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做你男友嘛？

　　夜里十二点，屋内漆黑一片，没有人影。

　　玄关处摆着两双拖鞋，是她二人常穿的。

　　陆心原换了鞋从客厅路过，肥绿的芭蕉叶站在沙发旁像个守家的小兵。

　　她不禁松了肩膀，从阳台取了花洒小铲，又跑到卫生间接了一壶水，给站岗的花花草草收拾一番。

　　灯火通明忙活了大半时辰，她把屋子里大大小小能呼吸的生物都照料了一遍，才洗漱躺坐在沙发上休息。

　　赵页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陆心原突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评价形容，外形美丽的？聪明机智的？

　　没靠近她之前，陆心原能这样客观地认识她。

　　后来距离越来越近，能感觉得到是——她怎么这么娇气，一点重话都不能说，或者她怎么又生气了，不是说了今天有事没法陪她出去玩嘛。

　　陆心原很少熬夜，但不知为何今夜生物钟失灵，大脑不受控制地回想一些过去的事。

　　毕业那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陆心原首部作品一切就绪，只欠资金了。

　　那段时间她联系了不少投资方，也找了不少合作公司，合适的谈不下来，她也不想真把剧本交出去给人改编拍摄。

　　陆心原心里明白这事儿估计要晾这儿了，等她筹备几年黄花菜就彻底凉了。

　　把最后一轮投资方都走了个遍，结果如预料中一样一无所获。

　　她和赵页背着包从大厦出来时，天色渐晚，两人饥肠辘辘奔波一天了，这个时候肚子都咕咕叫起来。

　　“走吧，先回去吃饭。”陆心原领着她回学校了，校外有条小吃街，到处都是露天夜市。

　　她们两个是霞姐烧烤的常客了，一坐下便有人迎上来问道：“还是老几样吗？”

　　赵页看了看店铺门口的鱼缸，问道：“鱼新鲜吗？”

　　“霞姐刚拉回来，清江库里养的，你看要那吃哪种？”店员让她先看着，自己去后厨把菜单给报了过去。

　　“陆心原，你过来。”赵页站在大水池前招手示意她过去，“挑个鱼吧，今天多吃点。”

　　从昨天中午到今晚上，陆心原忙得脚不沾地，没吃上一顿正经饭，事情没谈成，想她心里也不好过，吃点好吃的慰藉一下受伤的心灵。

　　陆心原看着水池里自由自在吐泡泡的鱼儿，坏笑一声，问店员，“哪种鱼刺多？”

　　店员拿着个写字板，被她这话问得一愣，“小黄鱼？”

　　“那就吃小黄鱼。”陆心原拉着赵页坐下。

　　“今天被人挑了一天刺，晚上轮到我们挑它们的刺了。”

　　赵页没忍住被她逗笑，出于公德心闭眼为鱼儿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这条道暂时走不通，陆心原便打算换条路，之前校友会认识的学姐打算创业，请了她去，现在倒也有时间好好考虑了。

　　这次赵页倒没有跟在身边，她跟陆心原提前打了招呼，自己有事要忙。

　　“什么事？”秋招早就过了，同学们有些早就出去实习工作了，出国升学的也都忙着走申请。

　　这几个月，赵页一直跟着她来回跑，陆心原还不知道她接下来什么打算呢。

　　“一个朋友办展会呢，估计要忙上半个多月，我去帮帮忙。”赵页化好妆套上羽绒服准备出门。

　　陆心原本想开口问她什么朋友，但被她身上的旗袍先吸引过去了，“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个出门？”

　　“人家展会上有服装要求的，室内都有空调暖和着呢，你就别瞎操心了啊！”赵页一边和她解释，一边把充电宝化妆品之类的扫进包里。

　　“我送你去。”陆心原起身要换鞋，却被她拦住。

　　“展会那边远着呢，也不顺路，你不是和许学姐约好时间了，不要迟到了，我手机上叫的车也在校门口等着呢。”赵页说完便匆匆出门跑远了。

　　接下来几天，两人都早出晚归的，忙着各自的事情。

　　有好几次陆心原都想和赵页坐下聊聊，未来的打算。

　　但每次看她满脸倦容疲惫的脸庞，只得把日程往后推了。

　　许学姐这边公司章程有了个大概草稿，这天下午也没其它安排便早早散了。

　　陆心原开车绕路跑到城西去，赵页说的那个博览会在广元区，正好顺路去接她下班。

　　结果她人到之后傻眼了，哪里有什么展会儿，路上都不见几个人影。

　　她开车到停车场处的保安室问了问，“大姨，你们这儿展会结束了？”

　　穿着保安的大娘也摸不着头脑，“什么展会？”

　　这下轮到陆心原蒙圈了，她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赵页给她的是这个地方没错啊！

　　“你肯定是找错地方了。”这周都没有活动，大姨两手缩在棉袄袖子里跟她说得信誓旦旦。

　　陆心原开车回去的路上给赵页拨了电话，对面没人接，她只能先回校等着了。

　　等到晚七点，赵页给她回电话说晚上估计要忙到很晚，就临时在周边酒店睡下了。

　　“什么展会还要大晚上举行？”陆心原拆穿她，“我今天去汇江中心接你，也没见到你。”

　　“早换了地方，你去接我提前跟我联系啊，今天特殊情况，搭建人手不够，本来就是帮忙的，我也不好意思提前走。”赵页哑着嗓子跟她解释。

　　“你是不是感冒了？”陆心原没去管她这话是真是假，捏着电话先皱起眉头，这么冷的天，穿那么少跑来跑去肯定是不行的。

　　“不是，会客厅里空调开得太足，又热又干，多喝点水就好了。赵页表现得很忙，说完匆匆留下一句回头见，便挂了电话。

　　陆心原发现一旦赵页不想告诉她去哪了，她连个打听的人都找不到。

　　第二天，陆心原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赵页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给她发了位置。

　　天气冷得吸口气鼻子都要被冻掉了，陆心原早两个小时就到彭周影视城了。

　　赵页给她发的短信，晚六点到西门口的大牌坊处接她。

　　“女士，拍摄现场非工作人员禁入。”她下车后四处走动，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赵页，结果被人拦下。

　　陆心原哦了一声，提着保温壶转身退出来。

　　没走出去几步远便被人扯住了，“唉，租个工作证吧？”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小声喊住她，从黑色长款羽绒服里掏出一张塑封蓝底通行证明。

　　她说这话还不忘四处张望，唯恐被人发现，“不贵的，一个小时一百块。”

　　陆心原扫码买了三小时，大大方方地从刚才被拦下的地方进去了。

　　刚还一脸公事公办的守门人看见她手里的证件，什么都没说放任她去了。

　　陆心原兜兜转转逛了大半时辰都没看见熟悉的身影，正要掏出手机打个电话问问呢，人工湖对面喧闹起来了。

　　她视力极佳，隔着几百米便瞧见人群中的赵页。

　　下午四点天色暗沉下来，她穿着夏天的藕荷色纱织连衣裙，站着湖水边等着。

　　陆心原撒腿朝对面跑去，等她喘吁吁地到了地方。

　　正好看到赵页从岸边跳下，陆心原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没闯进去添乱。

　　镜头来来回回拍了十几分钟，赵页就这样穿着单薄的衣裙站在满是冰碴子的湖里把替身的戏份拍完。

　　等执行导演喊卡后，陆心原赶紧冲出去把她从水里拉出来。

　　赵页看见她，脑子起先还蒙圈呢，零下几度的天气，整个身体都要僵住了。

　　在场人没一个来照看的，陆心原把围巾摘下给她裹住，又把身上的羽绒服给她披上。

　　“你怎么过来了？”赵页苍白僵硬的脸在看见她那一刻有了笑容，“学姐那忙完了？”

　　“忙完了。”陆心原嘴上漫不经心地应着，四处空旷，只能半搂着她到一旁的车房处躲躲寒风。

　　“喝两口姜糖水暖暖。”她把保温壶打开倒了一杯给赵页喝。

　　“那你……”赵页吸了吸鼻子，想问她进展到哪一步了。

　　“好了，你别说话了。”陆心原看她双脚冻得通红，便直言道：“赶紧喝了，回家！”

　　赵页摇摇头，“还没结束呢，等会儿应该还有一场。”

　　“我说，回家！”陆心原看着她单弱的身子在不受控制地打摆子，情绪十分不耐，甚至带出些火气。

　　赵页愣住了，似乎是第一次见她发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先回去，有什么事情回去慢慢说。”陆心原察觉到她被吓住了，缓了缓语气低下头跟她商量道。

　　“别生气，真的不行，我这儿替身戏份再有两三场，就快结束了，这会儿不干人家剧组怎么办？”赵页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劝说。

　　陆心原抬起袖子把她脸上的水擦净，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什么？”

　　“哎，说来话长。”赵页又开始打马虎眼了。

　　“那就长话短说。”陆心原不打算放过她，有什么缘故非要受这个罪。

　　这个剧组也是白痴，群演不是人吗？冬天下水怎么也没有照应。

　　“下半年不是要选导师了嘛。”赵页跟她透了个底，眨眨眼暗示她，你理解点。

　　陆心原没有再说，她转身到房车车门敲了敲，里面下来个年轻的姑娘。

　　“请问什么事？”见陆心原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羊绒衫，面上不禁显出几分惊讶。

　　“不好意思，我朋友刚拍摄完，能借用一步让她到车上取取暖吗？”陆心原估算了一下自己从外面把车开进来要大概多长时间，“最多半个小时。”

　　小姑娘面露难色，“王哥今天心情不太好，我，算了我去帮你问问吧。”

　　大抵是不忍心看她们在寒风里受冻，小助理咬咬牙重新回到车里。

　　房车密闭性很好，过了两分钟，刚才那姑娘拿了张毯子和折叠座椅递给陆心原，摇摇头道：“只有这些了。”

　　陆心原朝她道谢，想付钱给她，被拒绝了。

　　接下来一周，陆心原陪着赵页把剩下的戏份走完，有场从台阶上滚落的戏份，赵页来回拍了好几遍。

　　原身演员苏佳往就坐在一旁玩手机喝咖啡，有时候会事不关己地抬头看两眼。

　　陆心原也一脸漠然地想，什么狗屁导师不走正道，专等着人巴结呢，有点职权就挥霍，早晚得完蛋。

　　赵页给人当了大半个月的替身，又是跳湖又是跳楼的，终于完事了。

　　她也不是剧组请的正式演员，没有杀青戏，结束后背着自己的包就默默离开了。

　　陆心原专门给她点了份小蛋糕，算作庆祝。

　　回去路上，赵页捧着蛋糕对着镜头自拍几张，随后才满意地拆开吃了一口，她吃一口，再喂驾驶位开车的陆心原一口，巴掌大的蛋糕就这样进了两人肚子。

　　本以为接下来能睡个好觉了，结果到半夜，赵页发烧了，嘴里开始说胡话，把陆心原给吵醒了。

　　陆心原打开灯一看，人已经烧迷糊了，叫都叫不醒。

　　她不敢再冒险耽误诊治，赶紧拨打了急救电话，然后用毛巾从冰箱里包了冰给她做物理降温。

　　赵页次日醒来时，先是鼻子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再睁开双眼，天花板上的灯什么时候换了。

　　她意识回醒后第一件事是伸手去摸床上另外一个人，结果碰到了另一边床沿。

　　赵页不得不用力想撑着自己起来，结果一扭头看见陆心原坐在椅子上倚着墙打瞌睡呢。

　　四周很安静，一帘蓝布隔断左右，赵页看见她后放下心，右手上扎着输液管，里面还有三分之一的药量。

　　陆心原睡得不安稳，见她醒来便低声询问，“渴不渴？”

　　赵页一双眉眼弯弯，对着她摇摇头，“上来睡吧。”

　　一米二的小床挤挤也能容下两人。

　　陆心原捂住她的眼，打开手电筒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最后视线落在干裂起皮的嘴唇上，“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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