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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在罗塞的魔幻表面下,也许正艰难挣扎的大多数普通人才是这座城市最真实的一面。
而林渺生活在这里,她的一切也早已与这座城市休戚相关。
在《葡萄》上映的当日,林渺不得不去见了格兰特一面。
去到别墅里要做什么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在一切结束后,格兰特再次向她提议可以留在别墅,林渺自然拒绝了,并匆匆回了宿舍。
之后的事情大概是一次意外。
那个时候前线的队伍还没随着菲洛茨撤下来,当时正值《葡萄》上映,罗塞的每一处都被这部电影席卷,整座城市好像都沉浸在某种醉梦中,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但在此之前,罗塞本就充斥着一部分自前线撤下来的老兵,他们主要在此休整,然后等待新的调令。
这部分人是完全能领会前线有多残酷,战局又有多糟糕。
如果早进入战场,那种势如破竹的自信气质尚还能保留,但如果晚些退下,心里大概只会觉得煎熬,并怀疑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参军的人往往很年轻,正值二十多岁。
往后说,他们还没成家立业,往前说,他们差不多是刚大学毕业的年纪,之前的生活里也只是读书,打零工,也许有一段恋爱,但那并未占据全部的生活。
就是这样一个年纪,生活几乎还没开始,战争便中断了一切,往后也所剩无几。
从最开始的骄傲,自信,到疑虑,抗拒,最后到煎熬,绝望。然后是等待,等待,等待……
勃伦克的南方战场并非从在罗塞驻军后才开始,这场战争很早就开始了,只是罗塞被勃伦克瞧中认定为具有战略价值的前线支援城市之一。
海勒就是其中的老兵之一,他几乎从头到尾经历了这场战争,并且很幸运地活了下来,只是肺部受了些伤。
当时他被成功抢救回来并送到罗塞休整,像他这样的待遇已经算好。
实际上,在战事后期不顺时,为了稳定军心,大部分伤员并不被允许运送回罗塞,而且也不会获得像他这样长时间的休整而不用再去战场。
海勒喜欢在地下酒馆喝酒,烟雾缭绕,视线昏暗,如果是被《葡萄》席卷的罗塞,那样的安稳令他十分受不了。
但他今日心情算不上好,地下酒馆里正播放着《葡萄》的唱片,乔茜亚的声音令人迷醉,但他却为此感到越来越难熬。
耳边充斥着那些勃伦克年轻人的狂言妄语,畅想着前线战场,那对他们来说好像儿戏一般。
战场上是什么?灰扑扑的苦涩的空气,到处飘扬着焦味的烟灰末,轰隆的火炮声,摇晃的视线……
他见过朋友被炸碎在自己面前,见过战地医院里刚死去的士兵那双完好的自家人寄来的靴子被抢夺,甚至体会过连队里死了一半人后回去开饭时那种可以多吃一份餐多领一包烟的那种欣喜。
他见过更残忍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事……
海勒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耳边几个勃伦克年轻人兴高采烈的交谈仍未停下,他们刚参军,正兴致勃勃议论着勃伦克越来越火热的征兵,自己在战场该如何表现,嘴里高呼勃伦克的光辉荣耀。
与前线的士兵不同,后方的人对南线战场抱有极大的成功信心,生活安定慵懒。
他朝那些畅想的年轻人吼道:“闭嘴!去**的勃伦克荣耀!”
那几个年轻人愣了下,停下交谈。而此话一出,一旁正玩笑着一起喝酒的治安警察也转过头来,冷下了脸。
被骂的年轻人脸庞通红,忍不了这样羞辱,很快,有人注意到了什么:“你是从前线撤下来的老兵?”
“手脚健全,却从战场上下来了?”
“抛却了勃伦克荣耀的懦夫!”
“怕死的胆小鬼!”
“后退的老鼠!”
海勒一把摔碎了酒瓶,蹭!地一下站起来。
这场混战很快扩大化,酒馆里顿时乱成一片,而酒馆大叔甚至还来不及阻止,这些勃伦克的士兵们就扭打在了一起,其他顾客们尖叫四逃。
正好来下面取酒的林渺就撞上了这样的场面。
“去找亚尔曼经理!”酒馆大叔朝她大喊。
林渺愣了下,忙转过头往楼上跑去。
勃伦克士兵的事实在不好管,但亚尔曼经理的哥哥是勃伦克军官,这事只有他能管!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匆匆跑上楼的林渺立刻推开了亚尔曼的办公室,她记得早上看见过他,她气还没喘匀。
“亚尔曼!”
林渺声音一止。
屋子里并非是亚尔曼,她的面前,格温与班森正站在一起。
班森本就对林渺不满,沉着声叫她名字:“佳妮娜。”
格温也转过头来,盯着她眉头皱起。
林渺也顾不了这么多,神情焦急。
“酒馆里出事了!”
格温还有班森跟着林渺下了楼,此时地下酒馆的无关顾客已经跑得差不多了,里面的暴力互殴仍未停止,几人刚到楼梯口就能听到清晰的声音,并夹杂着几句深得精髓的勃伦克国骂。
格温面色极为难看,直接拔出枪快步进入酒馆,林渺觉得她应该在外面,但班森觉得她该进去,推着她进入。
结果没想到两人刚到门口就传出“砰——!”一声枪响。酒馆的灯彻底灭了。
林渺吓了一大跳,突然被一股力道扯住跌落在楼梯旁,班森也忙躲开。
“上校!!!”
班森急疯了。
他低头狠狠怒视了林渺一眼,立刻上了楼梯去外面找治安警察帮忙。
林渺也不知自己现在该如何,惊吓后,她白着嘴唇就要往外探头去,另一道年轻的声音却阻止了她,就在她身旁:“别出去,你出去更危险。”
她的胳膊也被对方抓住。
林渺愣了下,不再动作,而外面也终于没有再传来枪响。
格温很快处理好了局面。
甚至没等到班森叫来治安警察。
没过几秒,地下酒馆的应急灯被打开。
最开始动手的海勒脸上有好几处淤青,整个人被揍得很惨,如今,正落魄无力地倒在地上。
其他士兵和治安警察也相继停了手,格温上校就站在一旁。
见此,林渺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转过头,正准备道谢,却恍然意外发现自己身边离她很近的这张脸很熟悉。
看见林渺的模样,斯夫特也轻皱了下眉头,似乎陷入某种回忆。
他的声音并不像一位士兵那般冷硬,而是有种柔和内敛的女气:“我好像见过你。”
他的脸也有种没长开的稚气,带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那种精致漂亮,脸盘十分小巧,目光里总蒙着层忧郁。
身躯骨架小,给人感觉很脆弱。
再听他的声音,林渺想起来了。
正是她在庄园工作时候,那个帮她和多萝西搬桌椅的列兵。
对此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天正是多萝西出事的当天,以及,那个时候维尔斯上校的脸色实在难看,甚至令人感到恐惧。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林渺没想到她还能再见到关于庄园里的人,她很久没见过芙丽雅,也从来没在罗塞碰见过她。
可听她这么一问,斯夫特抿了抿唇,目光悠远地飘落开,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他又回过头来,没头没脑却说了句。
“你早早离开了庄园是件好事。”
他对庄园里那群人充满怜悯。
林渺愣了下。
班森很快带着治安警察赶到,格温在那边吩咐处理这一切。
说着,格温的视线往这边扫过来,正看见那个勾引了他弟弟的女人又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
他嘴里的话顿了顿,走过去。
林渺自然觉察到了格温的到来,她抬起头,扶着悬空斜着的楼梯墙壁想要站起。
斯夫特扶了她一把,他的目光有些警惕地看向格温。尽管对方的军衔是上校。
“格温上校。”林渺也只能这么干巴巴这么说了句,而后从善如流低下头。
她和格温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对方讨厌她,她知道。
格温却没有去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斯夫特。而后又才转回她的身上。
亚尔曼昏了头。他冷漠地想着。
可他又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怒气,直冲着林渺,他微捏紧了拳头。
就这么离不开男人吗?哪怕是在这种场合。
他刻薄地考虑,神情冷漠,像是再不想看到她一眼,撇过头 ,也没回话,转身就离开了。
林渺对此习以为常。
也并不在乎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令她始料未及的是,这场意外事件却为她带来了不少麻烦。
发生这样的事非她所愿,但她却因此惹得格温和班森不快。
可思前想后,林渺也只以为是当初她急匆匆推开了亚尔曼办公室的门,并直呼他名字,这两件事做得不妥当。
无理取闹的班森将却这次意外却完全算到了她身上。
他本就对她心有怨恨,现在亚尔曼又很少回到公司,班森常给她穿小鞋。
甚至有一次他还故意将林渺独自一人安排进了包厢里应付难缠的顾客,还好那次伊莲及时赶到。
而在后面的工作中伊莲也对她多多照应,让她不至于孤立无援。
林渺让自己不要在意。但是无疑,她感觉到自己生活确实在变得越来越艰难。
如那前线怎么也结束不了的战争,林渺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日子会何时结束。
她侧躺着,看着窗外惨蓝的月色,目光无声,眼睛变得湿润。
“明明有一条更轻松的路,我想不通,为什么不去选择呢?”
她身后的格兰特捉住她的头发,亲吻她的发尖。侧头,撑着脑袋问她。
是啊,为什么不选择呢?
她做错什么了吗?……
但林渺依旧没松口。
她憋着一口气,却死活也不愿意松下来。
她甚至都感觉自己近乎自我折磨,依旧顽强地不想就这么退步,可面对这样的世界,却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出路在那里。
直到——
那天林渺记得很清楚,阴天,城外从前线撤下来的队伍回了罗塞。
耳边播报着三天后的阅兵仪式,她脑中考虑着明日的假期申请。班森已经拒绝了她的两次假期,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这次她必须要要请假成功。
幸运的是,今天下午她在公司看见了亚尔曼,等一会儿工作暂时结束,她就会找亚尔曼申请假期。
可没想到正准备去往亚尔曼办公室的林渺却忽地看见了窗户外艾尔维斯的身影。
就在公司楼下,不知道已经等待了多久。
林渺莫名地心脏乱跳起来匆匆下了楼,艾尔维斯忙迎过来。
“玛尔太太重病了!”
刚下楼的林渺顿时感觉头晕目眩。
冬日里的天光冷霭,光却刺目。令视线一阵阵发黑。
“怎么会……”她听到自己问。
艾尔维斯感觉自己的脸也快被冻僵了,唇前偶尔呼出白汽,扶了她一把,快速说着。
“最近降温降得厉害,玛尔太太屋子里保暖估计不太好,乡下其实也本就这样,但今年入冬实在太冷……”
说到这里,他闭了嘴,佳妮娜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几乎唇色尽失。
艾尔维斯顿了下:“还有昨天。”
“昨天又有警察来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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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夫特就是那个维尔斯上校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