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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楼为桉在酒馆廊道踱步,步履沉稳带着急切,口中接连唤着“哎,哎”,径直朝窗边那桌走去。江渭伸手去拦,堪堪擦过他的衣袖,终究还是慢半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少主越走越近。
江渭原地拧着眉,嘴角一斜,颇为无语地歪头喃喃:“我的少主啊,您到底要干什么?这节骨眼上凑什么热闹?”
他想出声叫住楼为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末了闭眼扶额,一声“哎呀!”满是无可奈何,只能快步跟上,亦步亦趋地守在楼为桉身侧,压低声音急道:“哎,少主!咱们还有要紧事要办,哪有功夫在这儿耽搁……”
“小侯爷,崔公子!”楼为桉的声音清亮,打断江渭的絮叨。
声音也惊动窗边对饮的二人。
崔青闻声抬眼,见是楼为桉,当即放下酒杯起身拱手,脸上堆起温和的笑意,礼貌招呼道:“原来是楼大人,巧得很!我们正在此处吃酒小聚,大人若是得空,不如坐下来一同饮几杯?”
楼为桉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桌上的酒壶菜肴,语气疏离却客气:“多谢崔公子美意,在下尚有俗务在身,不便久留,方才路过瞧见二位在此用饭,特来打个招呼。”
楼为桉本不用打招呼,奈何他非要,对方那两人也是觉得楼大人可以直接忽略他们。
“既如此,那便不留楼大人了!您先忙正事。”连衡一手执壶,一手斜搭在桌沿,漫不经心地给自家酒杯续上酒,动作随性,语气也少了几分客套。
崔青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朝楼为桉拱手道:“楼大人莫见怪,小侯爷向来性格耿直,说话不懂拐弯抹角,并非有意怠慢。”
楼为桉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脸上没什么多余的神情,只淡淡开口,语气陡然带着明显的警示:“正因为小侯爷性格爽朗,心无城府,在下才特来提醒一句,还望小侯爷远离东姑娘。”
他的目光锐利地看向连衡,“便是东清酒,东凌沣的女儿。东凌沣数月前死于汀州,此案疑点重重,东氏姐弟在父母亡故、案件草草了结后便回了京都投亲,她身上缠绕的疑问可不止一星半点,连小侯爷,此事还需三思而后行啊!”
“清酒?”
连衡闻言,当即放下酒壶,眉梢一挑,语气满是维护,“清酒是个多鲜活可爱的姑娘,性情直率又纯粹,楼大人不喜欢,我却很是喜欢!”
一旁的崔青端着酒杯,浅酌一口,眼底那看热闹的表情不像演的,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倒有几分好笑。
楼为桉闻言,一声冷笑从喉间溢出,冷言警告:“清酒!呵!”
他抬眼看向连衡,眼神冷冽如冰。
“连小侯爷与其整日厮混,不如先想想,这般不分场合地纠缠,岂不是误了女子名节?于小侯爷而言,她又算什么值得你如此上心的人?”
“楼大人倒是好雅兴!”
连衡猛地一拍桌子,酒壶都跟着晃了晃,他挑眉歪头,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痞笑,语气有几分挑衅,“方才还劝本侯爷不要与东清酒来往,现在倒管起她的名节来了?不妨直言告诉楼大人,我们连家与东家早有婚约在身,清酒日后必然是我连衡的妻子,我与自家未婚妻一同玩乐,有何不妥?”
他歪着头,眼神狡黠,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整个人像一团软乎乎的棉花,任楼为桉带着锋芒的话刺过来,都尽数被化解,反倒让楼为桉那一身凛冽的气势无处安放,竟一时语塞,毫无招架之力。
江渭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暗自叹气,只盼着自家少主能见好就收,别真的与连小侯爷起了冲突,更不好收场。
楼为桉指尖轻叩桌面,青瓷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眼看向连衡,语气带着轻飘飘的质疑,却字字戳人:“现在的东家,早已不是当年的光景,东家没落,侯府还能看得上吗?”
“楼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衡攥紧手中的茶盏,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方才的玩世不恭褪去大半,只剩被冒犯后的愠怒,而这温怒却也是真实年龄的问题。
“字面意思罢了。”楼为桉淡淡回应,目光扫过连衡紧绷的侧脸,继续说道,“东凌沣一死,东家便树倒猢狲散,早已败落。连家与东家的婚约本是指腹为婚,如今十几年过去,昔日情分不在,连家身为京都望族,还会守着当年那纸空文,与一个毫无助力的家族联姻吗?”
“楼大人未免把我连家看得太过势力!”
连衡拍案而起,桌上的酒壶酒杯应声晃动,酒水溅出几滴在地板上,“我连家世代忠良,最重信义,岂会因家族兴衰便背弃婚约?”
楼为桉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连小侯爷可别忘了,这里是京都,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利益交织密不可分,所谓信义,在实打实的好处面前,往往不堪一击。小侯爷天真呀!”楼为桉眼神锐利如刀,“如今东家只剩东清酒、东清漪两位孤女,无依无靠。小侯爷你是养尊处优的官家公子,能依靠侯府庇护一时,可侯府的庇护又能持续多久?东府那桩案子本就疑点重重,如今更是一滩浑水,小侯爷切莫一时意气试探,以免到头来脏了自己的脚,惹祸上身,侯爷可不会袖手旁观。”
“妄言!简直是妄言!”崔青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沉稳的压迫感。
他放下酒杯,目光直视楼为桉,“楼大人是小看连家侯府的底蕴,还是小看连衡的担当?东家的事在京都本就鲜为人知,倒是楼大人今日这般步步紧逼,是想把事情宣传到什么地步?难不成,是想让东氏姐弟在京都彻底待不下去吗?”
这话如同利刃,精准戳中了楼为桉的要害。
他竟一时语塞,脸上的从容淡定褪去,眼底的慌乱并没有让对方看出来,硬生生被崔青的话梗在原地。
一旁的连衡反倒平静下来,他没有再反驳,只是拿起桌旁的茶水,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
茶水顺着嘴角滑落一滴,浸湿衣襟也浑然不觉,很快水渍便消失,唯有紧抿的唇角和眼底翻涌的情绪,泄露他此刻的不平静。
江渭站在楼为桉身后,大气不敢出,偷偷打量着崔青。他心里清楚,崔青这话说得有多厉害。
崔家父亲、兄长皆在刑部任职,手握刑狱大权,妹妹更是年纪轻轻便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执掌刑名诉讼,一家子皆是深谙朝堂规则、精通权谋套路的人。
楼大人今日想凭着一番话劝退连小侯爷,怕是打错算盘,遇上崔青这样的对手,又怎能顺心而归?这人要么要么不语要么步到位。
酒馆内一时陷入沉默,窗外的喧嚣隐约传来,却更衬得这方角落的气氛凝重,空气都凝固一般。
……
寇园的西厢房里,东清酒攥着一根磨尖的黄铜小撬棍,蹲在梨花木桌前,盯着那只乌木匣子思索着如何搞它。
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她寻几日也没找到钥匙,本就没多少耐心的性子早已按捺不住,索性决定暴力拆除。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嘀咕着,将铜片插进匣子的锁缝,手腕使劲往下压。乌木质地坚硬,锁扣卡得紧实,她憋得脸颊泛红,额角渗出细汗,猛地发力
“哐当”一声脆响,锁扣应声断裂,匣子应声弹开一道缝。
东清酒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汗,探头往匣子里瞧了瞧。
还好没什么暗藏的暗器机关,不然她这冒失劲儿,怕是真要当场“嘎”了。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匣盖,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静静躺着一支点翠步摇,里面只有一个精巧的镯子
她伸手拿起那只镯子,触到冰凉细腻的质地,入手沉甸甸的。
镯子雕着缠枝莲纹,纹路流畅,色泽均匀,看着就是件上等好物,却也没什么特殊之处,顶多是母亲生前的心爱之物。
东清酒随手把玩了两下,正要放回原处,却瞥见绒布底下鼓着一角纸边。
她心中一动,掀起绒布,果然摸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信笺。
信纸已经泛黄,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有些年头了。
东清酒展开信纸,借着烛光细细阅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眼底渐渐浮出震惊与凝重。
待看完最后一行字,她猛地抬眸看向手中的镯子,眼神微微颤抖,低声呢喃:“原来如此……这小小一只镯子,竟是个招灾惹祸的东西!”
信中隐晦提及的秘事,让这只看似普通的镯子瞬间变得烫手。
东清酒不敢再多耽搁,连忙将信笺折好,与首饰一同放回匣子里,又找了块黑布将匣子层层包裹。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床榻底下。
那里有个她偶然发现的暗格,极为隐蔽。
趁着夜色深沉,无人窥探,她跪趴在地上,挪开床板,将包裹好的匣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暗格,又原样封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口气,拍拍手上的灰尘,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这地方安全,且无人知晓,定能暂时护住这桩秘密,也护住她和弟弟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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