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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二):人心
“弗老大啊弗老大,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妹妹我就不哭了,免得扰了你。”柳二龙抚摸着冰凉的墓碑,轻柔地叹着,“明明你是修为最高的那个,怎么还比我们先走了呢?”
身侧少年将黑色的大衣递给柳二龙,“柳姨,德叔的衣服......”
柳二龙目光流转,瞪了他一眼,“不都说好了,这衣服留给你玉叔吗?”
“可德叔很喜欢这衣服.......”一年四季几乎都穿着这身。
“那就给他披上吧。”
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柳二龙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容,“小刚?和小三聊完了吗?”
她上前几步,抚平了大师肩膀上的布料,口吻半抱怨半好笑,“我说,你怎么和弗老大一个样,越活越邋遢.......”
她突然收了声音。
和弗兰德一个样.......
天阴沉沉的,柳儿龙的声音发着抖,“小刚,你也......”
大师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这说明我也快了。”说罢,他的目光投向面露悲伤的少年,“把那件衣服给弗兰德披上吧,金缕玉衣我们给不起,这老物件给我也没什么用。”
大师知道柳二龙什么想法,睹物思人么,可是这衣服留在他那,只是徒增痛苦。
“小刚......”柳二龙深吸一口气,万般情绪堵在喉咙,“我们要好好活着。”
大师拍了拍表妹的肩膀,“人哪有不死的。”
少年展开大衣,将其披在了墓碑上,起风了,于是少年用两只袖子打了个结,天色越来越阴沉,“玉叔,柳姨,要下雨了。”
“小三不是说,他有办法让我们好好活下去吗。”柳二龙转头对少年招招手,让他先回去,“你拒绝了?和弗老大一样?为什么?”
“首先弗兰德死在这里。而我想和他葬在一处。”大师的面庞僵硬着,许是真的没多少年时光可活了,他这会儿倒是坦荡,“其次,永生有什么好的。”
大师黑沉沉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彩,“二龙,我们之间的孽缘,再漫长的时光也磨不灭。死了,才是最好的结局。我以为你更早比我们看明白这点。”
柳二龙惨笑一声,“看明白是一回事,不甘心,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片刻沉默,微凉的雨丝划过大师的脸颊,他转移话题,“小三的计划,你怎么想。”
柳二龙咽下喉咙间的苦涩,“我们三个的孩子都快成年了,你才来问我?”
“我们两个还活着,如果你否定,我们可以勒令他不娶妻生子。”
“很遗憾,我想抱孙子孙女。”柳二龙推了大师的肩膀一把,“而且我怎么可能不支持小三,有沐白他们几个盯着,小三应该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他又不是喜欢玩弄感情、认不清内心的渣男。”
大师闭了闭眼睛,“看来我们确实太纵容他了。连唐昊他们都持默认态度。”
柳二龙蹙眉,“我真惊讶,你这个当老师,当干爹的,居然是持否定态度的吗?”
“我的否定没有用。”大师见雨势不妙,转身就走,“因为如果小三想做什么,谁都拦不住,除非全世界都绝对否定他,但很可惜,所有人都心软了。”
就连宁荣荣都辞去了宗主之位。不过,就算她不成神,也没办法护七宝琉璃宗万世永昌就是了。
奥斯卡当然跟着妻子和兄弟。
戴沐白和朱竹清更不用说。
反倒是马红俊,他是在白沉香的劝说下,傻了吧唧地最终决定挑战一级神祇。他们几个商量的时候,大师就在旁边看。
唐三终究是大师一手教出来的,他几乎瞬间就意识到,孩子们一致决定跟着唐三,绝非巧合。
这也许霍雨浩布下的局,但更多是唐三流露出来的情。
几乎没有向自己索求过的挚友突然说他需要自己,那种使命感,没有人会拒绝。
即便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在阻止唐三钻牛角尖的行为,但大师认为,这种符合唐三预期的“阻止”和助纣为虐没有区别。
可是他这个干爹能说什么?
唐三在诺丁跟着他学习的时候,大师就意识到,唐三是个太容易知足的人,他从不主动追寻周围的感情。
而这种过度的知足,是会反噬的。
一旦失去分毫,必然掀起骇浪。
你看,他已经那么知足了,只要一点点就可以活得很好,可是命运非要将他整颗心都挖去十分之七。
人心啊......无非是贪婪的无底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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