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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自毕业补考通过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白银倚靠迷榖的力量,终于在最后通过了补考。配上迷榖的刹那,她顿然觉得自己耳聪目明,头脑格外清晰,脑中稍闪过一个北地明月花的模样,便有如神助一般立即认清了方向。只可惜迷榖三天便会枯萎,在它失去药效的时候,白银对方向的迷糊感又重新回来,仿佛施加于身上的光圈状态到期就消失了。
招拦山脚有一个高阔的山洞,洞穴漆黑而深阔,洞外灰黑的石壁上挂着一条火红的狐狸尾巴,艳丽的狐尾即便经风吹日晒依旧鲜亮如初,分外骚包。狐狼族王洞内,一皮毛乌黑凶煞的巨大野兽盘坐着,舔舐着腿上的毛发。一旁站着神态各异的三位年轻人。
“就这样吧。浅降留下,我有些事要交代。”粗粝的男低音滚出那野兽的喉咙。
素袍青年的视线淡淡扫了狐狼王一眼,也未再多说,只微颔首示意了一下,便转身走到一处凸起的石壁处,去推开那一人多高的巨石。他身后一位个头矮小的少女恭敬地朝兽王行了个礼,紧随其后立刻跟了上来。
掌心撑在冰凉的石面上,苍白修长的手微曲,伴随着沉闷的推磨声,那巨石便轻而易举地被推开了,青年抬步迈入暗黑深长的穴道内。一股凉风携着清淡奇异的苦香味吹上少女面颊,她不敢多留,一步不停地跟着疾走进去。
森冷蜿蜒的穴道里,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
为首的青年双目直视前方,不急不慢地走在前方,彷如不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里而是走在青天白日下。即便是拐弯处也丝毫不迟疑地随之转身,未有丝毫停留。
反观其后的小少女就走的分外吃力,她小心翼翼地摸着墙壁而行,疾迈着短腿跟在青年身后,伸手欲拽住青年的衣袖却在再三犹豫下缩回手。
经过十二岁时的被掳事件,白银对于漆黑狭窄的密闭空间就有些莫名的恐惧感。几年来每次穿过这条长道她几乎都是跟着别人一起的,多数时候都是浅降领着,浅降向来闹腾,一路上都会闲话家常似的和白银东扯西扯,因此这段路也不那么难走了。
但族长大人显然不是话多的人,空寂的洞穴里除了水珠滴落的叮咚声就只有二人的脚步声,白银有些心急地紧跟着他的脚步埋头注意着地上疾步而行。
一只温热修长的手向后探来,握住少女的左手。
白银一愣,有片刻的失神。
那只大手牵着她默然而行,黑暗的通道里,隐约可见的素色背影挺拔修长地走在前头,仿佛一切险阻都由他来扫清,他来阻挡。
温暖清瘦的大手一如儿时记忆里的那只。
白银沉默,垂头,有些不自在地轻轻挣开了那只手,改为拽着他宽大的衣袖。经过这次迷榖的事件,白银心里多少起了一些疙瘩,再说她如今也已经十五了,不好再像小时候一样在他身边撒娇,缠着他牵他的手了。
白浅暮也不勉强,只稍稍放慢步子。
正想着心事,脚下一个泥坑,白银一个不留神就踏进里面崴了一脚。
前方的步子停顿,青年目露无奈之色,叹息一声,转身。他朝少女微俯下身子,单手一捞,便将只到他胸口的娇小姑娘搂在怀里,臂肘一弯,手掌在少女腿上一托,便轻松地将她单臂抱起。
白银瞬间蒙了,身子晃悠了一下,条件反射地伸手急忙搂住他的脖颈,转眼间就已经坐在他的右手臂弯间。
“族……长,族长!我我要下来自己走。”她尴尬地挥舞着手臂,又担心自己摔下来不敢动太大的幅度。
“安静。”青年声色冷淡地一句话丢了出来。
白银不听,面颊红彤彤地撑着他的肩膀挣扎。“我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和小孩子一样要你抱着!”
白浅暮闻言侧头觑了她一眼,神色坦然,清亮明澈的眼睛没有多余的情绪,他目露奇怪之意,稍沉默了一瞬。眼见着少女越来越红的脸颊,和挣扎着越来越厉害的身子,青年放柔语调,空出了一只手将她扶正,清淡无波的嗓音似无奈地唤了句,“小银子,乖。”
白银动作一僵,果然很没出息地捂着脸不动了。
白浅暮满意地用空闲地右手揉揉她的脑袋,继续往前走。
轰隆的石壁挪动声缓缓响起,柔和的暖黄色火光映入眼帘,二人已经走到了招拦院的石厅处。白银闭了闭眼睛,待适应了光线才睁开,却刚巧见得一位橙色衣裙的少女趿拉着一双小巧的织锦翘头履从一处洞口走了出来。
白银惊得赶忙扭动身子,欲跳下白浅暮的臂弯。
“呀!浅暮。小银妹妹~巧呀。”白小楼瞧见二人,见如此情景也不觉奇怪,毫不在意地一如往常般含笑招呼着。
白银尴尬地干笑两声,不吱声。
白浅暮顿住步子,不满地瞥了眼那纯美少女赤/裸的脚后跟。后者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中的书册道:“行了行了!我的族长大人!我们是狐狼,不是人。你何必总那么在意人类的礼数?这也太无趣了。”
青年默,无语地看着白小楼嘻嘻哈哈地趿拉着鞋履从身旁走过。
白银受到启发,清咳两声,吸引回青年的目光后,一本正经地开口:“族长,按照人类的礼数,我们这叫男女授受不亲。”
清凉的视线落在白银面上,随即他移开目光,微弯下腰将她轻放在地上。他也不起身,只顺势蹲在地上,伸手撩起白银的裙摆一角,握住了她的左脚。
白银一惊,身子不稳,扶住青年的肩头。
苍白干净的手指脱去白银的鞋袜,在她裸/露的脚踝处仔细探查一番。
温暖的手指尚捏在她的脚踝上,白银乖乖地任由青年替自己检查,低头傻傻地凝视着他垂在身后用红绦玉扣微束着的乌黑长发。
心跳怦怦快了几分。
后天就要离开族群前往人类世界了。她向往了那么久,融入人类生活后,多半再也不会回来,或许就永远再见不到这个青年了。
青年微抬头,不惊艳,不俊美的脸,却有种奇异的气质,清心寡淡如空谷晨雾。他望着少女的眼睛,沉静道:“并未扭伤。”
只可惜他不是人,只是一只狐狼。可是,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白银心中一动,忽然一个冲动,俯下脑袋,凑上前在他的额头轻轻一碰,一触而离。
柔软的嘴唇拂过额心,仿佛羽毛划过,轻盈的不留痕迹。
白浅暮蓦地一怔,放开她的脚踝,身子稍后倾,半蹲的步子退了一步。向来清隽的面容微露疑惑惊异之色,“做什么?”
少女愣愣地看着他蹙起的眉宇,不安地慌忙退开,赤/裸的小脚踩在湿凉的泥地上,那凉意一瞬冷到了心里。
青年见她似被吓到,神色稍缓了缓,起身欲安抚地揉揉她的发顶却忽而止住,收回手与她保持一分距离,抿唇耐心地换了句问法,“为何这样做?”
“谢谢你啊?这不是狐狼族最崇高的谢礼么?”白银盯着他,傻乎乎地开口。“族长……你照顾了我们这多年……我很感激你。”她有些心虚地垂眸,不安地扯着自己的衣带。
他眉头再次蹙起,苍白的手指擦了擦额头,面色有些奇怪。
“恩。”青年点头应了声,很快恢复如常,转身欲离去。临脚离开之际,他微瞥了眼地上之物,补了句,“穿上鞋袜。”
白银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洞口,心中隐隐有些发酸的胀痛,她捂了捂心口,有些不明所以地呆呆站在原地不动。
一位秀丽斑斓的少年也久久愣在穴道的出口处,保持着愠恼、惊异的神情望着石室大厅中央那位傻站着的娇小少女。自家笨蛋妹妹竟然主动去亲吻族长!她被野猪踢坏了脑子吗?!
“白银!你这个傻瓜!”清朗的少年声音骤然落地,一道色彩明艳斑斓的身影卷着怒气急速靠近。
高挑瘦长的身子挡在白银面前,莹美俊俏的脸上神色惊愤,“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舔舐额头除了长辈对幼崽做之外就只有伴侣间才能做!是狐狼族最亲密的动作!你方才这是在向族长求爱吗!”
求爱……!!?
那一刹那,白银脑中登时黑屏,只想喷一口子老血,就这么吐血身亡而死。不光是族长,这么多年来,还有另外一只狐狼……菱!她何止亲了他一次两次啊!!!
脑回路一反应,少女眼眶泛红,勃然大怒,她拽过浅降的衣领,悲愤地大吼。
“都怪你!好你个狗腿子!骗了我这么多年!什么该死的谢礼!谢你个头!你害我丢脸丢到家了!”
浅降也正气头上,恨铁不成钢地戳着白银的脑袋,大骂:“这怪我!?这不是基本常识吗?哪一个族人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么笨,到现在还相信我以前说的那话!”
“那怪我自己了!?要不是相信你骗我的那些鬼话,我会做出这些蠢事?你们的基本常识我怎么会知道!”白银怒,挥手挡开浅降的手。
“我也很奇怪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凉凉地开口,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因为我是人!白银一噎,满腔的怒火都被他这话堵在胸口,被随之从心底浮现而出的惊恐取代。该死!她刚才说了些什么?不会被看出些什么吧!惊惶下,一双愤怒的大眼睛也瞬间湿润了,她无措地捏着衣摆,咬唇不说话了。
浅降也渐渐平息了火气,见白银一副隐忍难耐的委屈模样,深吸一口气,化作一声叹息。他蹲下身,默然无语地替她穿上鞋袜。
“……别生气了。”
“……”
“哎……好妹妹,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少年叹气,捧住白银的脸颊,率先道歉。
白银一哽,抿唇轻声道,“对不起……浅降。”
二人走出石室,并排在招拦院内各式各样的房屋前散步。
“白银,王命我明日出发去北部狐族探查类的踪迹,我不能陪你去人世了。”少年莹玉般秀丽的面容上露出几分闷闷不乐之色。
白银点点头,并未显出多少惋惜失望之情,反而抓住另一重点。“类?”
类族不是在百年前久灭族了么?族长还说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获得类的认可,无法取回迷毂……
“嗯。据说在狐族地界发现了类的行踪,也不知是否属实,王令我去查探一番。”
“你觉得是真的假的?”
“多半是假的。”浅降仔细想了想,沉吟道:“类族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仙灵,受招拦山山灵生养,离山便会灵力衰竭而亡。所以北地传闻出现类,八成是谣言。王和族长为防其中有诈,才决定让我先去打探一番。”
“终身受困于山……真可怜。”白银听了啧啧叹息,好奇地又问:“浅降,那类是怎么灭族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族长说起过,百年前类族有一只雌兽爱上了人类,为族群招来大祸。似是那人纠集一帮所谓的江湖人以除妖的名头杀上招拦山。”
“那个人为什么这么做?”白银瞪大眸子。
“我怎知道,不外乎就是察觉那只类并非人族吧。”浅降不屑地撅了撅嘴。
少女一愣,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哦……”
浅降捏了捏白银的脸颊,替她整着衣衫,絮絮叨叨地嘱咐着:“不提那些了!你那么笨,在外需要多加小心。人类狡诈,你一人必不会应对……”
……
次日午后,白银在浅降离开之后便单独找到菱。
狐狼族领域东南端的一片荒凉翠浓的稀疏林子里。雪色狐狼后足着地,直起身子,前足搭上少女的肩头。一人一兽熟稔地保持这个姿势前后左右玩闹似的来回走动。
鹅黄衣衫的少女笑容明丽灿烂,她拉着狐狼的两只前足,在空旷处后退倒走着。
“菱,我走了你会不会很想我?”
毛茸茸的丰美长尾垂下,搭在少女手心上的两只前爪竟突然加重了力道。
白银支撑不住它的重量,手一软便松开了手。那两只有着锋利指甲的前足临空一蹬,反而抵在少女的腰腹上,没有落地。
“你没有其他朋友。我若离开了,你一定会很寂寞的……是不是?”白银瞟了眼腰间的那两只收敛了锋芒却实则充满杀伤力的爪子,弯了弯嘴角。
浅降总说菱的爪牙会弄伤自己,可是他却不知道菱如今已经努力克制的很好了,即便他的爪牙再如何锋利,在她身边都会尽量小心地收敛。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菱身上柔密的皮毛,眼神真挚地凝视着它半熏半醉的眼睛,柔缓地低语道:“你替我找到迷毂……一直没和你说,菱……谢谢你。”
笔直修长的前腿一弯,轻巧地落地。雪色狐狼抬头,兽瞳全然睁开,纯真地凝望着她。
白银怔怔地望入那骤然展现的明澈眼眸,那里似盛着一片湿润的青空色世界,幽凉又空寂。那是他的世界。这般全心全意地专注凝视,就仿佛在把自己的世界全然展现给她看。
白银不再犹豫,立刻在心底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她蹲下身子,闭眼认真思索一番,才睁开眼睛分外珍重地对他说道:“还有,让你失去了羽化的机会……对不起。不过,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或者,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四处看看吗?”白银说罢,屏息等待他的反应。
菱歪了歪头,静静地蹲坐着听她说完,它甩了下尾巴,缓慢地抬起一只前足,轻轻推了下白银的额头。
白银愣了下,而后大喜,抓住它的前腿一扯,就将它搂在怀里。“菱~~菱!”欢愉的呼唤仿佛乘风而行的俊鸟,至上云霄。
她低头,贴近狐狼粉嫩的内耳,喉咙滚出一句兽语:‘菱,明天这个时候,你在这里等我。’
他已经失去了羽化的能力,注定一辈子被困在这小小的狐狼族,不能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未免太过可怜。与其被困在这里,不如逃出去!
三年前他因为私自离开族群,被罚禁食七天,禁足一月。而此刻他是被自己拐走的,就算被发现了,刑罚会不会少一些?不过天大地大,出了狐狼族谁找的到他们?到时候大不了带着菱就不回来了!
最主要的是,照浅降而言这个世上或许还有类族遗存。找到他们,求他们同意菱上招拦山,不就可以解除言灵了?尽管白银上辈子觉得什么诅咒言灵之类的东西很玄乎,可都会发生穿越这种事,会出现兽人这种生物了,如今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那么今后也要四处留意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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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刚回校。要进入第三卷咯~
PS:咳咳……菱是我的心头肉,我可不忍心下狠手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