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热度的弑神

　　“师姐？！”

　　庹经年猛一激灵，放下破喉咙后直奔笙声，将人前前后后、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后才松了口气。“万幸，你没事儿就好。”

　　“小语，半夜不睡觉，是要去找谁？”

　　“没找谁！我就是睡不着，想着这阵子剑术有些懈怠，体力越发不佳，便拿破喉咙练练臂力。”

　　笙声知道破喉咙的重量是可以拿去锻炼不假，也知道这丫头成心在她跟前撒谎，开门见山道：“你是要去找梵进吗？”

　　“范进？”他不是中举了吗？

　　庹经年眉梢一抬，只见笙声手里正捏着那张刚飞出去不久的追踪符，目光镇静，满脸你还不打算如实交代的表情。

　　她暗道大意了，只得和盘托出:“师姐，有人跟踪……窥……有人找你。”

　　笙声漠然，夹在双指间的追踪符凌空飘起，随即燃尽，橙黄的火光点亮两人的脸，温暖又困倦。

　　“师姐，我错了，你打……你骂我吧，我不该在城内动用术法灵力。我已经很克制了，真的。”庹经年竖起三指，煞有介事的起誓指天，心想早点坦白还能少挨点揍。

　　“事情解决了，睡吧。”笙声背对着她，语气含混。

　　庹经年这才想起，那声音为何熟悉，忙道：“师姐，方才夜袭之人并非你口里所说的范进。是段云！我就知道那小子对你贼心不死。”

　　说完庹经年又嗅了嗅荡漾在屋里的气味，适才反应过来是安神香，这东西对人大有裨益，莫非师姐最近心绪不宁？

　　“师姐，你……”

　　“不是段云。我累了，休息吧。”笙声转身拉着她过去，双双侧卧软榻，却不似之前那般面对面入睡。

　　她下午去时满头发饰，满身珠铃，衣色鲜艳，现下却着了一身算不上华贵的素裙。

　　算了，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庹经年换位想了片刻，实实在在的熬了一宿，盯着笙声空荡荡的发髻沉沉睡去。

　　翌日日上三竿，醒时只见笙声正在替她换药包扎，面色一如往常。

　　木板地面斧劈痕迹坑坑洼洼，独独那把被梵进遗落下的板斧不见了踪迹。

　　庹经年眉头扯着眼皮跳了数下，浅粉的嘴嚅嗫了半天才道:“师姐，师兄们呢？”

　　“收拾东西呢，过几日葵花宗将举办参苓大会，师尊传信让我们南下前去赴会。”笙声端走摆放在托盘里的一堆东西，背影郁郁寡欢。

　　“师姐？”庹经年突然出声。

　　对面“嗯”了声，回眸对着她微笑，耐心等待着她的回复。

　　“我身子有些不适，不想分心御剑，咱们坐马车吧。”

　　“天气炎热，御剑委实奔波受罪，那就听你的，坐马车。”笙声附和她，随后便迎着白日出门去。

　　个中心不在焉，庹经年自然脑清心明。

　　巳时三刻，马车载着一干人逐渐驶离喧闹的岁丰城，车辙印一路向南朝葵花宗而去。

　　沿路万里碧空瓦蓝如洗，流云飞絮飘转，沿途的山壁与丛林广袤繁盛，乱花迷眼。

　　宝马香车内三人对面无言，视线交织随即又移开。久仪仁悠哉靠坐在轿前驱车，对马车内的气氛浑然不觉。

　　路迟忆这个冰窟素来话少，笙声心里藏着难以言说之事。

　　车内冷气四结，庹经年不敢像从前那般放开性子，不敢贸然开口打扰二人，被迫尽量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车马带着一轿人颠颠簸簸，似龟一般枯燥乏味的低头行进，晃悠许久后行至正午烈阳。

　　庹经年嘴不能说，眼不能瞟，着实快受不住了，头顶如悬亮剑，静坐不动的屁股如坐针毡。

　　车马由久仪仁驾着毫不停歇，她心里憋得又闷又躁。

　　燥热的马车内置了两台制冷神器，笙声面着精致妆容正假寐休憩，路迟忆未曾挪过半下屁股，岿然不动似文神雕像。

　　庹经年嘴巴反反复复张开又闭合，确认自己暂时还未丧失言语的能力。算了，还是别招惹这对表姐弟了。她百无聊赖的掀开帘子探出头去看风景。

　　时间仿佛被人刻意冻结一般，流淌得极其缓慢，半晌过后，庹经年终于叹了口气。

　　“我出去透透气，你们自便。”她自说自话，嘟嘟囔囔的弯腰出了轿撵。

　　外面很快响起对话，低低的交谈声隔着帘子传进马车里，随后只听闻“驾”的一声，响彻南下长野。

　　庹经年正单手握住缰绳，飞身潇洒的骑在黑棕马背上。她向来喜穿淡雅之色，今日为了讨笙声高兴博她一笑，穿上了这件七彩鲜艳的纱衣。

　　她扯住缰绳轻拍马肚，嘴里扬声又是一声“驾”，盖住整个马身的流金衣纱随风猎猎飞扬，悬阳之下，遍野山花中数她灿烂最盛。

　　“芜湖，爽快爽快！爽快至极！”

　　充满活力和生趣的声音传进几人耳膜，偃旗息鼓的空气中灌满闷热，此刻却好似被凉风一唰，登时舒朗和爽利起来。

　　路迟忆循声掀开马车帘，入眼便是庹经年坐于马背，笑得赤口白牙的画面。她侧脸似刷了层洁白的釉，回眸时一双眼睛璨得胜过月华。

　　“师兄——骑马吗！”

　　路迟忆表情云波不清，舟车劳顿的不适于此时烟消云散。他微扬起唇角摇头，目光追随着窗外女子骑马的背影。

　　光影迤逦之下，竟不知眼前人骑马射箭的模样。

　　庹经年笑得像只流连花丛的彩蝶，上身重心微微前倾，夹拍马肚向前飞奔而去，马蹄哒哒响，眨眼间便将马车远远甩在身后。

　　久仪仁凝神轻笑，叮嘱声顺着清风送到庹经年耳里，后者扯着缰绳让马匹原地遛了个圈后又离去，唯留下“知道啦”三字久久回响。

　　路途遥远，动人心魄的绯霞隐去。四人三日一路不停，最终抵达葵花宗。

　　与扶月宗作为仙门之首的高深莫测不同，葵花宗着实富得流油，到处透着“不差钱”几个字，富丽堂皇中约莫飘出几缕淡淡的药香味。

　　满月洲之南葵花宗，此宗擅炼药制丹，宗内内门弟子主修丹药。外门可随性而修，剑道、阵修、符修等放眼皆是。

　　笙声是葵花宗掌门之女，将来的宗门唯一继承者。其母颇为严苛义正，在修界唯有两个至交好友，其一便是扶月宗映月亭的长老文巽书。

　　因与文巽书交好，故笙声自幼便往返于两宗之间，继承得了家学，转身做得了符修。

　　现下抵家，四面八方皆是问候，敬重夹杂着寒暄，欣喜掺着艳羡。她收起心绪信步偏偏，同路迟忆前去拜见家中族人。

　　大到名震四方小到入修散户，四海往来的仙门中人哄涌出门，稀罕的四处逛逛地广人稀的葵花宗。

　　久仪仁人淡如菊，不喜四巡游荡，入住男弟子舍后便不再出来。庹经年只得暂先待在女弟子舍，处理要事为先。

　　她拿开软枕，盘腿端坐在软铺上，眼下心中疑惑重重却无从得解。于是守神静息，灵力翻涌间渡到指尖，丝丝清气旋绕不见半点异样。

　　“我就不信找不到你。”庹经年再度调动灵力，任其游走全身后仍是探不到反噬痕迹的存在。

　　是以无奈扶额，打算脱掉闷热的中袜睡个午觉。中袜褪去，细腻脚腕上的血红蚕玉却闪着微光，庹经年目光如炬，慢慢把脚高抬过头，借着射进房间的阳光端详这脚链。

　　说来奇怪，她的脚上自小便戴着这条脚链，不大不小，并且凭常人之力根本摘不下来。

　　蚕玉链闪着不同于烈阳的光芒，庹经年凑近才发现其中游走着一缕黑气。

　　“原来是藏在这里！”

　　她思来想去多次，想着自己如今是正统修者，擅自触碰玄石必遭反噬。遑不论此，就算她是一介凡人，碰到玄石也只会反噬得更加严重，怎么可能无事。

　　于是她自芳草楼一事后便想，可能并非这玄石反噬不了她，而是这反噬藏到了她身体的某处，或是被些别的东西给替代了。

　　庹经年放平双脚，施法将灵气引入链中，打算将这股细小的黑气逼出。

　　半刻后，眼见渡入的灵力逐渐增多，蚕玉链却像喂不饱的婴儿、填不满的无底洞般，居然开始主动吸食起庹经年不再催动的灵力。

　　血玉中的黑气越来越多，游走速度飞快，身上流泻的灵力即将失控。

　　脑中某一画面闪过，庹经年鬼使神差的咬破指头，将血珠滴到脚链之上。瞳孔遂掠过一喜，血红蚕玉终于停止吸收灵力，里面的微光逐渐熄灭。

　　庹经年的预感向来极准，此时脑中偏巧浮现梦魇中事，她压下诸多疑问回身作打坐状。

　　双手交叉后隔空推出一掌，朝虚空中缓缓施下现身咒。很快，冰霜似的浅蓝色召唤门现出悬空，里面出现了正在浇花施肥的落巽。

　　庹经年连忙换了姿势，双腿跪在床上，神色敛去以往的调皮好动。“师尊，弟子想问有关十痛咒之事。”

　　此言一出，落巽施肥的动作一顿，随即嬉皮笑脸的开口道:“你师兄欺负你了？想报复就报复吧！无论打在你身还是他身，疼得翻倍的都是他。”

　　庹经年额头一抽，心说路迟忆那块木头那里会欺负她，只有她欺负他的份。摇头道：“师尊，弟子是认真的，十痛咒可有解法？”

　　对面始终脑子比嘴快，“没有！当然没有！出门一趟，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上古邪气十足的灵剑都给我找来了，上古禁咒怎么着也寻到点线索了吧。”庹经年脸色正经的拿出身旁的破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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