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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救
酒过三巡,众人皆浮上醉意。
几名乐姬个个桃颊眼朦胧,有两个正倒在酒桌上入睡,当然,曾羡仪也在其中。
时机成熟,宁昭佯装醉酒套近乎:“我听闻曹公子对这些玩乐之事得心应手,没有他研究......不透的。过几日我要来此处宴请他,不知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也好提前......为他选好。”
绿衣女喝上了头,胡乱比划着手指嘟囔:“公子您不用选,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您身旁这位妙音姑娘,嘿嘿......那可是曹公子的心爱之人,每次来谁都不行,就得是妙音姐姐。”
“晓莺,别乱说。”妙音冲她皱皱眉,可晓莺已然醉得看不清对面人神情变化。她解释道:“公子别误会,曹公子他品味较高,要求自然较严苛,奴家只是心比旁人细,才有幸得曹公子抬爱些罢了。”
“是啊,曹公子可奇怪了......他居然从来不吃豆子呀,鸡蛋一类的,这类菜肴若上桌,定会被他生气扔出去。从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晓莺托腮望着宁昭痴痴笑道:“还是宁公子好,人长得英俊脾气还那么好~”
话毕,晓莺头一沉,嗑在桌上睡着了。
房中唯剩他一人清醒,宁昭此刻才算得以好好品尝杯中美酒。今夜不虚此行,还真让他发现些线索。
这时,魏寻推门而入疾步上前:“殿下,曹大夫来了刚进门,马上上楼。”
“撤!”
宁昭转头看向一侧空空如也的圆凳,估摸是妙音借出门拿酒功夫偷偷给曹大夫报了信。他立身将醉醺醺的曾羡仪搀起,几人迅速从后门撤离倚梦楼。
回府路上,宁昭将一身胭粉气的外衣换掉,角落曾羡仪歪躺着呼呼大睡,车厢内酒气熏天。宁昭嫌弃得将他往一侧踢了踢,打开窗棂,冷风瞬间灌进来,神清气爽。
“没想到这家伙酒量这么差,真不中用。”
“殿下,您当谁都跟您一样,千杯不醉。”
宁昭也并非千杯不醉,他不过是去倚梦楼前服了一粒醒酒丸。他吩咐林辰:“你明日去查一下,曹大夫可有什么病史,或是饮食上有何忌口喜恶,包括他对什么东西过敏。”
“殿下今夜可是发现了什么?”
“你且按我说的去做,自然便会知道。”
“是。”
夜已深,大理寺牢狱内。
舒茉蹲坐在牢门前已不知眺望远处出口多久,已过子时,兰芷被带走后仍未归来。她信不过宁昭,说着带兰芷去医治,谁知背地会不会二次伤害兰芷。
彼时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个差役正抬着担架朝她这边走来。舒茉忙侧躺在床板上朝里墙装睡,一阵窸窸窣窣动静后,脚步声走远了。
舒茉蹑手蹑脚起身凑近隔壁牢房,兰芷正躺在地上昏睡。她的十根手指被纱布严丝合缝裹成粽子,没一处完好肌肤露出。
好在两间牢房仅有一道铁栏相隔,她借着空隙伸出手,恰好能够到兰芷。她轻轻推摇着兰芷臂膊,颤声渐渐成低泣声:“兰芷,兰芷,快醒醒。”
兰芷好半晌方有反应,她艰难睁开发沉的眼皮,盯着腐败阴暗的天花板,确定自己又回到了牢房。她缓缓扭过头,舒茉正看着自己悄悄流泪。她想起身为舒茉擦拭眼泪,却感觉双手如同在油锅中熬煎,使不上半分力道。
“小......小姐。”
“兰芷,你醒了!”舒茉忙用袖口拂去泪痕,从铁栏缝隙递过去一碗水:“兰芷,来,喝点水。”
兰芷用手肘撑地微微支起点身子,将头贴紧铁栏由舒茉喂她简单喝了两口水。今日这拶刑险些要了她半条命,魏寻将她送到太医那下足功夫终保住一双手,又用尽方法喂她喝下山参养神汤,待情况稳定,这才命人仔细着将她送回来。
兰芷全程迷迷糊糊记不太清,只能讲些模糊记忆碎片给舒茉听。一时间不知该喜该悲,兰芷逢凶化吉固然欣慰,可若非因为自己,她何须受这份苦。
心头酸涩,泪珠不听使唤一个劲往下掉:“对不起,兰芷,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不关你的事,小姐......”兰芷最见不得舒茉哭鼻子,顺着胳膊肘巧劲慢慢坐起身子:“小姐你别哭,要怪就怪那个徐大人不明事理,您看,我现在已经不痛了。”
兰芷说着想动下手指证明。却疼得皱紧小脸。舒茉被她吓得一惊,收回眼泪安抚:“千万别乱动!这两日你躺着好好休息,牢里不比外面,没有郎中条件简陋,以免伤口发炎。”
兰芷点点头,主仆二人隔着铁栏彼此依偎,她抬眸望向高高牢墙上那扇小窗淡淡问道:“小姐,您说咱们还能出去吗?我想吃小厨房做得桂花羹了......”
舒茉摸摸她脑袋,笑道:“别怕,咱们一定能出去。等出去了咱们叫上霁月,好好去隐客渡搓一顿。”
然而转过头,舒茉眼底暗下许多。家中消息无法互通,宁昭不可全信,她总要自己想想法子。
“小姐,都怪奴婢不好,去买什么豆乳,结果连累您在这里受苦。”
兰芷这句话倏忽给了舒茉启发:“兰芷,你将与王贵的事原原本本同我讲一遍。特别仔细想想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兰芷闻言开始讲述回忆:“奴婢素来爱做点心,京中豆乳摊子虽多,王贵家却更香甜些。不过他来京都才半年时间,因而奴婢与他见过也就四五次,并无不妥。”
兰芷想了想:“若说奇怪之处,那便是最后一次见他时。您可记得一月前给您做的荷花酥,便是从王贵那买来的豆乳。当时奴婢尝了下,总觉口感与以往不同,有很淡的苦涩,想着再换个摊位。他却拉住我,说他们家新换的豆子,是城外安山村买的,泉水浇灌最是新鲜。奴婢想着倒也是,大不了做糕点时多加些糖。于是买回来给您做了荷花酥。后来您一口没吃,都让奴婢吃了。”说着,她难为情笑了笑。
说到吃,兰芷方有了喜色。舒茉有时真羡慕她简单纯粹的模样。意识到什么,她问道:“我记得你便是那日生病的,当时郎中说你是得了风寒。”
“是,小姐。其实那日打阮公子处回来时,奴婢就已经有些不适,不成想身子骨那么弱,原以为喝些药便能痊愈,现在想想当时真要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舒茉依言细细回想当日细节,发现几处疏忽之处:“当时你喝了许多药都毫无起色,是霁月碰巧将思幽草的茶水喂你服下,这才好转。你生病的节点恰好与城中百姓接连风寒的时间相近,也就是说,你极有可能不是得了风寒。”
终理出一根线头,舒茉起身踱步分析道:“公堂上郎中曾说过,中了沙棘草的毒就是形似风寒之症。对,那盘荷花酥!我记得荷花酥配料是不是要加豆乳?”
兰芷不明白舒茉要表达什么,又觉她每句话都对,连连点头应是,此刻舒茉在她眼中如同断案能手,浑身散发着光芒。
舒茉沉思片刻,得出结论慢条斯理道:“我曾闻到王贵那包药粉里,也有一种苦涩气味,应是沙棘草的味道。你觉着那日王贵家豆乳苦涩,或许可以证明,是在你到他摊位之前,那豆乳里便已经下毒了。”
兰芷闻言顾不得伤痛,举着两只白粽子起身:“那太好了,小姐!是不是代表咱们有救了?”
舒茉却失落摇摇头:“这只是猜测。那包药粉,既不能证明是我们的,也没法证明不是我们的。”
短短一刻,兰芷心情从低处升到高处再跌到低处。她一屁股坐回地上,臊眉搭眼。
“我们如今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还需寻个法子与家中通信才行。”
“可是......过了明日便要再次开堂审理,侯爷夫人不知能不能来看您。还能有何办法呢?”
是啊,徐少卿摆明为难,出不去进不来的,还能有何法子......第二次会审日子马上到临,难道自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
远处出口传来差役换班交谈声,有个声音略耳熟,她眺望去,貌似是带自己回大理寺的领班孔思文。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兰芷扛不住疲惫已然沉沉睡着,那张不谙世事的脸不应在狱中煎熬。铁栏被掌心闷热,舒茉暗暗发誓,定要带她一同回家。
次日卯时中,侯府外。
残夜未褪去鸦青,霜露凝寒侵衣透骨。马蹄声由远处疾来划破天穹,于寂寥长街格外响脆。
纪景云勒马飞身而下,恰遇下朝回府的舒明谦。晨光熹微与他眼下乌青重叠,想必这几日担忧女儿不曾睡好,连背影都略显佝偻。
“景云,这一大早你怎么来了?”舒明谦眸光一亮凑上前:“可是那人寻到了?”
侯府自打画出李鸿所述男人画像,这两日几乎问遍全京都各条市井,均未找到此人。眼看今日最后一天期限,若连这唯一线索都寻不到,那他堂堂建德侯总管六万兵马,竟救不了自己的女儿,实属有愧先祖。
纪景云颔首沉默,舒明谦便懂他意思,眸光暗下。他余光瞥了眼四周,低声道:“伯父,咱们进去说吧,我有其他事要跟您商量。”
纪景云随舒明谦入侯府正堂,一同唤来柳氏几人。每个人蔫头搭脑不见喜色,舒邵庭也专门告假几日留守家中。闷雷隐隐,墨色乌云自远山后漫涌而上,堂内光线骤暗,灰寂沉沉。
纪景云自腰间取下系着的一张纸卷展开,示予众人:“伯父伯母,昨夜茉茉托人传信给我,让我找到这画中女子。此人几日前曾来侯府求药,还险些撞到茉茉。侄儿怀疑此女子恐与茉茉那枚出现在凶案的荷包有关。”
昨夜四更天,顾安将他唤醒告知后门有客求见。他披衣前去,竟是孔思文受舒茉所托来传话儿。望他寻到一位曾撞到自己受伤的女子,探其伤势可有痊愈。
纪景云满腹狐疑,心道舒茉此刻自顾不暇,何来心思牵念旁人?然转念间他忆起确有一女子冲撞过舒茉,事后闲谈舒茉还无意提及荷包遗失。听懂她话外意,纪景云漏夜直奔画师居所,凭记忆粗略绘出女子轮廓。
几人围案细观画中女子,看着年岁不大,衣饰气韵却染尽沧桑。容貌不丑亦不算靓丽,唯眉心一形似梅花的胎记极为特别。
出现新线索,众人面色舒缓不少。舒明谦点头道:“若能寻到这女子,或可查到是何人陷害茉茉。我这便增派人手全力寻找这名女子。”
“伯父且慢。”纪景云叫住他,道出自身见解:“此前咱们寻那画中男子颇费功夫,如今要多寻一人,更是加大难度。大张旗鼓不说,仅剩一日时间也不宽裕。李鸿说那男子衣着富贵,必不会常出没街市,可多去酒楼乐坊这类场合找寻。而这画中女子打扮朴素应为普通村户,或可派人前往村庄街贩处查问。不知伯父伯母意下如何?”
纪景云所言不虚,此案康平帝已知晓,势必会多留意侯府一举一动,因着涉及京中百姓,舒明谦这几日四处托关系,素来与他交好的同僚皆怕引火烧身,没少吃了闭门羹。增派人手无非是调用他手下将士,寻人声势太过浩大,恐惹出非议,亦会打草惊蛇。
柳氏与舒明谦对视一眼表无异:“景云言之有理,既如此那便兵分两路如何,伯母多请几位画师将这二人画像复描,若有什么消息,咱们及时奔走相告。”
事不宜迟,几人迅速分工。舒明谦公务在身安排好人手便回了军营。柳氏在家中照看画师画像,舒邵庭与舒璃去各家酒楼铺子寻画中男子,纪景云与顾安则前去寻找胎记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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