”
柳言初默然半晌,苦笑道:“原来大哥早已知晓!”南宫清淡淡道:“那日你酒醉时便说与我知了。”柳言初不语,南宫清继续道:“今日我见你宽慰婉如,便知你心中已有了婉如。实想不到为了她你竟是不惜性命,大哥心中实是欢喜。你最近时有小灾,便趁着这时节,把亲事成了,也可冲冲晦气。”
柳言初尚未答话,皇甫羲已急道:“成亲?不可。”南宫清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有什么不可的?”皇甫羲急得团团转,又不便把自己那点心思摆出来理论,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南宫清笑笑道:“这本是言弟自己的事,殿下便是再尊贵不过,只怕也不能干涉言弟的私事吧?”皇甫羲恼羞成怒,喝道:“我怎地干涉他的私事啦?他要成亲便成亲罢,与我有何干系?”他气呼呼地甩手道:“本王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了。”说罢,大步出了厅门,渐渐走得远了。
柳言初慢慢道:“大哥,与婉如的婚事还是等我母亲来再做道理吧!”南宫清大喜,知他已是愿意,当下满口答应。柳言初心神不属,只道自己不太舒服,便回了房。南宫清十分开心,想着得把这件喜事告诉表妹,向着君婉如房间走去。
到得君婉如的闺房,见她已是镇静下来,掀帘笑嘻嘻地走了进去,一揖到底道:“恭喜表妹,这次,为兄总算是不负所托了。”君婉如苦笑道:“若不是柳公子,今次我差点就丧了命,却不知表哥的喜从何来?”南宫清笑道:“你真是吓傻了,那话不是明摆着吗?言弟心中十分喜爱你,要迎你过门啦!”
君婉如怔了片刻,突地喜上眉梢,站了起来,声音竟有一丝颤抖:“真的?”南宫清大笑道:“自然是真的,表哥怎会在这种事上欺骗你,只等接了柳伯母过来,便替你们办了这桩婚事。”他突地顿了顿,又道:“言弟公务繁忙,还是我传令南宫世家的人速去将柳伯母接来京城,也好早日成亲,免得夜长梦多。”
君婉如盈盈一拜,娇笑道:“多谢表哥。”南宫清挥手道:“不用谢我,等你婆婆来了,你可得好好孝敬她老人家!”君婉如咯咯一笑道:“那是自然,我当如亲身母亲般待她老人家。”南宫清笑道:“该当如此。”两人言笑晏晏,乐不可支,方才的风波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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