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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
谈昼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基地的医疗舱里。
透明的外壳上压着一条长长的小黄蛇,他一睁眼,小黄蛇就抖抖身子,从医疗舱上跳了下去,蛇嘴顶上舱外的呼叫铃。
蒋谕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完,上衣就剩下一件黑色紧身长袖,包裹着集训练出来的肌肉。
谈昼茫然地坐起来,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从腿打量到脸,脑子慢悠悠地转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蒋谕。
之前见面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壮。
他不可控制地看向蒋谕的唇,视线触电般移开,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脖颈变成了粉色。
蒋谕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嘴,耳朵唰地通红,两只手很忙地在身上比划一阵最终还是无处安放,只好也假装无事发生走进来。
“哥,你、你感觉怎么样?”
谈昼靠在医疗舱支起的靠背上,避开他的注视,点头道:“还好,你有看到和我一起被就上来的五个人吗?他们怎么样了?”
提起他的队友和那四个幸存者,蒋谕的面色倏然凝重:“不太好,王立还在抢救,医生说最好的情况就是植物人。还有三个人至今没醒,只有林予谦断断续续醒。”
谈昼的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被变异体操控的哨兵会落得如此下场,那个变异体骗他,在王立被寄生的那一瞬间,命运就宣判了他的死亡。
蒋谕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换了话题:“医生说你的情况也很危险,精神海虽然保住了,但需要很长时间恢复,三个月内都不能动精神力,也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
谈昼回过神,摸着小黄蛇扁扁的脑袋,指腹被温热的蛇信子舔来舔去:“我知道了。”
“哥,我找人送你去医院吧。”
谈昼想起“王立”说的似是而非的谜语,什么有资格的人,什么人类没有告诉他。有资格做什么?有资格的下场就是差点死掉?还有谁也有资格?它和人类串通一气,是想做什么?
眼前迷雾重重,谈昼又想起海底的那些触手,心里没有一刻安宁。
“我留在这里。”谈昼思索一番,“非毕业生不能参加实战,你和你的同学们都在做什么?”
刚想劝谈昼回家的蒋谕瞬间偃旗息鼓,他犹豫几秒,坦白道:“这次情况特殊,所以……基地破格允许。”
谈昼的头顿时疼起来,他眯起眼睛审视蒋谕:“你还装?破格允许是要打申请的,不申请根本没人会搭理你们。”
蒋谕后颈顿时变得滚烫,脸颊也紧跟着变红,他抿住唇,不说话。
演习刚开始没多久,安迪塞斯的求救信号就被基地总部接受并转告给了演习的总指挥官,在指挥部严密且迅速地分析过后,他们终于发现这次演习的目标给所有人玩了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演习的目标变异体代号“塞壬”,盘踞在东部海域,从两年前开始频繁骚扰沿海居民,屡屡传出见过塞壬的人一夜之间精神失常甚至暴毙的消息,闹得沿海的居民人心惶惶。
基地发布了不下二十次的S级任务,每次都铩羽而归,接连折损了五名S级哨兵。基地不得不针对塞壬制定大规模的实战计划,试图集精英之力彻底清剿。
谈昼不擅长海战,他一直没有过多关注塞壬的消息,直到蒋谕参加演习,他才抽出时间从头到尾了解一遍。
原以为只是一次演习,不会倒霉到遇到多大的突发情况,就算遇到了也大有人帮他们兜底,没想到塞壬趁他们把所有兵力调到东部的时候,自己转移到了南部海域,偏偏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还跟着到了真正的前线。
“……你别气我,蒋谕,我不管别人怎么样,你立刻把这身衣服脱了滚回家。”
蒋谕小心翼翼地抬眼:“刚刚是我把你救上来的。”
小黄蛇张大嘴巴,非常不满地咬住谈昼的手指,尾巴绕着他的手腕连缠四圈,还把他的手指尖往肚子里吞。
谈昼把手抽从蛇嘴里抽回来,淡淡道:“我知道,你比别人都优秀,但这里不是赛场,没有重来的机会。我答应你让你读军校,可我没答应让你现在就上战场。”
“你不走,我就不走。”蒋谕说完,又小心地补充一句,“你别生气。”
房门被敲响,医生进来打断两人的对话:“你醒了,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蒋谕起身,把位置留给医生,自己在旁边听两人对话。
谈昼时不时看一眼蒋谕,生怕自己的眼神警告少了一次蒋谕就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跑上前线了。
医生忍不住回味他的病例,对他强劲的精神海依旧感到敬佩:“你能醒过来还能保留自主意识,实在太了不起了。”
谈昼敷衍点头,余光看见蒋谕下撇的嘴角,不点了。
嘱咐几句之后,医生建议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哨兵精神链接了,不是逼你结婚,精神链接能帮你稳定住精神海,下次受伤不会这么严重。”
谈昼紧绷的神经一松,想起那张匹配中心发给他的表,上面竟然还有蒋谕的名字。
他不敢细想,回答越发敷衍。
蒋谕把医生送出去,又眼巴巴地关上门坐在谈昼旁边。队长叫他换班来休息,他一刻也不想浪费休息的时间,想每分每秒都能看见他。
谈昼打开终端,接到指挥部的视频会议邀请,本想把蒋谕赶出去自己待着,又怕他自己到处跑,便要求蒋谕留在这里安静待着。
他乖乖坐好,小黄蛇欢呼雀跃地重新爬上谈昼的大腿,在上面盘成一团,高兴地吐着信子晃脑袋。
谈昼把蛇头按下去,光屏里面出现了一间整齐干净的会议室,六位指挥官分坐两排,等待新情报。
谈昼敬了个军礼,从收到求救信号到他昏迷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除了塞壬的那句“有资格的人”。
光屏中的六人神色越来越凝重,到最后,他们不得不互相对视,从对方的表情确认这些情报是否真实。
谈昼是唯一一个见过塞壬真容却还能清醒过来的人,或者说他是唯一一个和塞壬有过交际还没有丧失神智的人。
六位指挥官都对他的名字很熟悉,甚至有几位和他有过私下交往。谈昼的每一句话都在向他们透露出一个消息:只有S级的攻击型向导才有拖住塞壬的资格。
为首的指挥官开口道:“谈昼,你和林予谦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认出王立被寄生了?”
谈昼回忆道:“在海下有护目镜和海水遮挡视线,塞壬并没有主动发起攻击,等到所有人都上船之后才袭击了我们。”
对方点头,再次询问:“你的伤势如何?”
谈昼余光瞥了一眼蒋谕的表情:“轻伤,听候调遣。”
如果他们的计划出现差错,能打补丁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谈昼,他走不了,也离不开。
结束会议,谈昼把身上的管子拔下来,穿好衣服准备出门,蒋谕抓住他的手腕:“你去哪儿?”
谈昼看着他:“你听见了,我要随时准备上战场。”
蒋谕露出受伤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声调止不住地上扬:“你的伤很严重,医生说你现在不能用精神力,也不能再上战场了。”
“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不会有事的。”谈昼话锋一转,“倒是你,别在这里久留,我找人送你回家。”
“我不走。”蒋谕攥得他手腕生疼,谈昼低头一看,这小子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你不走我就不走,你在哪我在哪。”蒋谕得寸进尺抱住他的胳膊,俨然准备一哭二闹三上吊,惨兮兮的表情仿佛谈昼虐待了他似的。
谈昼甩了甩,没甩开,反而越来越紧,恨不得八爪鱼一样把他锁在原地。
“我只剩你了……我不想离开你,我真的不会拖后腿的。”
这句话是谈昼的底线,不管他是卖乖还是认真的,谈昼对着他的脸,再也张不开嘴说拒绝,他抿抿唇,目光移向别处:“你的队长是谁?”
“是成泽。”
成泽?
他也来参加演习了?
“好好跟着他,他很靠谱。”谈昼站久了头开始发晕,于是坐下来问他,“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在周围巡逻,疏散居民。”
谈昼放下心来,基地没真的让这些刚上半年学的小孩顶在最前面。
“我就说不危险的,对吧?”蒋谕小声说。
谈昼沉吟片刻,问道:“你还能休息多久?”
“两小时。”
谈昼去了林予谦几人的病房,蒋谕没去休息,执意要跟着,谈昼也就随他去了。
来到林予谦病房门口的时候,门口的告示牌上却写着“病人于十分钟前入睡,请勿打扰”。他们又来到王立的病房前,里面传出一阵杂物搬动的声音。
他们走到门口向内看,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生们正在忙前忙后,搬走医疗器械,把病床上的人抬到担架上,长长的白布从头盖到脚,两名医生抬着担架,沉默地走了。
谈昼叫住提着垃圾袋的那名医生:“您好,请问刚刚抬走的人……”
“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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