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百合香

　　苏水河那边有堵陈旧的泥巴墙，暗黄色，接地的地方长了些青苔，一道裂开的口子从墙的中间划过，似要将它劈成两半。但这墙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柔弱，小学的时候，我与雷奥常常趴在墙上，努力眺望，看着苏水河那头好看的白杨树和高大的房子，尽管口子越来越宽，可是它还是没有就这样塌下去。

　　墙上有字，用石头刻上去的，歪歪斜斜的扒在上面。“赵XX喜欢吴XX”，“赵XX是头猪。”手指从上面划过，我不禁笑出了声，这种蠢事，我也做过，每每雷奥让我气急了的时候，我就拿石头在上面刻他的名字，写上“猪头”或是“白痴”。

　　有软绵绵的东西落在我的头上，滑下来砸在了我眼睛上，我半眯着眼睛向上看，朦胧的天际飘起了片片雪花，美好的像是站在一首诗里，我半眯着眼睛，梦游似的笑着。

　　八月份的天气，虽然是转凉了，可下雪还是不可能的。

　　雪花是鹅毛做的，雷奥将它们装在篮子里，挂在土墙旁的树上，篮子一头拉了根线，我出现在墙角时，雷奥就拉线，给我制造了一场浪漫的雪。

　　雷奥得意的看着我，仰着脖子看洋洋洒洒的雪花。“怎么样，我说能圆你一个梦，就真的可以吧！”

　　“切，又不是真的雪花！”

　　前一天雷奥打电话给我，问我想要个什么礼物，我说：“想要一场雪。”

　　电话那头的雷奥神秘的笑笑，却是认真的说了句：“好的，我就给你一场雪。”

　　恩，我想要一场雪。

　　两个星期前，我与森亿坐在法国餐厅，我总是嫌弃着他那源源不断的工作，耍着赖让他陪我吃了两个小时的饭。我说：“等你忙完了，你带我去你走过的路，去你住过的城市吧，我真想看看你的世界。”

　　那是多么矫情的要求，多年前的苏洛一定会狠批自己没志气。可是与森亿在一起的日子，我渐渐觉得志气也没那么重要了。

　　可是，我忘了，森亿是个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人，开心的时候，那声“洛洛”大概会叫得婉转动听一点，难过的时候……当然，他没有难过，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都沉默着。他有一颗心，可是似乎走不进，也出不来。

　　他很忙碌，忙碌到可以一连两周，不管不问。忙碌到今天的日子他也不记得了。

　　喔！今天，是我的生日。

　　记不清是多久前了，森亿问我，“生日的时候你想要什么礼物？”

　　“就想跟你在一起。”

　　“等冬天的时候，我手上的工作大概就忙完了，我们去法国吧，我带你去走我走过的路，去米其林吃我吃过的东西，然后站在巴黎街头，与行人来张合影，要是拍照的时候下雪就更好了。大概唯美的跟首诗一样。”

　　当时的森亿沉寖在自己描述的世界里，笑着的时候，脸上的明媚将我心底最后一点阴鹜都照亮了。

　　于是，每个晚上我都踮起脚尖，在日历上画个圈。离我的生日还剩15天，还剩14天……

　　可是，直到中午，他连电话都没有。

　　雷奥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拍拍地上的尘土，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他将手绕到脑后，盘起来靠在土墙上，长长的叹息，然后微笑着讥讽我。“我认识一个女子，夏天的时候总是赤着脚踏过苏水河，扎着滑稽的羊角辫，与村里的孩子打架从来没输过，笑起来的时候，连太阳都要乖乖的躲到云层里去。可是，现在啊，她完全变成了一个怨妇，整天耷拉着脸，可难看了。”说着，他斜头眯着眼睛看我，“这个女子是你吗？苏洛！”

　　不得不承认，雷奥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逗笑我。我拍着他的手臂，骂他胡说八道。

　　“帝大是个大型夜总会，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了，皇旗总是虎视眈眈的，森亿忙点，那也正常，你别放在心上。”

　　“我是不是不该喜欢上森亿呢？”我转过头抓救命草一样抓着雷奥的胳膊，想他给我个答案，可是又害怕他真的就点头了。“我记得你说过，我不可以喜欢上他。”

　　那一年我还不懂雷奥眼中那闪烁的东西是什么，我总觉得，我单纯而快乐的过着自己的生活，所以周围的人同样也简单着。他笑一笑，轻拍我的头，“你想多了，以前觉得，这世界，只有我能给你快乐，可是后来慢慢发现，只有看到森亿的时候，你才笑得那么无忧无虑。其实，这样就够了，只要苏洛你快乐就够了，不管那个人是谁。”

　　……

　　森亿回来的时候很晚，我早早的就睡下了。听他推门的声音，我故意将头埋得深了些。

　　皮鞋摩擦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紧闭上眼睛，打算就这样睡死过去，绝对不跟他讲半句话。

　　有毛茸茸的东西蹭在我额头上，痒得我难受，我咬着下嘴唇，努力不让自己颤抖。

　　毛茸茸的东西是我的头发，森亿恶作剧的拾起我额前的刘海故意在我脸上扫动，看我睫毛因为忍不住笑意而一颤一颤的，他就捂着嘴笑起来。他大概没想到，我意志坚定，真的就死撑着，不打算睁开眼睛。

　　于是他低下头，温暖的唇贴在我的唇上，正想惬意的享受着，嘴上却隐隐的痛起来。

　　我猛的从床上弹起来，怒视着他。“你咬我！”

　　“终于醒了？”

　　他显然没明白我正在生气，于是扭过头，不打算再理他。

　　“生气呢？”他过来抱我，用头蹭我，头发扎在我的脸上，痒痒的，心里的怒气却跟着降下了几分。他撒着娇，拖着长长的尾音埋怨我：“哪有这样的，几个月前，你咬我的时候，我可没跟你生气。”

　　“那个不是你自找的么？完全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吻我，出于正当防卫，我当然得咬你啊。”

　　“可是也不至于咬到我的嘴唇淌血吧！”

　　他的表情无辜到极点，实在觉得滑稽，我便一颤一颤的笑起来。

　　“不生气呢？”

　　突然想起了我正在生他气的事，于是忙止了笑，又故作气愤的扭过头去。

　　“生日快乐。”他侧头轻轻的吻在我的面颊上，移到我耳根处，低声道了句“对不起。”

　　“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

　　“有个人每天都会趴在墙上折腾那个日历本，你生日的那个数字大概都快被你画破了，我又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你知道？”我想起他每天都会跟于嫂通电话，于是也不再好奇，嗔怪他，“反正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

　　“不是于嫂告诉我的。”看我错愕表的情，他就笑着用食指点我的鼻头，神秘兮兮的看着窗檐。“你大概不知道，就在那个位置，有个摄像头，办公室的我，每天都能看见你做什么呢！”

　　“啊？”我惊讶的从他怀里弹出来。我有个习惯，每每进了卧室，我总会马上换衣服，穿上宽松的睡衣，喔！绝对会脱掉勒人的文胸。这该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习惯，看着森亿，我差点就把两颗眼珠子给掉了出来。

　　他许是看出了我的担忧，站起身要出去，故作镇定，步子却明显带了些慌张。他知道的，生气的苏洛会咬人！

　　可是，疯狗一样的苏洛在森亿面前是只可爱的小猫，伸着爪子去挠他，他会不躲不逃，全当我在撒娇。于是，门口的森亿回头看我，笑得销魂，逗小猫一样的气我。“一马平川，这身材，没什么看头。”

　　……

　　喔！幸福还是幼稚的两个人为了一个不起眼的问题争吵，有模有样的喋喋不休。每每被对方气个半死，可稍稍平静下来，便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