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门百家当讲师的日子

　　说起来玄玑和风信鸿有几年没见过了，此次回峰还是早些去看他为好，否则依他的脾性，又要阴阳怪气地骂自己小没良心。

　　正巧去青玄峰的时候得知师父正在与二师兄议事，不用两处跑了，玄玑很是满意。

　　门前罕见地站着两个道童，在玄玑抬手敲门之前出言拦住了她：“宗主嘱咐，大人与二师叔有要事相商，任何人不得入内，仙子且稍等片刻吧。”

　　有什么要紧事？玄玑深深地望向门侧的小窗，里面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几个小道童在院中白玉石亭下摆好茶水糕点，玄玑端坐在同色的石桌旁等屋里人出来。

　　二师兄断断续续在宗门之外奔波百年，近几十年离宗更加频繁了，是不是也像萧渚一样时常有危险任务在身呢？

　　想来他风信鸿那么多心眼子，应该吃不了亏。

　　嗐，怎么还想到萧渚那个促狭鬼了……

　　道童将门打开了，林虚渡缓步从中走出，玄玑起身上前行礼，一抬头就看见了跟在师父后边笑盈盈的二师兄。

　　在师父面前，玄玑不敢造次，和风信鸿几个眼神之间，似已过了无数招了。

　　林虚渡没叫玄玑进屋，而是进石亭兀自落座道：“此刻春光无限好，便在亭中一坐吧。”

　　青玄峰春光明媚惠风和畅，院中赏景闲谈也是美事一桩。

　　许是因为今日两名弟子远行归来，待玄玑和风信鸿落座，林虚渡难得地和蔼道：“玄玑回宗正是时候，信鸿才到不久，你便来了。”

　　玄玑没什么感情道：“真是好巧呢。”

　　“我与师妹心有灵犀嘛。”风信鸿接话。

　　谁要和你心有灵犀。

　　玄玑在心里呕了一声。

　　“信鸿做事甚是得力，捉来一头邪修研制的妖兽。”

　　是了，风信鸿每次回来师父都要朝她夸一夸二师兄，希望玄玑能对他有所改观，同门之间和睦相处。

　　玄玑对他的实力十分认可，且并不觉他品行有多低劣，她的二师兄在她成年后已经不怎么捉弄她了，两人一见面就暗暗较劲是少时养成的习惯。

　　她对风信鸿，改观不了一点，每次师父夸奖他，玄玑都是随便听听就过了。

　　可此次林虚渡的话却吸引了玄玑的注意力。

　　“邪修研制的妖兽？”

　　林虚渡笑着拨了拨茶，道：“十分巨大的一条怪异鲤鱼，长了八条人腿。”

　　果然是那怪鱼。

　　竟然是风信鸿抓来的。

　　所以下令将怪鱼放入后山的人是师父？

　　玄玑眨巴着眼睛没开口，林虚渡似是以为她太过惊讶，便说：“你若好奇，可以让信鸿带你去学宫后山一观。”

　　“怎么放在学宫后山了？”这是她最在意的问题。

　　“这是邪修蓄意研制的战争器械，还需了解其弱点，以备不时之需啊……”林虚渡道，“偃山高峰林立，青玄峰周围只有后山较为低矮，更便于观察。”

　　是这样吗？玄玑突然有些心虚，怪鱼被送进山当天就死了，恐怕什么都观察不到了。

　　后山比起附近那些动辄数百上千丈的山峰，确实要低矮许多，要不然也不会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师父说的确实也在理。

　　偷偷瞥了眼风信鸿，这人立了功肯定会像个花孔雀一样到处开屏，此时竟然安静喝茶一言不发，总不能是张扬时因被人暴揍而收敛了吧？

　　玄玑装模做样地说：“原来如此，我从未见过长着人腿的妖兽，二师兄陪我去看看吧。”

　　玄玑向来唯恐避他不及，如今竟然主动说要自己陪同，这举动仿佛铁树开花，风信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离开时偷偷对她说：“小师妹，六年未见，是不是想念师兄啦？”

　　玄玑看都没看他，冷哼道：“想你这个六和八不分的傻子有什么好处？”

　　风信鸿被骂傻子非但不生气，反而喜笑颜开，“原来已经八年了，小师妹记得很是清楚嘛。”

　　后山不远，几句话的时间就到了。

　　风信鸿拿着专制的符咒贴在结界之上，周围的透明屏障骤然泛起湖水一般的波纹，两人轻松进入后山。

　　此时日光正盛，越往山上走，越能闻见一种腥臭之气。

　　“此鱼甚是凶猛，你要多加小心。”风信鸿提醒道。

　　玄玑自知此山之中已经没有比怪鱼腐烂产生的臭气更加危险的东西了，敷衍地点了点头。

　　到了怪鱼曝尸之处附近，行动之间已经腥臭难忍，顺着气味寻去，一具腥臭软烂、蛆虫满身的大鱼尸体赫然撞入了风信鸿眼中。

　　他立马转身推跟在身后的玄玑，“你先别靠近，怪鱼死了，恶心得很。”

　　早就念了闭气咒并且做了一路心理准备的玄玑：“……”

　　“没事儿，我跟你去看。”她咬牙道。

　　风信鸿深觉小师妹长大了，递给她一块黑布用来覆面，以免吸入蚊蝇臭气。

　　这怪鱼的死状实在太过辣眼，风信鸿围着它转了两圈只能勉强看出鱼的吻部有撞击的痕迹大概猜出了经过，施法让周围树木伸长树冠遮住尸体，便带着玄玑离开了。

　　“这畜生撞倒之后很难再站起来，我就是这样抓到它的。”风信鸿说。

　　“鱼死了怎么办？”

　　风信鸿摆摆手，“没事，也就是个笨拙的失败品，死了就死了吧。”

　　他似乎并不可惜自己辛苦抓来的妖兽的死亡，把鱼扔在原地不管，美其名曰可以当做肥料。

　　“你胆子很大，湛铭看见这鱼的时候吓了个半死。”

　　“他也来过？”玄玑问。

　　“对啊，师父当时派他和我一起来的。”

　　“师父知道他胆子小还让他来……”

　　“那没办法，这么大个人修为也不算低，也不能看见个怪鱼就吓得满山乱跑吧？师父可能也是想他练练胆。”

　　一说起湛铭，两个人白眼不翻了，嘴也不绊了，难得地和谐相处了一会儿。

　　看风信鸿的反应似乎没有反常之处，玄玑不禁心中犹疑，他对山中痴傻的白衣男子并不知情吗？

　　“你当时进山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有其他人活动的痕迹？”

　　风信鸿：“不是说后山是禁地不准闲杂人等进入吗？所以我进来时没注意看，临走找湛铭的时候发现一处草丛脚印散乱，似乎有人来过。”

　　“是吗？”玄玑歪头看他。

　　风信鸿莫名其妙：“有什么好骗你的？”

　　“你骗我的还不多吗？”

　　风信鸿无言以对。

　　但玄玑姑且相信他了。自己被他逗弄过无数次，早已有了经验，风信鸿的反应不似作假。

　　难道放怪鱼的和山中藏人的就是两拨人？一切都是巧合吗？

　　学宫就在旁边，玄玑假模假式地装作许久未见的样子跑到观澜楼给师姐带去礼品。

　　其中包含着她早就雕琢好的一根玉兰发簪。

　　尹月兰那里一如既往地忙，玄玑在学宫慢慢溜达等她空下来。

　　此时弟子们都在学舍听讲，她正好去看看弟子们表现如何，只是时间不巧，还没上楼，一帮孩子骤然蜂拥而出，显然是休息时间到了。

　　玄玑只得假装路过，远远望向楼上。

　　这一抬眼，便见“萧先生”从学舍中出来，站在连廊上，也向她看来。

　　清砚果真靠谱得很，这气质、这样子简直比自己还像仙师，玄玑暗叹。

　　这张脸她已在铜镜中见了无数次，却未在现实中旁观过，此时遥遥一望，眼见那轻淡疏离的眉眼，颇有一番风情。

　　在下面看自己的第二张脸，这场景有够奇怪的，玄玑轻笑了一声。

　　“萧先生”看见她微扬的嘴角，不觉挑了挑眉。

　　“快看，”蓝若雪拉着南诗柔倚栏而望，“学舍外那有名女修！”

　　“有什么稀奇？你我不也是女修？”南诗柔奇怪地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好美啊！”

　　“她是谁？”

　　“她是归墟道宗的玄玑仙子。”印瑞阳抱臂而立，靠在栏杆上道。

　　“她也是仙师吗？之前怎么没见过她？”

　　“不是，听说她是月兰仙子的师妹，这两个月一直在外云游，近日才回来，可能是来找月兰仙子的吧。”

　　蓝若雪好奇地望向印瑞阳，“你怎么如此了解啊？”

　　印瑞阳抬抬下巴，扬声向室中喊：“云流！”

　　“你不说要向玄玑仙子送谢礼吗？准备好没有啊，人家都在楼下了！”

　　蓝若雪想起来有人说云流初到碎云渡落船被一名仙子救下的事，印瑞阳可能没少帮他打听。

　　他这一喊，正主置若罔闻，无动于衷，其他弟子倒来了兴趣，纷纷跑到连廊观望，议论纷纷。

　　“人美心善修为高，不愧仙子美名。”

　　“她好像在看萧先生呢！”

　　“萧先生好像也在看她啊……”

　　“她还笑了……这氛围对吗？”

　　玄玑才收回目光便发现楼上有数道视线射来，再度抬眼便见连廊上人影攒动，一排脑袋乌泱泱地望着她。

　　搞什么？

　　翘起的嘴角瞬间掉下来，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人走了，大家没有热闹看，很快作鸟兽散回屋准备听讲。

　　“印瑞阳？印瑞阳！”肖嘉扒在门口叫仍在栏杆旁的印瑞阳，“发什么呆呢？休息结束了，快回来！”

　　印瑞阳这才回过神来，进门了。

　　“怎么？被仙子迷住了？”

　　印瑞阳嫌弃地睨他一眼，“谁都像你啊？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刚才玄玑仙子的表情，好像萧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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