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忆

　　他们搂抱着进入了梦乡。
　　总有一些地方是不会去而想去的。总会有一些人是不能见而想见的。
　　所以梦总有期颐。

　　他们喜欢烟草烤着的味道。味道需要一点点地寂静来品会。来不及回味，就过去。
　　他们在睡前有几支烟。所以床单上和口腔里有相似的味觉。他们尽量在抽烟后刷牙。刷牙的牙膏是薄荷味。

　　古老的镯子在手腕上缓慢的滑下去，滑上来。
　　如果是心里有故事，就处处是故事。

　　不要感到疲倦。永不要感到疲倦。永不要对生活感到疲倦。

　　他们的生活有一点动荡。
　　太阳还安静的照着四方。

　　指示灯的橘色，和烟头有一点点像。

　　他的海灯，香烟头一样在海里涅灭。
　　还有什么可期望。

　　两人的拥抱，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感动。
　　如此的爱情，不谈也罢。

　　你未必是我的救赎。我未必是你的幸福。

　　他乐于虐待自己的肺。是的，虐待。他习惯了甚至喜欢感觉到它疼。他感觉到它压抑。他喜欢它证明自己还活着。
　　他的爱情是那么苍白，就像他的脸孔。它需要证明还存在。他在家里抽烟的样子是那么难看。就像他的脸孔洗去所有的潇洒。被颓废，以及疲倦。和一点点时间。

　　它已经老去，他注定要老去。现在还有一股精气神儿撑着。可是将来呢？

　　他不要放手，他注定要抓住最后的缘分。
　　就算无关爱情。

　　他们两个人醒来了。冰箱里汤圆没有了。饺子也没有了。他们于是下了方便面。也没打荷包蛋，也没配水果。就那么的吃了。

　　两个人都很倦。最近睡眠不好，其实都是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听得见说话声。窗外的说话声，人声，车声。听得见声音，并且在脑子里组合成故事，和外面的一起上演并行不悖驴唇不对马嘴。

　　因为都是同样的声音。他们两个的梦都有相似的细节，交错，分开，交错，又分开。像两只酒杯一样不断相碰，各具一边。
　　他们两个的春天很倦，夏天很懒，秋天很乏味冬天很困。

　　两人在同一个屋子里书写着不同的故事。用白嫩的脑浆作笔。在身体书写。身体通向虚无。

　　他们的脑子凝成了一团。白色的脑浆液不断的往外渗。布满黑色长头发的头盖骨，像黑色舞厅一样被咚咚咚的流水舞步侵蚀。

　　他们的梦并不具象，好像破碎的呼喊。一声一声被大风吹断。里面有故人的笑，或者眼泪。也只有一滴。醒来也不觉得悲伤。只是还想再见他们一面。

　　双城愿意相信，当我梦到他们之时，他们也会想起我。
　　所以他很愿意在梦里一遍又一遍。

　　而小楼和梦里的亲人们相处的很开心。虽然这些梦很多时候都是悲伤的。但遇到他们本身便是一件喜乐的事儿。结局已经不太重要，他认为。所以他仍然很开心。并且沉湎中。

　　他们总会躺在一起做梦，一张被子下两具身体，很温暖，虽然不相接触。他们各做各的，甚至不会拉手。他们躺在同一个被子里做自己梦。

　　他们在老去之前便会这么一直活着到永远。
　　他们喜乐安慰。

　　他们沧桑了的年轻。春天来了冬天走了。体味变得一个分子一个分子向空气挥发。身体的气味，来自内分泌和尿水。和悄然渗出肌肤的汗丝。以及荷尔蒙一种不可言说的沧桑。
　　春天，动物的气味都是要变得冲一些的。包括人，人当然包括。

　　他们想看看天空，外面的天空。太阳很浓，天空的刀口很重，那是分隔天和大地的云群。
　　天空的云围成一条白而混重的断线。像天地间最亲密的刀口。

　　他们倒在摇椅上坐阳台看天空。如果一下子就活到八十岁，这样子也不错。可是日子是一天一天去过的，这样又是另外一码事。

　　日子，日子啊。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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